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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洛維安輕聲說道,無聲無息的黑暗精氣鎖住了弗朗西斯的手腕。
弗朗西斯抬起頭,暗色的眼眸中閃爍著道道血絲,“你相信嗎老師?我剛才——想把酒瓶就直接這樣——”他比劃了一下,“砸碎在你的頭上。”
“我當然信。”洛維安說著也順便干掉了自己杯中的酒,“那個想你這樣年輕氣盛的——無論是人族還是魔族龍族之類,都會有這樣的反應。”
弗朗西斯噴吐著滾燙的呼吸,“你說的……什么斯烏,他是奧爾卡大人的孿生哥哥——這怎么可能?”
洛維安優雅地為自己再倒上了一滿杯酒,“斯烏可是魔皇……在我們的那個時代,除了我們幾個,誰敢直呼陛下的名字,還不帶上‘陛下’的名綴?要是你是我麾下的士兵,現在就已經被割喉了。”然后他吹去了麥酒上的浮沫,“我說過,你是人族,無法理解魔族的風俗習慣。更何況翼魔族的風俗是魔族中最奇異的,就算是我也有時候難以相信。”
弗朗西斯瞪著通紅的眼睛望著他。
“翼魔族一出生必然是性別不同的孿生兄妹或是姐弟,將來結合的也必然是他們兩個。因此每一對翼魔族孿生雙子都和自己的父母代完全一致。而翼魔族雙子,終其一生也只會有兩到三對后代。在翼魔族的觀念中,至親指的只是他們的孿生伙伴,在翼魔族的生活里。你幾乎看不到一個的翼魔,他們無論做什么,都在一起。從不分離——死亡也是。”
弗朗西斯喘著粗氣,左臂的精氣盾又開始浮現,但是最終淡化下去。
“她是我的動力。”半晌后,弗朗西斯用一種溺水以后的絕望口吻說道,“我的動力……她親自對我說過,我以為她給過我機會……那是我的信仰。”
洛維安伸手把弗朗西斯落下的劉海翻上去,“就像你無法理解翼魔族的文化一樣。她的理解于你也是不同的。你為什么不選擇一個近處的目標呢,并不一定只有奧爾卡才能成為你的動力。有很多都可以成為你前進的指向,比如說你真的想要在脫離黑色之翼后一事無成。除卻黑色之翼干部的身份以后你再也沒有可能再度得到他人的敬仰……或是恐懼?你有著比那些經過天塑的魔族孩子們還要優秀的天賦,不僅僅是因為你的身體,還有你的心智——這也許才是你最重要的方面。或許在曾經你性格中的缺點掩蓋了你性格中真正值得他人羨慕的那一部分,不過你知道改正自己的缺點。你也不同于大多數同齡人一樣不肯接受自己的錯誤——這些才是真正值得任何一個人欽羨的品質。這是你獨一無二的天賦:能夠改正。能夠在痛苦的蛻變之后繼續前進。”
弗朗西斯低著頭,從反應上來看,他似乎并沒有聽進去這些話。
“我——我應該改正什么?”終于,弗朗西斯抬起頭,就如同他經歷過自己最初的戰斗人偶被打得粉碎之后的表情。
洛維安伸出手,敲了敲弗朗西斯面前的酒瓶:“執迷。”
“執迷?”
“對不應該堅持的,就應該果斷放棄。”洛維安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的閱歷對付這樣一個從年齡段來說比自己小不上多少的人類是一種略滑稽的事情,更滑稽的是自己要將這種角色進行到底。“尋找另外的出路吧。”
“另外的出路?”
“嗯……”洛維安仰起頭靠在椅背上,做出一個放松的姿勢。“比如說……我感覺——只是感覺而已,雪沫好像很喜歡你?”
令洛維安感到吃驚的是弗朗西斯很利落地點點頭,“我……我很,我很糾結!對,就是糾結!你可能覺得這很可笑,但是實際上就是這樣……我現在連成年禮都沒有過,就要體驗這種事情了——真是太可笑了,老師!!”
這下子可不是洛維安能夠開導他的了,對于那種事兒,他才能算是剛剛開竅,而且還建立在馬斯特瑪比較主動的情況下。不過事實上,在過去埃德爾斯坦高原生活的那些年中,他并不是沒有遇見過這些事情,因為作為血月至尊的他當然會得到很多血月族女孩的垂青,只不過戰爭早將他對這些的任何熱情冷卻成絕對零度了。
所以依照洛維安的個人格言“不懂的事情不要裝懂要勤問,但如果影響面子的話就保持沉默吧。”軍團長很果決地沉默起來,靜等弗朗西斯自己想明白。
弗朗西斯的氣息就如同消失了一般,似乎坐在洛維安面前的就是一具蠟像。
然后,這具蠟像睜開了眼睛,墨色眼眸中的那種復雜到極點的眼神讓洛維安感覺自己才是真正的學徒,“老師,奧爾卡大人讓我給你帶了段話。”
“……呃,好的,關于什么內容?”
“是魔族語,老師。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弗朗西斯平靜地說道。
洛維安立刻嚴肅起來,他畢竟也是認識奧爾卡最早的幾位魔族之一,雖說奧爾卡她經常做出些常人理解不了的舉動,但是這絕不意味著她是一個隨便的魔族,正相反,在那些正事上,她比任何人都要認真。
然后弗朗西斯就憑借著自己的精神空間的修為,完全將這段對自己來說毫無意義的音符組合完整無缺地復述出來。
“親愛的洛維哥哥,得知你回來的消息,奧爾卡不知道有多么激動。奧爾卡一定會問你為什么不去好好復活斯烏,而到格里華去做些奇怪的動作,而奧爾卡的回答是——你見到我的時候再問吧!!奧爾卡最喜歡多搞些正經的家伙,尤其是你!
“聽說你和瑪菲終于走上正軌嘍?哎呀。那么就提前祝福一下你們兩個吧,等到見到你們兩個都出現在我的面前的時候,奧爾卡估計復活斯烏的心情會更急切吧……所以說。你們還是別出現在奧爾卡面前的好!寒暄先到這里,奧爾卡有幾句話想跟你說,第一個就是,混得比奧爾卡慘得多的洛維安殿下如果實在是混不下去了,奧爾卡永遠都是你的好伙伴!第二個就是,你現在知道了奧爾卡打下了一半格里華了吧,奧爾卡其實不是很喜歡很多土地的魔族。所以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就來奧爾卡這里住唄,無論你帶多少人,肯定都是夠用的。不用你操心!第三個,那是關于我們同事的事情,奧爾卡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反正我曾經給阿卡伊勒那個滑頭過一點幫助。然后下了追蹤術——你明白吧。我現在只知道他恐怕并不在我們現在的時間,他的時間魔法最討厭了!還有希拉,希拉算得上是人類軍團長中跟我們關系最好的一個了吧?所以,她最近和奧爾卡有些合作哦,還能夠加快復活斯烏的進程呢!斯烏嘛……哥哥他睡得太長了吧,快醒了呢。現在班.雷昂也能找到,如果你有時間去一趟南冰封雪域的話。哼哼,看來最近希納斯終于打算徹底跟奧爾卡打上一仗了。先準備去嘍,有時間到我這里聯系!知道愛你的奧爾卡和斯烏.塞班斯萬。”
洛維安花了比弗朗西斯復述奧爾卡這段話長三倍的時間去平復自己復雜的心情。自從自己來到這個五百年后的陌生世界。除了一直伴在自己身邊的馬斯特瑪,他終于真正清楚地感受到了奧爾卡也在為著自己的目標奮斗,仍舊是自己的曾經最信任的伙伴和戰友。也許兩個人仍舊讓人感到孤獨,但是如果有三個人真真切切地和自己生活在同一個世界中的時,這種感覺和兩個魔族忽然就截然不同了。雖然他也知道了那些自己曾經厭惡過的阿卡伊勒和班.雷昂依舊存活于世,不過那也無法阻止他知道奧爾卡依舊活著,依舊是原來的奧爾卡時的激動。
“謝謝。”洛維安舉杯。
“一樣,老師。”弗朗西斯碰了碰洛維安的杯子。
“……跟我說說你們家那里盛產什么水果?我一直對水果很感興趣——其實這都是瑪菲的癖好。”
“唔,我還以為魔族都喜歡肉食。”
“那時純粹的流言!那種環境,我們哪里吃得到肉?!”
“哈哈……你可是被叫殿下的人……”
“你喝多了,弗朗西斯,把杯子放下……哎呦!”
三天過去了,馬斯特瑪還是沒有消掉對洛維安的氣。
確實,本來晚上去喝酒就是一件不太安全的事,況且他喝成那個樣子,更有甚者竟然完全不顧血月至尊的形象和自己的弟子躺在爛泥里唱歌!雖說馬斯特瑪是魔族,沒有人類對貴族那種近乎法律一般嚴苛的形象要求,但這也太過分了吧!而且一躺就是兩天,害得自己擔心得要死,又要照顧那些沒有從天塑的后遺癥中完全恢復的孩子們!要是沒有多米妮塔和尤里安及時幫助馬斯特瑪照顧那些還尚未清醒的芒族,又不知道這一對師徒要睡到什么時候。
反正是馬斯特瑪看見洛維安的時候,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才阻止自己拔出落霜把軍團長切片。隨后的事情就簡單的多了,馬斯特瑪一手拎著一個直接飛回了營地,把兩個家伙扔進林子后面的冰湖里像洗土豆一樣刷來刷去,然后掛在晾衣架上風干。弗朗西斯還算好的,馬斯特瑪對他的態度還算得上是溫和,對上洛維安……
“繼續——還沒到一半呢!你們抱怨什么!”
此刻清晨中的洛維安穿著一身短衣,背后的襯衣里面縫著五六個暗元素和水元素限制法陣,直接讓他感應不到任何元素,只能夠憑借自己的體力硬跑。除此之外,他背上還背著一塊將近二百斤的用來防止帳篷被風吹走的鉛條,上面貼著張“下不為例”的標簽。
首先讓他們適應的就是完全不同的身體感受,當元素感知與以前大相徑庭的時候。他們自然很容易將全部注意力放在這幾乎是最新的一個感覺中。為了讓他們忽略這種對他來說很自然的感覺,就只能通過別的事情轉移他們的注意力。
比如說這種洛維安想都不想想的體能訓練。
話說體能訓練對這些剛剛習慣于快速的元素融合的已經被天塑成超級天才的魔族孩子們來說這并不困難,就是圍著東側的小山包跑步唄……但是馬斯特瑪殿下的命令就是“跑到你自己累趴下為止!”。于是可憐的軍團長就這樣無條件服從了命令。
上面那句話其實是多米妮塔說的,而且一半意思都在對滿頭大汗面色蒼白的洛維安說。洛維安還在堅持著自己身為血月至尊最后的尊嚴,咬緊牙關跟在隊伍的最后面。一個芒族的小男孩一直在他耳邊造繭子。
“快趴下吧,老師!”男孩說道,“你要不行了!老師,真的!”
除了各種元素的禁制法陣之外,馬斯特瑪還在洛維安的鞋上縫了一個光元素匯聚法陣。這讓他每跑一步都像是在針板跺腳一般。
洛維安悶頭趕路,根本不敢放松自己一點的注意力。他自認為自己的意志力已經堅強到一種境界了,但是就算是曾經在艾安手下吃了五天的酷刑他都能扛過去的意念力。也不能夠憑空造出來暗元素供他使用。
意念力“蹦”的一聲斷掉了,洛維安甚至在昏迷前都能夠聽見這聲響聲。
“萬歲!——”孩子紛紛歡呼起來,脫下自己身上沉重的負重衣。多米妮塔和尤里安急不可耐地從兜中抽出一張卷軸,對著卷軸上的一道畫出來的法陣大聲喊道:“瑪菲老師。他終于暈了!趕快來接我們吧!”
“誒呀……你們往山下看看。那么多事情,我怎么一下能忙得過來?你們一會把他扛回來!允許你們休息十分鐘,然后叫你們的師兄開訓!”馬斯特瑪的聲音從卷軸中傳來出來。
學生立刻發出了哄哄的聲音,“怎么又要把老師背回去啊——師兄!”
“好吧。”弗朗西斯撇著嘴,身邊跟著那幾個墨蘭騎士團的保鏢,自己親自前去把洛維安一身的鉛塊摘下來,甩給自己身后的那幾個從最開始,就隨著自己加入黑色之翼便效忠于自己的騎士——他們同樣也是反抗者領導下的墨蘭騎士團中的成員。但是除了弗朗西斯和他們自己之外,再沒有人知道這個秘密。雖說弗朗西斯作為黑色之翼干部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他對精神空間和身體修煉上的絕世天資。但是他所擁有的城府和手段,在他的這個年齡上來說,也是可以算的上是一種天賦吧?
這一點很明顯的一種表現形式就是他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在墨蘭騎士團中安插自己的勢力,并且墨蘭騎士團還是處于常年對黑色之翼對立的狀態中完成這樣一個即使是對成年人來說都是一種非常困難的任務。即便這件事弗朗西斯自己一直引以為豪,而且信誓旦旦地認為這種情況即便是十字旅團都不知情——雖說洛維安對此并不感到十分可信,他對這點認為自己難以高估自己的這位第一個弟子,但是事實就是這樣。即便是強大如十字旅團,都沒有發現墨蘭騎士團中那一小部分效忠于這樣一名還沒有成年的孩子的事實。這也是十字旅團針對于黑色之翼中的很多職業污點之一吧……
看到自己的師兄把老師背起來正準備往山下走,孩子們開始興沖沖地爬上這座小山包的最高點,望向山下各式各樣的馬車和移動帳篷。
那些是前天從利比部落中被迫撤出的六百多魔族百姓,他們主要都是芒族人,同樣也奉僅存的五六名血月族人為領導。但是他們與米納爾森林深處的那些族人不同,為了獲得自己的生存權,他們之中的每一個魔族在出生之時就已經被迫截去自己的翅翼和手中的毒腺——這兩種魔族與人類最不同的體貌特征差異。
“這樣不是很好嗎?”馬斯特瑪耐心地對面前的一個血月族老者說道,盡管從她個人的角度來說她已經有點不耐煩了,“您看,雖說我們生存的幾百年的土地被——被替換掉了,但是我們也不能只看其中的缺點,我們獲得了自由!對,就是自由!我們不會再被人類所限制,我們以后也可以獲得像其他人類一樣的在奧西利亞帝國的公民身份!那是希納斯陛下親自頒發的新法律中的一條!”
正如他們所料,在第三波狼族遷移群眾,也是最強大的一波來到米納爾森林東北方向邊緣的時候,相比較來說根本沒有什么抵抗能力的利比部落只能被迫遷出自己的土地。事態也遠遠沒有向著洛維安和馬斯特瑪最擔心的方向發展,狼族是一個很淳樸的民族,他們對自己這樣強行侵占他人土地的事情也不持有積極態度,所以在相對很和平的交接了土地之后,他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盡其所能地幫助了利比部落。
這其實也與努維行省的風氣有關。帝國六十行省中,真正處于圣地皇權的領導控制之下的只有北方的三十幾個行省和北雪域地帶。西北方向大多都是大地圣教控制的區域,而東南方向是迄今帝國也沒有予以承認的格里華控制區域。其余的區域,占據了奧西利亞大陸將近六成面積的土地,實際上是不屬于任何一方勢力管轄的。努維行省,正好是有“南北分嶺”線之稱的西南大陸板塊分界線所在的區域,在努維行省以南的所有地區,圣皇對他們的控制早已名存實亡。圣地的控制力正是從努維行省開始,南向方向急速衰減。
努維行省也由于這樣的原因,對土地主權這樣的問題,一直很難有確切的公文或是手段去確切地管理控制,所以土地這樣對一個國家來說很重要的問題,在這里直接由有著足夠實力的一方去決定。而狼族正是一支對于這里稀疏的人口密度區域來說,相當強大的力量。
所以狼族才能說將這一片土地贈予魔族,也就是現在洛維安和馬斯特瑪開的小診所所地處的區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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