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月夜海
五郎點了點頭,“老大夫是這么說的。”
戴著這個面具雖然起先挺好玩,可是走在路上,大家都盯著看,感覺怪怪的……
姬譽唇角泛起一絲微笑,“那五郎趕緊戴上去吧,你面有傷痕,不單單要防曬,讓外人看到,是會嚇到人的,以后若不是洗臉沐浴,萬不可摘下來,可知?”
最后那一句問話,自然地帶了幾分威脅,五郎目光一縮,趕忙把手中的面具戴好了。
葉明遠拉著大妮兒在一邊看著,先前這個五郎就是跟著他們一道進省城的,葉明遠還有點印象。
沒想到原來五郎的真容居然是這樣的?
就算葉明遠年紀還不大,但已經經歷過一波宅斗洗禮的他,也腦補出了不少情節。
這也是個可憐人啊。
大約在場唯一無心事的就是大妮兒了,先時還被戴面具的五郎給嚇了一跳,但多看了一會兒,便習慣了。
甚至對五郎的面具產生了興趣,“五郎哥哥,你戴這個面具真好玩,娘,我也想要個面具!”
葉明遠也被勾起了玩興,嘻笑道,“霓兒喜歡面具么,我家里有好幾個呢,明兒就帶來,咱們可以一起……”
待瞧見姬譽朝自己瞥了一眼之后,又趕緊改了口,“你就可以在家好好玩了。”
五郎并沒有在醫館住夠一個月,又回來自家鬧騰了,這可真是個令人不快的消息工!
姬譽臭著臉給葉明遠講完今日的功課,雖然心情不佳。但還是給葉明遠訂了個學習計劃。
什么時候學經。什么時候習字。解釋答疑都安排得仔細,連午后的射箭和拳腳也列在其中。
呃,這個,想來自己應該是可以的……吧?
葉明遠聽著就有些頭大,硬著頭皮撐著給姬譽道謝。
重返姬家的五郎先時因帶了面具很是靦腆,等眾人都知道了他帶面具的原因之后,這家伙就變了模樣。
在院子里東瞧瞧西看看,感覺是自己熟悉的地盤。很是歡喜。
可一抬頭,發現果樹上的果子都被摘光了,就又憂郁地蹲在樹下,幽怨地望著天空。
“五郎哥哥,你在找樹上的果子嗎?這些果子都摘下來了,都放在那間屋子呢。不過你不能隨便拿了,萬一再吃壞肚子就還得進醫館,一次只能少少的吃。”
大妮兒一看就知道五郎在想什么,善解人意地去拿果子給他。
五郎就跟小孩子一樣悲喜隨心,看到惦記已久的果子。咧嘴便笑,拿起來咔嚓咔嚓地幾口吃掉。看得大妮兒都饞了,拿了個紅紅的小蘋果,跟五郎對著啃。
每個人都在忙活著,羅姝娘便準備去廚下做午飯,今天要吃飯的人多,可得早早準備才是。
才進了廚房,就聽見大妮兒在院里叫道,“爹,娘,有客人來啦!”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伙都趕到一塊兒去了?
羅姝娘把濕著的手擦了兩下,系著圍裙就出來了。
“是哪位?……啊,是蘇掌柜啊,您這是……”
可不正是那蘇氏書畫鋪的掌柜?
白白胖胖的蘇掌柜,如一尊彌勒佛般笑瞇瞇的,手里還拎著一串油紙包,散發著特有的香氣。
“姬娘子正做飯呢?打擾打擾,正好這是飄香樓新出的鹵味,也能添個小菜啊,哈哈哈……”
“唉,您太客氣了……”
禮讓了幾句,羅姝娘終于還是難卻盛情,把那串鹵味給接了過來,樹下那一大一小的倆吃貨,登時眼睛瞪大地盯上了。這得虧是客人在,不然說不定就要撲過來嚷著要嘗嘗味道了。
姬譽施施然,背著手從書房里走出來。
沖著蘇掌柜點頭為禮,“蘇掌柜怎么今天就來了,離約好的日子還早啊。”
姬譽答應給蘇掌柜畫一幅跟自家掛的中堂風格類似的的,約好了月底交畫,蘇掌柜預付了二十兩的定金。
其實他趕一趕,也能早些完工。
只不過他不想把這個當成掙銀子的苦力活兒,約定的時間長些,方能畫出靈性之作嘛。
蘇掌柜的想法卻不一樣。
自從姬譽拿著他的畫去自家店里裝裱,讓他眼前豁然一亮,頭回知道這畫還能畫成這種效果,還能這么畫,令他這個打小就愛琢磨書畫的,仿佛眼前開了一扇新天地般,有待發現與琢磨。
也虧得他軟磨硬泡,姬舉人這才答應給他也畫上一幅。
“哎呀,姬舉人只管笑話罷,我這一心盼著姬舉人那新式畫法的畫,是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做夢都是夢見你那畫兒哩,這已是過了三天,不知道那畫可是有一點底子了?我,我能不能瞧瞧?瞧上一眼也放心不是?”
蘇掌柜又是打躬,又是作揖,胖乎乎的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容。
姬譽唇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止住了蘇掌柜那夸張求懇的動作。
“蘇老板跟我來。”
蘇掌柜跟在姬譽身后進了書房。
瞧著桌邊有個小男童,正苦大仇深地懸腕吊著練大字。
“咦,這是誰家的小兒?喲,這字……”
還是不予評價比較好。
葉明遠默默地又被傷了自尊。
“這是我新收的徒弟。”
“能被季元姬舉人收為弟子,真是好福氣。”
蘇老板不著痕跡地拍著姬譽的馬屁。
姬譽無聲地笑了笑,走到書房中空白的墻前頭。
那靠墻處,支著一個木架子,架子上頭蒙著一大塊灰色的舊布。
姬譽挽了袖子,揮手一揭。
舊布下,蒙著一塊方方正正的木板。跟半塊門板那么大。木板上頭。固定著蘇老板送來的玉版宣。
細如白雪的玉版宣,裁成木板的大小,被平平整整地固定下來,上頭已是用淡墨線條,勾勒出一幅海景圖。
茫茫大海,無邊無際,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即使不過是墨色勾線,淡墨涂影,亦能感覺到肆意汪洋的恢宏之氣。
蘇老板瞧了好半天,都發不出聲音。
半晌方急問,“姬舉人,這畫,這畫,何時能好?”
姬譽樂了,“不是說好了月底么?”
蘇老板面上神情變幻,扼腕不已。
還要等那么久?
早知道就盡量該磨著姬舉人說是月中的!
他們這邊說著話。林明遠已是心猿意馬,手上的筆都差點拿不穩了。
姬譽早就瞧在眼里。哼了聲道,“過來看吧,日后你想學這個,為師也可以教你。”
從前習得多少技藝,到頭來,還是畫道更能養家糊口。
所以說,身為他的弟子,為防萬一,學點能謀生的本事才是正理。
林明遠眼睛一亮,小身子竄得飛快,待瞧見那幅底稿之時,雖然也覺得不錯,但沒有顏色,自然不得他多喜歡。不過當著姬譽的面兒,也不敢流露出來。
姬譽負手站在畫稿邊上,目光瞧著自己的畫作,心里卻想,其實他最喜歡畫的風格就是孤清,激揚,玄奇之類的,可惜風水上的講究,偏偏是這類畫作不能作中堂,所以只好勉為其難地給自家畫了那樣一幅四平八穩的,可憋屈死了。
還好這蘇胖子并不計較畫風什么的啊……
蘇掌柜仍在那兒搖頭晃腦地品評,一大一小從書房門口沒聲沒息地踅了進來。
大妮兒跟林明遠一樣,雖喜歡畫,但是喜歡有色彩的,所以她進來,是瞧著那個白白胖胖的伯伯那般激動的模樣有趣。
五郎卻一眼瞧了那畫,便呆住了。
兩眼瞪大,目不轉睛,像被磁石吸引了一般,蟕唇微微翕動,卻沒發出半點聲音。
屋內眾人誰都沒有發現五郎的異樣。
蘇掌柜正越看越美,想著等這幅畫完成之時的美事兒。
嗯,一定要掛在鋪子里最顯眼的位置……
嗯,不成,一進來就瞧見,豈不是顯得不夠珍貴,還是得放在最里間,不是相熟的客人不給……
正想得深遠,忽覺身側多了一個人,蘇掌柜瞥了眼,知道這是姬家院子里的,只當他也是看畫的,便沒有在意。
誰知道這個站過來的人,居然抬起了右手,就在畫紙上涂抹起來。
而這人的右手上,也不知何時,竟抓了只筆,電光石火之間,已給他涂上了不少墨跡!
“啊!我的畫!”
蘇掌柜發出一聲慘叫,胖胖的身子猛地彈了起來,伸著兩手就抓了上去,結果卻更慘,反而令得那人手上的筆朝下畫出一道濃重的墨線!
蘇掌柜大驚,趕緊放開雙手,可是如今那一幅初具雛形的月夜海濤圖,已是多了些不知所云的橫七豎八的墨線。
暴殄天物啊!
“你,你這個瘋子!”
蘇掌柜欲哭無淚,直氣得混身顫抖,指著那人開口斥罵。
姬譽和兩個小的一開始也驚呆了。
這瘋五郎,平時除了會狠吃東西之外,也從來沒見他會搞破壞,或是作過什么對人不利的事,怎么如今從醫館治了一趟回來,反而來禍害這幅畫了?
在五郎動筆第一下的時候,姬譽就要出手相攔,不過五郎的動作實在是太快,第一下沒攔住,整幅畫就已是毀了,姬譽便索性放手,瞧五郎究竟要做什么。
“你,你賠我的畫!”
蘇掌柜擼了袖子,咬牙切齒,見五郎仿佛專注于破壞之中,手上仍不停歇地在紙上東一道,西一道地亂畫,連眼角也不掃他一下,不由得更是怒火中燒,一把就揪住了五郎的前襟。(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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