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葉六郎笑嘆了口氣,不想妻子為了自己的情緒不好受,便道:“好了,我們不說這個了,你也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月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了片刻之后,還是選擇了緘口。
翌日清早,落銀去了茶鋪將一天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之后,便隨葉六郎前往了國公府。
巧的也是白福剛從外頭回來,撞見了父女二人,對葉六郎雖然沒有什么好顏色,但對落銀,倒是和顏悅色。
想著老爺雖然嘴上不說,但心里一直念叨著這丫頭,福伯便親自去了白世錦那里通傳。
“哼,他要等就讓他等罷!不必理會!”白世錦剛一聽葉六郎又來了,便沉聲說道,而后又補了一句,“日后他就算在門前跪上一整日,你們也不必過來告訴我!”
顯然的,氣性還是沒有消去半分。
白福看了眼白世錦氣呼呼的模樣,頓了頓,稍帶了些笑意說道:“可是老爺,今日表姑娘也跟著過來了……”
他這話里的表姑娘,自然指的就是落銀了。
一聽這表姑娘三個字兒,白世錦的眼睛立刻就亮了,可也就那么一會兒的功夫,就又給壓制了下去。
表姑娘這個稱呼聽著還真是順耳,不管怎么說,這丫頭是自己的親外孫女沒錯。
“老爺,您看……要不要把人請進來?”白福說著,又補了一句道:“今個兒外面的風可不小,冷著呢。”
這就是擺明了想讓白世錦心軟。
白世錦聽罷也果真心軟了一番,可轉念一想,葉六郎如此辜負自己的女兒,心緒便再次不平靜了起來。
“那你就出去告訴葉流云,如果他還知道心疼自個兒的閨女的話,就趁早的回去!以后都不要再過來了——”白世錦沒有商量地道。
“這……”白福神色有些訕訕。合著老爺還是過不去心里那道坎兒啊。不管小姐當年如何,可畢竟這也是小姐的親生骨肉,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呢,老爺哪里能不想見?說到底。不過還是嘴硬罷了。
“老爺,您真的不見嗎?”白福不死心地問道。
“你去回話便是!”白世錦看似不耐地一揮袖子,但眼底卻有些不舍。
“是。”白福見他堅持,自然是不敢再多說什么,只得領命出去回話去了。心里卻在嘆道,如果少爺在家,說不準還能在中間勸一勸,他縱然是在白世錦身邊待了這些年,可橫豎還是個下人,有些話。他還是不能說的。
白景亭是上了早朝還沒回來,可白府里,卻還有位主子在。
“福伯,我聽下人說那個人又來了,這回還帶了個姑娘過來。他們到底是什么人!干嘛不直接打發了?還日日跟祖父稟告,又是什么道理?”
白福這邊剛出了白世錦的院子,迎面就見一位身穿淡粉繡百碟衣裙的少女帶著丫鬟走了過來,邊朝他皺眉問道。
“孫小姐……”白福恭敬的一行禮。
這少女便是白景亭和他的正妻自幼領養回來的女兒了,名喚白瑾瑜,今年剛過十五,是比落銀小上一歲。白府里唯一的一位孫小姐——
“福伯,我方才問你話呢?”白瑾瑜有些不耐地一挑眉。
“回孫小姐,那父女二人同老爺有些淵源,不可貿然驅趕。”白福并沒打算將葉家和白家的密切關系告訴白瑾瑜,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在白世錦沒點頭之前。他不能泄露了風聲。
“淵源?什么淵源?”白瑾瑜卻是來了興致,說著又回想了一下她昨日見到葉六郎的情形,便不屑地說道:“我看那人穿著也不是什么富貴之人,怎會跟祖父有什么淵源?說是上門討好攀附的還差不多——”
“……”白福一時間僵了臉,思及這孫小姐平素的性格。故也沒有多說什么,就笑了笑帶過,道了句“老奴也不甚知情”,便借故還有其它事情要辦就此離去了。
白瑾瑜撇了他的背影一眼,冷哼了一聲,對身側的丫鬟說道:“待會兒用罷了午食,你們便隨我去瞧瞧,我倒要看看什么人如此厚臉皮,成日守在我們國公府府門前。”
這一邊,白福已然到了大門外跟葉六郎回話。
“老爺說了,讓你們盡早回去吧。”
葉六郎和落銀互看了一眼,便知今日大概又是沒戲了。
本來還以為,讓落銀一起過來興許還會有些轉機,但眼下看來,好像沒什么效果。
“這里風大,表姑娘一個弱女子,還是快回去吧,仔細莫要凍著了。”白福交待了一句,對落銀也是真的關心。
“銀兒先回去吧,我在這繼續等著。”葉六郎執意不肯離去。
落銀見狀,思襯了片刻,卻是道:“那我也再陪著爹等一會兒,今日既然來都來了。”
“這……”白福看了父女二人一眼,最后只得無奈地嘆了口氣,也拿二人沒有辦法。
其實葉六郎這些日子來,日日等著這里,誠意也是十足,他說沒有觸動是不可能的,思及此,便道:“哎……既是如此,我便再去問一問老爺的意思。”
畢竟方才他也瞧出來了,白世錦對落銀今個兒過來的事情,不是不高興的。說不準一聽這丫頭這么有誠意不愿意走,就松口了也不一定。
于是,白福便再一次回了秋霜院中。
白世錦聽了他的話,一時間只皺眉,沒有說話。
透過窗子,看了一眼外頭烏壓壓的天色,不由地有些擔心。
“老爺,不然您就見一見吧……好歹也將當年的事情給聽全了,再下定論也不遲,我看這葉流云還真不似薄情之人。”白福為了能讓白世錦松口,也是下足了勁兒。
“哼,他不薄情?那這天底下可真沒有薄情之人了。”白世錦口氣里含著嘲諷。
白福剛想再勸,卻聽隔著屏風的外間兒,傳來了送茶丫鬟的聲音。
白世錦“嗯”了一聲之后,那丫鬟便走了進來,替他倒了杯溫熱的茶水,奉到了牀前。
白世錦剛巧有些渴了,接過來湊到唇邊,卻聞到了不尋常的味道。
垂眼一看,愣了片刻。
這不是那日去葉家,落銀那丫頭給他煮的什么枇杷冰糖茶嗎?
白福見了,在一旁說道:“老爺,那回見您喝了這茶水,又吐出了淤血之后,咳嗽見少,想來這枇杷葉茶該是有些用處,便按照表姑娘的法子吩咐給了丫鬟們。”
“……”白世錦沉默了片刻,眼睛里有了些波動。
終于他還是將這枇杷茶給吃了進去。
這時,卻聽外頭傳來了一陣轟隆隆的雷聲。
“這天氣連續悶了這好幾日,今個兒怕是要落雨了。”白福似漫不經心地笑著說了句。
然而白世錦聽著卻不由地擔憂了起來。
葉六郎那個負心漢且算了,可他的外孫女可還在外頭等著呢?萬一給淋病了,可如何是好?
“老爺,若是無事,老奴就先行告退了。”白福看了眼白世錦,說道。
白世錦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你下去忙吧。”
“是……”白福行了退禮,便退出了內間兒而去。
說來也巧的很,就這幾步的功夫,外頭便開始飄起了綿綿細雨,丫鬟們見狀,忙去將窗子掩上,怕雨順著風勢吹灑進來。
白福刻意放緩了腳步。
白世錦見狀,這回倒是沒有再猶豫,徑直朝著白福的背影說道:“白福,你先等等——”
“老爺還有其它事情要吩咐?”白福轉回了身。
白世錦一抬眼,見白福明知故問,眼里頗帶些責怪的意味,他哪里能看不出來,白福這是成心的,就知道他不忍心讓那丫頭挨淋。
國公府門前。
“爹,下雨了。”落銀皺眉看了眼天,只得對葉六郎說道:“咱們就改日再來吧。”
再怎么樣,也不能傻站在這兒淋雨。而且看這天色,雨勢待會兒九成九是要增大的。
“……也好。”葉六郎朝府門內望了一眼,遂有些悵然地應了下來,也只能等改日再過來繼續求見了。
是以,父女倆轉了身打算今日先回去。
然而剛走出沒幾步,忽然聽得身后傳來了一句喊聲:“誒!先等等!”
葉六郎和落銀下意識地齊齊轉回了頭去。
白福舉著一把傘疾步正走來。
“老爺答應見了!”一走近,白福就說道。
答應了?
葉六郎和落銀眼睛俱是一亮。
“可老爺說只愿意見表姑娘一個人。”白福又對葉六郎說道:“說完了話兒之后,府里自會安排人送表姑娘回去。”
“這……”葉六郎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爹,您就先回去吧,我會好好跟白老爺說說話的。”落銀給了葉六郎一個放心的眼神。
葉六郎知道白世錦肯見,已經是極大的讓步了,自然是不敢再得寸進尺,多有要求。交待了落銀幾句之后,便答應先回去了。
“表姑娘,隨老奴進去吧。”
“那有勞帶路了。”落銀唇角微彎,抬頭望了一眼細雨如絲的天空,心道這可是真是一場“及時雨”。rp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