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馬車停在柳村家門口。
陳秋娘下了馬車,不覺呀然一驚,夏日破敗的房屋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六間木屋,都是上好的老柏木,蓋的大黑瓦。院墻用的是方方正正的石頭砌成的。唯有院門還沒有最后完工,幾個工匠正在修整,做最后的收尾工作。
王婆子的老公辦事還真是利索,這才短短幾日。這房子就修整得這樣好了。
“喲,是公子回來了啊?”王婆子的丈夫阿貴,因為駝背,大家都叫他駝背兒。阿貴眼尖,看了看來人,就立刻迎上來。
陳秋娘點了點,說:“勞煩貴叔了。這辦事又快又好。”
阿貴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說:“多謝公子夸獎,為公子辦事,自然要盡心盡力。”
“喜寶,你認識貴叔吧?”陳秋娘問跟在身后的喜寶。
喜寶立刻上前兩步,站在陳秋娘面前,回答:“回公子,小的與貴叔是鄰居,只隔了一條巷子,早就認識。”
“嗯,貴叔辦事辦得好,以后有什么事不明白的,可以向貴叔請教了。”陳秋娘對喜寶說。
“小的遵命。”喜寶回了陳秋娘的話,立刻又向一旁的阿貴行了拱手禮,說,“晚輩升任了江公子府邸的管家,諸多方面不明白,以后還請貴叔指點。”
“呀,好說好說。”阿貴也應承,隨即又向陳秋娘介紹了這段時間家里的情況。陳柳氏的病早就好了,陳秋霞與陳秋生常常去隔壁柳郎中家里幫忙曬草藥,順帶學些學問,至于兩個小的孩子,其中一個有些不舒服,他們也說不上來,就請了小柳郎中來看,只洗了一副藥,就好轉了。至于陳全忠,傷口都愈合了,小柳郎中有教他自行移動。
“小的命人為陳老爺打了一副拐杖,一張木輪椅子。不過,陳老爺不待見小的。”阿貴說到陳全忠也是嘆息了一聲。
陳秋娘知道陳全忠必定是什么難聽的都罵了。她不在家,就會罵代表她來做事的阿貴。
“辛苦了,貴叔。”陳秋娘安慰。
“我倒是沒什么。只是陳老爺這樣罵,終究不太好。”阿貴低聲說。
陳秋娘腳步一頓,站在菜圃邊問:“那貴叔有什么好的辦法么?”
阿貴看了看喜寶,才說:“阿貴大字不識一個,哪能有什么好辦呢。”
“喜寶,你把這禮物帶到那邊那戶人家去。那是柳郎中家,他們一家幫了我很多,你就說是陳秋娘送來的謝禮,另外詢問一下小柳郎中,最近的診費多少錢。辦事機靈點,說我晚飯后去拜訪。”陳秋娘支開了喜寶。
等喜寶走遠,陳秋娘才說:“貴叔見過的風浪可比我多多了。這些事,貴叔肯定有辦法的。”
“這——”阿貴看了看周圍,猶豫再三,才低聲說,“這些日子,小的在這里做事,聽陳老爺罵罵咧咧的意思,公子也不是他親生的。而且我聽鄉鄰說他對公子很不好,就是他那一身殘疾也是因為追打公子碰翻了磨盤被砸的。公子卻還好心讓秋生秋霞好生伺候著。”
“他是我爹。”陳秋娘已經猜測到阿貴想說什么,便斜睨了他一眼。
“公子做得夠多了。俗話說‘人不狠,站不穩’。如果是任由陳老爺這么鬧下去,遲早會為公子您帶來殺身之禍的。”阿貴聲音更低了。
陳秋娘一驚,眼神一凌厲,沉聲問:“你知道些什么?”
阿貴大約沒見過陳秋娘這模樣,嚇了一跳,有些猶豫。陳秋娘瞧著遠山歸鳥紅霞,緩緩地說:“貴叔是聰明人,既然決定說了,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小的只是怕說了,有挑撥的嫌疑,怕公子怪罪。”阿貴恭敬地說。
“貴叔今日能這么對我說,必然是真心護我。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好歹呢?你且說給我聽聽。”陳秋娘語氣神色放柔和了些。
“只要公子不嫌棄小的多事,小的便是說了。”阿貴試探性地問。
“貴叔,男子漢哪能拖拖拉拉的呢?再說,我豈能是分不清好壞對錯之人?貴叔不要有所顧慮才是。”陳秋娘又耐心給予定心丸。
這阿貴才抖了抖依舊擦了擦汗,壓低聲音說:“小的來這幾日,陳老爺總是罵罵咧咧的。除了罵公子的那些難聽的話之外,有幾次卻還聽到他總說等他好起來,去報了官,看你還囂張不囂張。小的起初以為他是在說公子對他不好,他要去報官討個公道。可是,有一天,他罵罵咧咧自言自語說‘就算是個公主,也是個亡國的,全家都被抓到汴京去了,你以為你逃得了么?’小的一聽,前前后后結合起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陳老爺的意思是公子你是克父克母的亡國公主,從小父母都不要你的。而且,你的族人都被帶到汴京去了,你這不去就是欺君,他去報官還有獎賞,你蹦跶不了多久了。”
陳全忠果然是在說這件事。大約陳全忠真的是恨陳秋娘入骨,覺得是這個女娃讓他落入不幸,死了發妻,又屢次賭博都輸。是這個女娃讓他的人生一團糟糕,而今他腿腳不便,又沒有什么朋友,不能去報官。他就只能這么罵罵咧咧,期望全村人都知道,這事遲早傳到官府的耳朵里去。反正朝廷至今還有獎賞告示說如果還有蜀國后宮皇族不曾去汴京的,只要向官府舉報,就有獎勵的。不過,如果是虛報什么的被查出來,也會有嚴厲的刑罰。所以,一般來說,不是有十足把握,都不會去報官的。
陳秋娘聽聞阿貴這么說,更加討厭陳全忠了。這個男人一點擔當都沒有,有一點不幸就各種推卸責任。他一味說陳秋娘給陳家帶來災禍,怎么就不想想當時為何陳柳氏突然從宮中回來,陳家為什么突然有錢了?那還不是因為費貴妃怕自己的孩子過得不好,才給了陳家豐厚的錢財。要不然就憑陳全忠那種智商,陳家那種家底,就是十輩子也不得過上富甲一方的體面生活。
后來,陳方氏因兵禍亡故,這陳全忠沉迷賭博,一把輸了家財,這就怪陳秋娘了。不孝敬母親,不教養幼子,毒打無辜孩童,現在還有臉當自己是受害者,苦大仇深了。
爾后,他要害她,她給了他懲戒,并且要求弟弟妹妹好生孝順他。他卻還要處心積慮害她。
這樣的人,真是惡毒得很。
“公子,雖說這是瘋話,但總是這么說,到底是損了公子名聲,為公子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啊?”阿貴見她陷入沉思,立刻又說。
這阿貴也是人精,十分會說話。陳秋娘搖頭嘆息說:“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我這爹爹自從我娘親死去之后,就瘋得不成樣子了,居然連這種鬼話也開始說了。貴叔,你可有辦法治好我爹爹啊。”
“治病,小柳郎中是好手。小的可不行。只是讓陳老爺清醒些,不要老是開口說話,這也是好辦的。”阿貴說,駝著背,那神色里卻全是陰鷙。
陳秋娘看得出他神色里的暗示。但她討厭陳全忠歸討厭,可到底是秋生他們的親生爹爹,陳柳氏的親兒子。不看他的面子,到底要為陳柳氏以及弟弟妹妹們著想了。再說,她倘若這一次計劃一成功,就與他們再不相見,陳全忠報官不報官又有什么意義呢。自己又何必為了這沒意義的事再去多造孽呢。
再者,若是自己暗示了阿貴做什么的話,不是更應正了她的身世么?
所以,她垂了眸,說:“我爹爹不能走路,臥在床上,心情難免郁悶,他隨意說說,也沒啥的。貴叔都知是瘋話,那聽聽就是,不要多嘴多舌才好。”
阿貴也是聰明人,聽她這么一說,立刻就說:“小的該死,小的多嘴了。”
“貴叔,這邊也就修整一下,家具什么的不必整理。回頭你跟喜寶交涉一下,有什么多余的東西,你就放到**鎮新宅去。”陳秋娘吩咐。
阿貴連連稱是,喜寶也送禮回來了,陳秋娘這才進了院子。
秋霞和陳柳氏在廚房做飯菜,陳秋娘先去廚房跟陳柳氏請安,并且說帶了吃食回來,晚上加幾個伙計的飯菜。
陳柳氏看陳秋娘一身少年人打扮,怔了怔,這才抹了一把淚,說:“回來好,回來好。”
“奶奶,那辛苦你了,我先去給爹爹請安,再看看弟弟們。”陳秋娘福了福身。
“秋娘。”陳柳氏喊了一聲,神色有些不安。
“怎么了?”陳秋娘問道。心想這陳柳氏又有什么事情瞞著。
陳柳氏欲言又止,最后只來了一句:“你爹要是說什么,你,你別往心里去。他現在都這樣了。”
陳秋娘有些疑惑這話,便問:“奶奶何出此言?”
陳柳氏沒說話,陳秋霞卻是嘴快,說:“爹爹前些日子罵你,萬三娘在這邊,就說了姐姐你現在風光得很,又要嫁給朱文康做朱家的當家主母了,爹爹那樣罵,小心你聽見,割了他的舌頭。還有,貴叔也那么說。”
陳柳氏抿了唇,低頭說:“女大不由娘,你執意要嫁給那朱文康,奶奶也阻止不了。只是他好歹是你爹爹。”
“奶奶,我們是一家人,你還說這種話。難道因為這大半年,我就忘記爹爹的養育之恩了么?”陳秋娘壓住心中的怒火。她在這點上來說,始終還是很不喜歡陳柳氏,因為這個老太婆三番五次地用最大的惡意來猜度她。而且一旦有什么利益沖突,她瞬間就站在她兒子那邊去了。
“你記得就好。”陳柳氏嘆息一聲。
“可是,奶奶——”陳秋娘的語氣卻是冷了下來,然后對陳秋霞說,“你去幫秋生做事。我跟奶奶有話說。”
秋霞十分乖巧,立刻就放下手中的活,去幫著秋生照看兩個弟弟去了。
“奶奶,事到如今,你該對我說實話了吧?難道你還想藏著掖著?”陳秋娘沉聲問。
陳柳氏低了頭,繼續往灶膛里添柴火,說:“不知道你說什么。我有什么瞞著你的?”
“奶奶,你還真是好笑。自己做錯了事,如今還想著捂住,你捂得住么?”陳秋娘諷刺地說。
“你,你真是反了,敢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了。”陳柳氏氣得發抖,然后又開始抹眼淚。
陳秋娘也不管她的眼淚,今日,她是非得從這個老太婆嘴里知道當年的真相不可。因為無論是誰來證實,都不如陳柳氏親口說來得準確。
“奶奶,明明可以好好說的事,是你自己非得要這么端著?有意思么?你看看我這張臉,你再想想你藏著掖著,有意思么?你藏得住么?”陳秋娘一邊說,一邊在她身邊蹲下來,把整張臉湊了過去。
陳柳氏將頭埋得很低,雙目只看著灶膛里的火,一言不發。
“現在潛在的敵人已經在活動,有些人已經證實我跟費小憐長得十分相像。我就算女扮男裝,也快掩飾不住了。奶奶,你要不說,指不定我哪一天就橫尸街頭了。”陳秋娘用一種很詭異的聲音說。
陳柳氏抬袖子抹眼淚,卻還是沒說話。
“奶奶,費小憐如今還被關在汴京皇宮里,受盡凌辱。你說,我為人子女的,要不要去救她呢?”陳秋娘幾乎一字一頓地低聲說。
“不關你的事,你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陳柳氏聽聞她要去救費小憐,立刻就出言阻止。陳秋娘看她這樣子,便料定當初費貴妃是讓陳柳氏撫養她的女兒,讓她的女兒過平凡生活。宋兵進攻蜀中時,費小憐肯定也派人來告訴她,如果蜀國遭遇什么滅國危險,千萬不要讓她的女兒去復國或者復仇。所以,她才這樣說,來試探陳柳氏。
陳柳氏其實是個很普通的老婦人,那么多年的宮廷生活熏陶,她卻是絲毫沒有長進。想必那費小憐也是沒有可托付之人了,才托給這么一個不靠譜的老婦人。
“奶奶,這件事你注定辦不好的。你若不說,我明日就動身去汴京,親自去見一見費小憐。”陳秋娘恐嚇陳柳氏。
陳柳氏一臉為難,最終搖頭,說:“罷了,罷了。秋娘,你為什么要逼迫我這老婆子對人食言呢。”
“奶奶,這不是食言。想必費貴妃是讓人好好護著她的孩兒,如今,你不說就是護不住。你說了,反而不是食言。”陳秋娘循循善誘,又給了她一個臺階下。
陳柳氏嘆息一聲,抬頭瞧著陳秋娘,老淚縱橫,說:“是的,你小時候還不像小憐。如今,越來越像了。你今日這身裝束,也是嚇了我一跳。我那一瞬間,以為是小憐回來了。小憐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常常穿了男裝偷溜出去玩。有好幾次都是我去將她找回來的呢。”
“奶奶,我娘親為何要將我送出宮?真的是因為我的八字問題么?”陳秋娘打斷了陳柳氏的回憶,徑直詢問重點。
陳柳氏搖了搖頭,說:“你八字是不太好。但并不克父克母,只說八字不是富貴相,亦不是長壽相,但卻是旺夫相。這是后來,我去給你算的。好幾個算命的都這么說。你是剛一落地,你親娘就命我速速抱走。她不是個普通的女子,陛下那幾年不理政事,而柴家逐漸強大,到處征伐。小憐認為蜀中遲早會有一戰,快則兩三年,慢則六七年。就憑陛下平日里的所作所為,以及那些官吏兵將的樣子,你母妃認為蜀國憑天險也是贏不了。贏不了,就可能亡國。所以,她將你生下來,就對陛下說你八字不好,要將你送出宮去撫養,待到年滿十四歲,再帶回宮來,封為公主,進行婚配。”
“她一介深宮女子,有這樣的見識,真是不簡單。”陳秋娘不由得贊嘆。雖然歷史上已經大加贊賞這個寫下“十四萬男兒齊卸甲”的美女,但陳秋娘再聽說這一段,簡直是佩服得很。她如今有這種見識,完全是因為她生活在咨詢發達的年代,接受了太多的歷史案例,以及看過了太多人的分析。
“是啊。小憐是很了不起的。她私下里跟我說,務必要讓你過平凡的日子。后來,她覺得青城縣不安全,就讓我回眉州,本來讓我去**鎮的。我當時也是一時疏忽,就去了五里鎮,因為五里鎮有本家親戚正好要賣房子。要知道那時去**鎮就好了。不過,后來小憐也說了不要去**鎮,她說**鎮是是非之地,那里藏匿的各種歹人太多。我們在五里鎮安頓下來不久,蜀國就亡了。你母妃他們都被押走了。我很害怕,卻沒想到秋生他娘去了,后面連吃的都沒有了,給你爹輸光了。”陳柳氏說到這里也是不好意思,只是一個勁兒地嘆息。
陳秋娘對于這些并不是太感興趣,因為跟她猜測的一般無二。她要知道的是當時孟昶與費小憐到底有沒有將寶藏的秘密留在她這里。
所以,她立刻打斷了陳柳氏混亂的敘述,問:“那我母妃可有留下什么東西給我?要不然,有朝一日,我即便見到我母妃,難道真的憑這張臉去與她相認么?說句不好聽的,這世間,奇人多得很,要弄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簡直易如反掌。”
“你是蜀國公主,當然是有銘牌的。你父皇為你賜了封號的,名曰‘安平’,希望你一生平平安安的。這也是你母妃的意思。”陳柳氏回答。
“那銘牌在何處?”陳秋娘詢問。她腦補了這個銘牌可能隱藏的秘密。
“那銘牌,我怕終究是禍事,就讓人埋了。”陳柳氏說。陳秋娘追問埋在何處,她卻又抓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說:“青城縣,陳家祖墳,有一座寫著陳氏昭熙的墓,那是一座空墓。里面就藏著這塊銘牌和可以證明你身份的皇家包被。只是不知道那墳墓還在不在,這么多年了,也不回去瞧一瞧。”
“沒事,等把你們接到**鎮安頓好,我抽個時間回去一趟,正好過去找一找當年我們家那個甜點做得很好的廚娘還在不在。再說了,奶奶不是一直想把陳家祖墳遷到眉州來么?我讓喜寶著手選個風水寶地,我這次一并遷來就是了。”陳秋娘安慰了一下陳柳氏,雖有又詢問她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
陳柳氏搖頭,說沒有了。隨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拉住她問:“秋娘,你想要干什么?小憐說過,國破家亡,父母死生都不關你的事。你一個女孩子,就做平凡人,嫁人生子,過一生。不要去背負家國之仇。生死無常,各安天命的。”
“奶奶,你放心了,我自有分寸。”陳秋娘笑了笑,抱著她的胳膊,說,“別怕,我不是小孩子了。”
“你才九歲。”陳柳氏將她擁入懷中,又開始自責是她沒處理好,沒完成對小憐的承諾,諸如此類,絮叨了好久。
陳秋娘耐心聽著,最后才說:“不要想那些了,明日一早動身,我們去**鎮新宅安頓,秋生也可以進學堂。弟弟妹妹以后可以過體面日子。奶奶也可以享福,不必做這些臟了手的事。”
“秋娘,奶奶慚愧,沒護好你,卻還要你去做這些。秋娘,你真的要嫁給那朱文康么?”陳柳氏擔心地問。
“奶奶,我只做正妻,我讓那朱文康去退婚。倘若他真的能退了將軍女兒的婚,有那份兒心來對我,做朱家的當家主母,又有何不好呢?”陳秋娘笑著說。
“可是朱家的事,我也知道。那朱文康真不是好人。”陳柳氏十分著急。
“奶奶,我自有分寸,不要擔心,你就安心享福。我去瞧瞧爹爹。”陳秋娘輕輕拍了拍陳柳氏的手,示意她安心,隨后亦不管陳柳氏還有話要說,徑直走出了廚房,往陳全忠的房間去了。
那陳全忠聽聞陳秋娘回來了,便在房間里罵罵咧咧。陳秋娘剛走到門口,就聽見他在狠狠地說:“你以為你攀上了高枝,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小賤人,多得很的人等著收拾你呢。”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