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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瑯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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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氏早就僵在那里,腦袋里不停地重復著朱太太的話。
朱太太抬高了聲音,“六太太,你還愣著做什么?”
還愣著做什么?她還愣著做什么?壽氏也不知道,而是慢慢將視線落在婉寧身上,婉寧是妖魔鬼怪不成?
每次面對婉寧,只要她剛要欣喜若狂,立即就會被當頭澆一桶冷水。
婉寧好像專程來看她笑話的。
來看三房的熱鬧。
如果漕糧被扣了,那朱家和姚家可真就熱鬧了。
“婉寧,”朱太太不肯死心,“婉寧,你怎么知道漕糧的事?”十二歲的小姐怎么知道漕糧。
不等婉寧說話。
壽氏忽然大喊起來,“別跟她說話,別問她,誰問她誰倒霉,不要聽她說話,不要問她。”
聽著壽氏尖利的喊叫聲,朱太太有些茫然,翠竹林旁站著的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姐,模樣不算頂尖的漂亮,也看不出來有多少的聰慧。
怎么就那么可怕?
怎么連話都不能跟她說了。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姚七小姐知道漕糧一定有原因。
“姚七小姐你……你快說說……”朱太太一步步走過去。
婉寧神情很自然,搖搖頭,“朱太太,你不該問我,你應該去問巡漕御史。”
朱太太的頭頓時炸了。
巡漕御史,姚七小姐還知道巡漕御史。
壽氏臉上一片我就知道的神情。她在婉寧身上已經吃了太多次虧,在婉寧面前她已經束手無策,如今她能想到的就是去找老太太和老太爺,婉寧這個燙手的山芋,她可再也不想去抓了。
朱太太和壽氏一路去了二進院的書房。
還沒進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朱太太顧不得捂鼻子,而是焦急地向里面張望,“怎么樣了?有沒有醒過來?”
朱管事道:“還沒有。”
朱太太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怎么喝那么多。”
壽氏也在問話,姚家下人知道的更多些,“本來就醉了,酒樓又送來了二十壇好酒。老爺一高興就和朱老爺兩個,一人一壇地喝起來,誰知道那酒是烈的,不過片刻的功夫,兩個人就都醉了。”
朱太太看了壽氏一眼,心里說不出的生氣,姚家怎么能這樣安排,在滿桌賓客面前拿這么多酒上來,兩個老爺喝醉了,臉面也都丟光了。
壽氏哪里料到會有這樣的事。如今她被關在屋子里,尋常時候不敢露面,今天家里來了幾個女眷,她讓人去央求老太太,不要讓她太丟人。這樣才暫時從屋子里走出來。
姜氏管起中饋,老爺心里不痛快,不愿意姜氏過多插手宴席的事,一定要親力親為,她就吩咐身邊幾個信得過的媽媽跟著去辦,誰知道老爺沒有了拘束會突然放浪形骸,這下可遭了。誤了大事。
壽氏忙問,“醒酒湯送去了?”
下人點頭,“送去了。”
緊接著屋子里傳來嘔吐的聲音,朱太太想要進門,朱管事低聲道:“太太還是一會兒過去,姚老太爺吩咐人正摳兩位老爺的嗓子呢。”
摳嗓子?朱太太忍不住吞咽一口。
真是丟人啊。堂堂一個知縣竟然淪落到這樣的境地,可是有什么辦法?不將醉死的老爺弄醒,誰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眼看著姚家下人端了不少污穢下去,朱太太再也等不及,“我進去看看。”
下人進去通報之后。簾子掀開,朱太太和壽氏一前一后地進了屋。
屋子里一片狼藉。
地面仿佛被水洗過,下人不停地在遞送東西。
姚老太爺站在一旁,“灌水,灌了水再摳……”
朱太太聽得這話打了個寒噤,順著聲音看過去。
兩個人幾乎躺在地上,頭發散亂,臉也被揉的變了形,衣服上全是嘔吐的穢物,躺在那里就像死了一樣,任人折騰。
乍眼看過去根本就看不出來地上的這個人就是老爺。
這是喝酒嗎?什么時候喝酒就像下了大牢受刑一樣?
小廝將朱應年拉起來,一碗水順著嘴邊灌下去,朱應年伸出手掙扎著,不停地抗拒。
天哪,朱太太幾乎不忍看,這簡直就是酷刑,老爺什么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朱太太的眼淚都順著眼角淌下來。
風流倜儻的老爺哪里去了。
嗚嗚嗚,為什么要喝這么多酒,真的是在享受嗎?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害了一樣。
“摳……”姚老太爺幾乎咬著牙吩咐。
小廝將手伸進朱應年的嘴里。
喝進去的水,立即就被吐出來,這一次紅紅綠綠什么都有,朱應年的五官痛苦地皺在一起。
姚老太爺吸一口氣,臉上也有為難的神情,“應年,我這也是沒辦法,你要是爭氣就快點醒過來,衙門里出了大事,還要你去打點。”
姚老太爺說完看向門口的朱太太,“朱氏來了。”
朱太太忙向姚老太爺行禮。
“朱氏,你說這件事怎么辦?你來安排吧……”
朱太太早就嚇得手腳冰涼,拼命地搖頭,“老太爺,老太爺您快想想辦法,妾身都聽老太爺的。”
屋子里短暫的安靜過后。
朱應年又像死豬一樣將頭低下去。
“那就再摳……”
朱太太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來。
壽氏道:“老太爺,要不然我將老爺先扶回去……”
“都是宜春惹下的禍,你扶著他回去,讓朱大人一個人在這里受罪?”姚老太爺轉過頭看向扶著姚宜春的小廝,“你停下做什么?灌水,摳……”
下人端著水盆進門收拾。
朱太太和壽氏再也看不下去,兩個人逃命似的去旁邊屋子里等著。
雖然隔著隔扇,朱應年和姚宜春痛苦的嘔吐聲仍舊清清楚楚地傳過來。
灌了解酒的湯水,讓朱應年和姚宜春暫時休息,姚老太爺來到側室里。
朱太太斷斷續續地將她聽到的事都說了。
“萬萬沒想到漕糧的事會被李御史知道,”朱太太道。“按理說李御史到泰興來,也沒去官府里報備,大家也不知道他是來查案,還是來探親。更不知道如今朝廷任了他什么官職,他怎么就能扣下漕糧……”
為什么。
姚老太爺仔細琢磨,李御史有恃無恐才敢這樣做,八成李御史就是巡漕御史了。
朱太太忽然想起什么,抬起頭,“老太爺啊,您家的婉寧知道這件事,”說著看向壽氏,“六太太,你說是不是。婉寧都知道,婉寧還說漕糧,還說巡漕御史……”
姚老太爺不禁驚訝,婉寧?婉寧知道漕糧和巡漕御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老太爺站起身來。
朱太太的目光隨著老太爺晃動。
半晌姚老太爺才道:“這漕糧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得來的?還要等朱大人醒了之后才知道,我們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可是老爺到底什么時候會醒。誰也不知道啊,朱太太只覺得一顆心不斷地向下沉。
到了夜里,朱應年終于醒過來,他立即覺得整個人如同被磨盤碾壓過,渾身上下說不出的疼。
尤其是嗓子,火辣辣的,連吞咽都困難。他這是怎么了?
“應年,應年……”
妻子的聲音傳來。
朱應年下意識地伸出手臂去抱,想要抱個香玉滿懷,誰知道卻撲了個空,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的是瞪大眼睛。一臉恐懼的朱太太。
朱應年立即被嚇出一身冷汗。
朱太太看到熟悉的目光,立即就哭哭啼啼起來,“應年,出事了,出大事了。你快起來啊!”
李御史扣下了他的糧食。
沈家無過反而有功。
要怎么辦?怎么辦?
朱應年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人,殺人,要把知道的人都殺了,將糧食付之一炬。
可是到底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李御史有沒有將消息送出去,這些他都不知道。
如果他是得到消息就動手也許還來得及,現在已經過了幾個時辰……
晚了,晚了,再也來不及。
都是因為喝酒,喝酒誤了大事。
這些酒是真正的斷頭酒,他就要死在這上面。
看著朱應年萬念俱灰的模樣,姚老太爺已經猜出朱應年在想什么,“朱大人,你可不能胡思亂想,這些事到底怎么樣你也不清楚,你身下的師爺膽子也太大了點,居然會藏匿漕糧,這是你怎么也想不到的。”
朱應年被酒淹了的腦子一下子透亮起來。
對了。
對了。
被抓起來的人不是他,只是錢師爺,他可以將所有一切罪責都推到錢師爺的身上,只要查漕糧的官員肯放他一馬,一切就都好辦了。
可是要怎么辦?
李御史連見都不見他,他怎么上門去打聽消息?
他到現在都不知道沈家為什么沒去買糧食,錢師爺又是怎么落到李御史手里,去莊子上辦事的人幾乎都被抓了起來,這些事他要怎么去打聽?
“沈家……沈家肯定知道,”朱太太忽然叫喊起來,“姚七小姐都知道,沈家怎么會不知道,說不定就是姚七小姐告訴沈家……不……是沈家告訴姚七小姐……反正他們就是全知道。”
朱太太懇切地看著姚老太爺,“老太爺,您就將姚七小姐叫來問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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