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媽媽心思靈活,在府中侍候老夫人多年,縱然如今不再是侯府后宅的掌事大媽媽,但任各房誰見著她都禮讓三分,其身份不亞于老夫人的陪嫁俞媽媽。
以往,陸思瓊亦得她點撥過幾回,知對方是個明利益之人。
如今肅了臉,江媽媽見后心中略一思忖,不由賠笑了答道:“二姑娘,這種事讓奴婢一個下人來說不合適,您回府之后,見著大夫人自然就明曉了。”
“母親說與我聽是一回事,我此刻問你又是另一回事。媽媽何必如此猶豫,您往日待我好,我亦是都記在心上的,怎的這會子倒瞞起我來了?”
陸思瓊笑不達眼底,雙眸緊凝,直視著身前人。
江媽媽合了合眼皮,略有些無奈,嘆息了湊近輕語:“這回事奴婢也不盡得知,只曉得前陣子四姑娘邀了三姑娘去法華寺進香,后不知出了什么事,回來后兩位姑娘之間就有些不對勁。
原也是沒怎么,只以為她們姐妹間生了些不快過幾日就會和好。誰知元宵那日三姑娘沖到蘭閣,抓著四姑娘就打人,婢子們是攔也攔不住。”
“媽媽也不知道是因為什么?”
聞者神色微頓,絞著帕子的手微微一停,抬眸時目盡真誠,一副不好意思的答道:“奴婢私下找人去法華寺打聽了,好似是因為三姑娘受了欺負。”
“什么?”
陸思瓊驚駭,怎么……
她原就覺得奇怪,三妹妹與陸思瑾關系本就不親近,又因著去年那回事存了芥蒂,如何肯與她一道去進香。
不成想,還涉及了那方面!
怪不得連江媽媽都三緘其口,世家小姐鬧出這等影響閨譽的事,自然都是瞞得緊緊不可能對外透露半分的。
想起陸思瑜,陸思瓊心底為她捏了把汗。好好的姑娘若被人欺負了……
“那日回府后,三妹妹沒有去見祖母?”
她忍不住好奇,這樣大的事,怎沒告訴家中長輩。
江媽媽就搖頭,“我的二姑娘,這種事三姑娘肯對人言才奇怪。她往日那樣好顏面的性子,如何會自己說出來?
若不是元宵那日鬧的大了,老夫人逼問,三姑娘怕是更不會坦白。說來,老夫人的身子,多大還是被這給氣的。”
陸思瓊望著她,心道早前還說什么都不知情,是自個私下去法華寺打聽了才曉得,這會子倒是連祖母何時清楚的原委都明白了。
這府邸里,總有些個愛聽墻角的。
“母親怎么說?”
這等事,叫自己回去也不得法啊。
陸思瓊想不太明白。
江媽媽臉上的笑容就有些牽強,語調怪異道:“二姑娘,這、奴婢就不明白了。
您也曉得,我就是個下人,主子們心里想什么如何會與奴婢說?大夫人的意思就是老夫人身子有恙,請您回侯府。”
這話,倒也說得過去。
陸思瓊見她賊是聰明,這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分得清清的,也不過多話語。
等回到陸府,自是先往靜安堂去。
老夫人卻早早就用了晚膳,服藥后已歇息了。
她在床前小坐了半會,又問了幾句俞媽媽祖母的傷情才離開。
讓書繪先回嬌園拾掇下,只帶了竹昔,往錦華堂去。
宋氏正在等她。
屋子里,玨哥兒與瑤姐兒都在,陸思瓊逗了會弟妹,宋氏才讓人將兒女帶下去。
母女倆對炕而坐。
陸思瓊起先開口:“母親,我去看過祖母了,這事兒也是服侍的人不當心,這夜黑路滑的,怎讓她給摔著了。”
宋氏倒不曾和她拐彎抹角,跟著惋嘆了兩聲就說道:“還不是小四給鬧的?這個瑾姐兒,真是和她姨娘一樣,一刻也不得安分,好好一個元宵,非讓她整得不安寧。”
陸思瓊只疑惑的望著她。
宋氏才又繼續:“府里你和她的婚事都定下來了,瑜姐兒見著難免心急。之前你二嬸母與王姨娘私下里做出的那勾當,好歹也弄出些情分來。
雖說老夫人惱二房,但畢竟只是訓誡了也不曾真苛待她們。
只你二嬸母是個心思重的,也不知與瑾姐兒說了些什么,那日初十就讓小四帶著瑜姐兒去了法華寺。”
提起這事,她就不認同的搖頭,“唉,你說說佛寺那等圣地,怎是談情說愛的地方?小四也不知何時認識了外邊的男子,竟是去撮合瑜姐兒。”
陸思瓊眉目一驚,心底隱約似想明白了什么,“母親,四妹妹她給三妹介紹外男,是什么人?”
“瑾姐兒那個糊涂的,把你三妹妹去說給吏部侍郎府的三公子。”
提起這個,宋氏就覺得丟人,“你說說,她自己都還待字閨中呢,居然做這種事,傳揚出去,別人怎么看咱們陸家的姑娘?
再說,李家那個公子哥是什么人?但凡有些社交的誰不清楚,成天不務正事,被李夫人縱溺得無法無天,專門禍害好人家的女兒。
聽說這還沒娶妻呢,府里不說通房,就妾室都有了好幾房。這誰家清清白白的閨女能說去他們家,瑾姐兒倒是真有心思,把這種事往自家院子里攬。
不說瑜姐兒要尋她麻煩,就是我聽了,都不知這往后怎么見你二嬸。”她實在是氣的不行。
陸思瓊也覺得陸思瑾這事辦的不靠譜。
那李家的三公子明明是她自個招惹的,現在自己和秦家八爺定親,便將麻煩推給三妹妹?
二嬸母她們是怎么想的,居然就真的隨人去了法華寺?
是事先不知情嗎?
她聽得也是許多火。
只是,這樣的事眼前人絲毫不忌諱,竟毫不遮掩,是為何?
陸思瓊望向宋氏,眸底生出兩分探究,問道:“出了這種事,祖母可有處置四妹妹?”
“她怎么舍得?”宋氏笑意漸冷,“瑾姐兒就是這樣才有恃無恐敢做出這等事,是瞧準了有秦家傍身府里不敢拿她怎么樣。
可這沒心肝的,居然拿這種齷齪的計策來害自家的姐妹。枉我養育了她這么些年,竟是沒看懂她。”
陸思瓊伸手過去,才要開口只聽對方又說道:“瓊姐兒,這府里怕是也只有你能治得住瑾姐兒了。這個事,你能不能走趟蘭閣?”
聞者心中一寒。
原來,這才是接自己回來的目的。
用自己去對付陸思瑾嗎?
宋氏見她猶豫,苦口又道:“你不要怪母親將事情推給你,只是秦家在你面前,若要取舍,定不會管她瑾姐兒如何。
你出面,能治了瑾姐兒,既不會得罪秦家,老夫人那也好說話。
否則,這李家一鬧大,咬定你三妹妹和他們家公子私會,那可就真沒有扭轉的余地了。”
到那個時候,別人不會想是陸家的庶女從中作梗,只會認定是自己這個主母,不顧侄女的終身幸福,將庶房里的閨女隨便許人去攀李家。
宋氏這幾日都沒睡好,就擔心李家的人上門。
陸思瓊心中也矛盾。
前陣子因著身子不好也沒有太關注蘭閣那的動靜,南霜雖然有來回話,可那丫頭機靈得很,必是不會全部坦白的。
說來,放任陸思瑾與李家那男子見面,也有些自己的責任。
只是,沒有想到,會牽連三妹妹。
那樣人品的人,若真要娶了陸家的閨女,陸思瓊心里也不樂意。
她望著繼母,想了想,終究點了頭,“我明日去勸勸四妹妹,看有沒有什么兩全的法子。”
心底終究也沒什么自信。
出了院子,她才吩咐竹昔,讓她去把南吞噬霜請去嬌園。
這回,南霜來得極晚,她立在屋中告罪:“二姑娘不要見怪,四姑娘如今跟前離不得奴婢,只等她歇下了才好出來。”
陸思瓊似未察覺出對方的那份造作,直接問道:“我想知道,三姑娘四姑娘那日去法華寺,和李家少爺有什么關系?”
南霜猶豫著想了想,才答話:“二姑娘您還不曉得,那李家少爺果真是個難纏的人,當初認定了是四姑娘主動招惹的他,聽聞秦家與咱們府提了親,就私下里罵四姑娘背信棄義。
早前四姑娘為了安撫他,不得不外出和他見面。那李家公子卻不是個知禮儀的,不顧咱們姑娘已定了親,以那點私情為由威脅四姑娘,今后必須赴他的約。
四姑娘回來后迫于無奈,才起了撮合三姑娘和他的心思,只想著他倆成了好事,以后李三公子便不會再纏著她。”
“后來呢?”陸思瓊語氣如冰。
“也正好二夫人來找四姑娘,想四姑娘往日總出入相府,想托她走走秦夫人的門路,看有沒有合適的名門子弟說一個給三姑娘。
那日法華寺,四姑娘先約了李三公子,說介紹咱們府三姑娘給他認識,然后哄著三姑娘跟她出去了。
原是想讓二人遠遠瞧一面相一相,誰知李公子唐突了三姑娘,三姑娘心有不快,與四姑娘拌了幾句嘴。”
“三姑娘知道,那是李家的三少爺嗎?”陸思瓊一語中的。
南霜搖頭,“只知是侍郎府家的公子,道是秦夫人曾提過的,模樣性子都極好,二夫人與三姑娘不疑有他。”
陸思瓊將茶盞重重擱下,“元宵那日,怎么又突然打起來?是因為三姑娘知道四姑娘刻意隱瞞了她?”
南霜應“是”,繼而添道:“那晚,李三公子闖了進來,翻了三姑娘的窗戶,所以才鬧大了。”
陸思瓊腦中一轟,李家那兒郎,怎有這樣大的膽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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