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靈略逛逛便回了府,陸思瓊陪著她同蕙寧公主告辭后,又親自將表姐送到垂花門。
臨別前,周嘉靈開口:“下月大姐閨寧,你回國公府嗎?”
因著都是從小在一個府邸里長大,周嘉靈早已將眼前人視為家人,出口時自然而然就用了“回”字,透著難言的親切。
陸思瓊想了想,遲疑道:“大表姐入宮這么久,頭一回閨寧,還是在太后娘娘病中的時候,怕是有事要與舅母和外祖母說吧。
我總是外姓人,在那不太方便,還是不過去了。倒是靈姐姐,你和大表姐是嫡親的姊妹,不該有什么顧忌,到時候怎么也要抽空過去趟。”
她知道對方在敬王府里不易,行動受拘。
周嘉靈被寬了心思,亦不再愁眉苦臉,頷首應了:“我知道,該爭取的是該爭取,妹妹你不必送了,回去吧。”
她說完,拍了拍表妹的手,轉身離去。
其實,陸思瓊與花宴上的賓客感情平平,有些不耐去應酬,便刻意放緩了腳步。
就這么“巧”,撞見了獨自散步的賢王妃。
秦沐詩面色很和善,近前了開口時語氣卻有些冷,“瓊姐兒你的這位表姐可真了不得,孫尚書怎么著也是朝中的一品大員,孫家姐妹當眾低聲下氣道歉,她都不肯給臉分毫。”
“靈姐姐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陸思瓊必然是心向周嘉靈的,對于剛剛眼前人維護孫家姐妹亦有些芥蒂,態度便更加冷淡了,“王妃若是沒其他事,思瓊告退了。”
秦沐詩“哎”了聲,攔住對方,“你這么急走做什么?我們好歹是親姑侄,尋你說幾句話都不能了?”
聞者不以為然的看向她,抿唇不語。
秦沐詩顯然是心中帶著不滿來的,她語含惱意:“我把你當做親侄女,因為你是我們秦家的骨肉。既然是秦家的血脈,哥哥又在乎你,我疼愛你寬容你也是應該的。
可是,你一邊不肯拒絕回秦家,另一邊又要求我兄長幫你,這世界上沒有這么好的事!
你那個庶姐與我家八弟的婚事,就因著你的一句話,我哥答應解除。但陸家倒好,轉眼就與李家聯姻了,這置秦家顏面何在?
瓊姐兒,你不在意秦家的名聲,我可不一樣,你最好適可而止。”
“瑾姐兒身上發生了什么,以你賢王妃的身份還查不出來嗎?我拆散這門婚事,難道就只是為了陸家,你們秦家就沒有好處?”
陸思瓊語氣強硬,毫不退怯:“你借著這個由頭來教訓我,是不是太過牽強了?瑾姐兒做了那樣的事,真送去秦家,你們能要?
別說的好像我恩將仇報一樣,我沒對不起你們秦家的,你也不用老是擺出一副是我長輩的氣勢來找我麻煩。”
秦沐詩一愣,以往見到這個少女時對方總是婉約柔和,說話輕聲細語非常好說話,怎么這會子……
她似有些不認識了。
陸思瓊卻一股腦的把心底怨憤激了出來,“我不愿意回秦家這點我從沒掩藏過,是你們總不肯放過我,非要干涉我的生活插足我的私事,難道不顧我的意愿替我決定未來,就是你們秦家人所謂的好?
還有,別說我表姐如何如何,孫言書那日在敬王府當眾污蔑,這種委屈難道就活該我姐姐受?你覺得孫言書的妹妹是王府側妃,你是她的主母就該替孫家出頭,但我可沒覺得自己就該配合你。”
秦沐詩被她說得征然,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似笑非笑的說道:“沒想到你這樣伶牙俐齒。”
陸思瓊不想和她多糾纏,沒好氣的瞥了眼就要提足。
秦沐詩偏偏又拽住她。
她無奈回眸,甩開了她的手問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秦沐詩抿了抿唇,像是有些難以啟齒,“王爺要離京,你知不知道?”
話題跳轉的有些快,陸思瓊一滯,轉念回神,頗是莫名其妙的反問:“王爺是王妃您的丈夫,這種事問我一個外人,豈不是可笑?”
“你不必句句話帶刺,我知道你們之間的事。”
陸思瓊生怒,“王妃請注意用詞,什么叫我和王爺之間的事?這青天白日的,你說這話穩妥嗎?”
秦沐詩也有些氣了,裝什么無辜?
但畢竟是內侄女,也不能與她計較,直白又問:“因吞噬tsxsw為隆昌公主,你在王爺心中從來都是不一樣的。縱然后來牽出你的身世,可王爺打從去年起一直避著見你,難道你以為他真的釋然了?
他突然提出要帶湘夫人離京,這樣大的事事先難道沒與你通氣?”
陸思瓊怒極反笑。
九賢王離京,秦沐詩何以見得就非要提前同自己說?
簡直可笑之極。
秦沐詩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憷,語氣也不由輕了幾分:“你真的不知?”
“丈夫的事問外人,是你做妻子的失敗。”陸思瓊實在懶得理會,不顧對方舉步。
秦沐詩望著她的背影,突然說了一句:“我會留住他的,用王爺的皇姐。”
陸思瓊步伐微頓。
“你的親娘還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當年艷驚京華成為一時傳奇,連我哥哥這么多年都一直念念不忘。沒想到,我想要把自己的丈夫留下,還得借著她的名頭。”
陸思瓊徒然轉身,極快得走回去,一把抓住對方手腕,力道極狠:“你不要把她牽扯到這件事里來!”
“為什么不要?”牽扯到了自己私人的感情,對陸思瓊就沒了過去的疼愛和寬容。
嫁為人妻之后,秦沐詩承認自己是貪心的。以前,總覺得只要能嫁給九王,便是他對自己沒有情愛亦是心甘情愿,但是真的完婚后,想要索取的就更多。
她恨隆昌公主在丈夫心中占了那樣重要的分量,又討厭侄女的存在,奪去了那么多的感情。
若不是因著陸思瓊乃自己兄長的女兒,秦沐詩簡直恨不得讓眼前人消失在這世上。
“我只是勸你。”陸思瓊突然勾唇,冷笑道:“或者,你想拿你自己去賭,賭秦相對妹妹的容忍度?”
見其目瞪口呆不再言語,這回她離去的很順利。
徑自去了蕙寧公主的主院。
如長公主這樣的身份,便是她宴請的客人,亦不牢她親自招待。
前頭廳堂里,都是永昭伯夫人常氏在應酬。
然而,府邸里發生的任何事,都不可能瞞過她。
因此,一見著陸思瓊,蕙寧公主就問:“她尋你做什么?又是挑唆你回秦家?”
“不完全是。”陸思瓊稍頓,迎上對方目光,添道:“據說,九王爺要離京了。”
蕙寧公主沒料到是關于這事,“和敏郡主同你說的?”
哪怕秦沐詩與九王已經大婚,但蕙寧公主仍然以郡主相稱,可見是從未把她視做弟媳的。
“她方才與我談到,之前湘夫人也有和我提過。”
“湘夫人……”聞者略一沉吟。
今日,平時常來公主府走動湘夫人,倒是不曾赴宴。
蕙寧公主語氣惋惜:“她就是出身低人一等,唉。”
從眼前人的反應中,陸思瓊大致也能推算出九王對這位夫人的不同。雖說那份荒唐的感情已經過去,但對這位亦父亦兄的舅舅,她還是心存關切的。
遲疑了片刻,陸思瓊開口:“剛剛九王妃說,”心里略有些不自在,但還是說了出來:“她說要用我娘來牽制九王,留他不出京城。”
“她可真自以為是。”蕙寧公主諷刺道:“口口聲聲說傾慕王弟多年,卻連他的性子都不了解。”
“姨母這話的意思是?”
“王弟自小最聽的便是你娘親的話,只要隆昌讓他離京,他就算有千萬分不舍,也不可能違背。”
蕙寧公主說得極有信心,繼而語氣一沉,再言道:“前幾日,我見過隆昌了。”
陸思瓊看著她,心有疑惑卻并不方便詢問。
蕙寧公主嘆息,“皇家的姐妹情,真是脆弱……”
屋中瞬時靜默下來,氣氛凝滯。
還是龔景凡的到來打破了這份寂靜,他笑意晏晏的沖進來,沒顧禮儀就拽起了陸思瓊,同主位的人道:“娘,我帶阿瓊出去一趟。”
“你怎么這時候回來了?”蕙寧公主問出了二人的心聲。
龔景凡就笑,“今日阿瓊生辰,難道還要我待在衙里?我可坐不住。”
心性畢竟還年輕,蕙寧公主亦是理解,沒有阻攔,只讓兒子路上仔細著照顧外甥女。
龔景凡緊了緊身旁少女的手,笑容滿面的應道:“這點娘不關照,兒子也不敢有疏忽。若累著了阿瓊,著急的可不知是您。”
陸思瓊微羞,被握住的手撓了撓對方手心。
孰料,龔景凡直接舉起了二人交疊的手,嚷道:“娘,您看,阿瓊她欺負我。”
“我沒有!”少女急迫,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他卻愈發起了興致,帶著揶揄后的得意,攜著未婚妻穿堂過院的出府。
陸思瓊覺得自己好比被他招搖過市的溜了一圈,眾人看熱鬧的眉眼笑聲觀之聽之,頗為羞赧,偏生還奈何不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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