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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良回到家,把投軍的事兒說了,結果老娘和妻子哭哭啼啼,他差點沒被爹打一頓。(無彈窗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鳳凰)道:“俺要是能討著媳婦,讓她也侍候大哥和三哥。”
老婦人一聽,唾了一口,罵道:“蠢話”
張大從屋里走了出來,哼哼道:“俺去找俞書生,俺去從伍。”
張三道:“大哥,還是俺去,你種地是把好手。”
張大道:“老三還年輕,說不定還能討著媳婦哩。俺要是死了,官府給的錢拿著娶媳婦,給俺一床草席裹著埋了便是。”
就在這時,兩個弟弟忽然大哭起來。
“哭個屁”張大罵道,“老二老四不也是這樣埋的,死都死俅了,還費錢作甚”
張大和爹娘說了一聲,便出門去俞家,老三不由分說就跟了過來。
及至俞良家,進得瓦房堂屋,還有兩個漢子在那里和俞良說話。張大和老三一聲不吭,在門口靠墻站著,倆兄弟一個動作,雙手攏在破爛袖子里,鎖著脖子站在那兒。
俞良把目光投過來,隨口問道:“你倆干啥的”
張大道:“就干那活,俞書生在莊上說的。”
俞良道:“投軍”
“哼。”張大從鼻子里吭了一聲。
俞良道:“你們老張家去兩兄弟”
張大道:“俺去,他來看。”
老三道:“俺也去。”
俞良語氣稍稍客氣,又問:“吃飯了嗎”
不料就在這時,旁邊的俞老漢“咳咳”干咳了兩聲。張大轉頭看了一眼,說道:“將將吃過。”
俞良提起筆寫了一陣,抬頭道:“那回去準備準備,三天后和我走。”
“中了”張大納悶問道。
俞良道:“中了我一報上去,你們張家就是軍戶了,只要有人在軍籍,全家都不用徭役。”
倆人稀里糊涂幾句話就都從了軍,回去說起,惹得老娘又哭了一回。但一家子說已經入軍籍了,不敢反悔,怕被官府抓去問罪。
三天后俞良已經召集了十幾條漢子,帶著步行到縣里。一個綠袍官兒接待了他們,然后帶到官府院子里吃飯。
竟然是白米飯
一群人兩眼放光,坐上桌拿起筷子就開吃,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桌子上只有筷子和碗碰撞的聲音和咀嚼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吃的快的,沒一會兒就捧著碗在舔碗底了。
就在這時,突然聽到了一陣哭聲,眾人轉頭看時,張家老三在那奧啕大哭。張大惱道:“你哭甚丟人不丟人”
張三哽咽道:“俺吃白米飯,俺爹娘在喝菜葉湯哩”
張大神色一陣黯淡,說道:“趕緊吃罷,吃的不是家里的口糧,也替他們省了。”
眾人個個都埋頭不語。
縣衙發了幾天的麥餅,拿布袋子裝著然后俞良和另外一個領頭的漢子一路,帶著人去開封府。前兩天人群里很沉悶,沒多久,因為頓頓都吃飽飯,大伙兒也不覺得累,氣氛愈發活潑起來。
及至東京城外大營,大路上一輛輛獨輪車推著糧食入營,那麻袋上還有“太倉”字樣。大伙兒一看那么多糧食,心下愈發踏實了。
指揮使親自接待了俞良和他的十幾號人,見都是青壯漢子,十分高興,立刻任命俞良為第一指揮右團右都第三隊十將,另外又安排了十幾號人給他湊滿一個隊。
接著,一大車的衣裳運過來了,車上還有一面旗,上面寫著:沈陳李織造。
押運的長袍人抱拳道:“這一批戎服是沈夫人的心意,還請將軍笑納。”
指揮使臉都笑爛了:“沈陳李商行仗義輕財,堪為義商”
“哪里哪里。”長袍人客氣地說。
指揮使一揮手:“去河邊打水燒洗澡水,洗干凈了換上”說罷目光停留在張大那身破爛不堪的衣服上,皺眉道,“像這種衣裳,趕緊換掉扔了俺們又不是討口要飯的”
除了衣服,一人一副頭盔;盔甲是沒有的,兵器也無。
等大伙兒洗完澡換上戎服,營地里更是鬧哄哄一片,時不時傳來“哈哈”大笑,一個個都高興得很。因為這戎服煞是好看
肩膀上是皮革的看起來好像肩甲;腕部也是皮革。灰色的麻布,結實平整,做工很好、針腳又密又整齊。胸前一大塊衣襟樣式如胸甲,腰上有青色的芴頭,皮革的腰帶;下身的麻布褲子,顏色稍淺,整套的顏色很有層次感。千層底靴子穿起來也很舒服。
指揮使也笑道:“聽說那沈陳李織造做的都是達官貴人的衣裳,做的東西當真了得威風”
張大瞪圓了眼睛,看著自己的三弟,前后轉了兩圈,“嘖嘖”發出兩個聲音道:“娘的,難怪說人靠衣裝馬靠鞍,三弟這莫樣兒哪愁討不著媳婦”
倆人的腰也直起來了,吃飽了飯也有精神,在那里說個沒完。
老三道:“要知從伍這般好,早該來哩。”
過了十來天,開封府指揮的人招齊了。指揮使也不練兵,只叫大伙兒稍稍站好隊列,告訴他們是要去江南大營。
東京是大周國都,卻要去江南,大伙兒也不清楚為啥,不過大部分都是老實巴交的農夫,十分聽話,每天有飯吃,叫去哪就去哪。
很快,好事來了不僅管飯,還發錢
一人一貫銅錢、一匹布,作為“安家費”。指揮使說得有一陣不能回家了,訓練完直接上陣;給大伙兒幾天時間回家送“安家費”,然后開拔南下。
指揮使一連說了幾次,必須回來。所有人已經登籍造冊,三年內不聽軍令,逃兵要杖打五十、流放三千里
拿了朝廷的好吃,想跑就是重罪
下面老三嘀咕道:“誰愿跑哩,每頓吃干飯,趕俺也不走”
幾天后,張大等兩兄弟拿著錢財回到張莊,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半個多月不見,他們搖身一變,“衣錦還鄉”了。
村子里家家戶戶都出來圍觀,張大昂著頭,被熟人七嘴八舌問,也答不過來,時不時說一聲:“皇帝發的。”“吃的是皇糧,俞書生說了,糧袋上寫著太倉的字,皇帝從自家糧倉拿出來的”
百姓們聽到皇帝的詞兒,無不敬畏地看著他們。張家兄弟一時間變成了皇帝的侍衛一般。
他們家的破院子里更是擠滿了人。老三把自己得的安家費到屋里交給他娘,張大卻不動聲色看了五弟一眼,故意當著眾人的面,把錢袋子里的銅錢搖的“嘩嘩”作響,還把布斗開了看。又故意大聲道:“天子下圣旨了,俺們立了功,發的便不是布,要發綢子金銀哩”
眾人嘩然。
至于什么矯詔的風險,張大還沒那意識,況且這村子里,誰知道天子的事
張大學著軍營里武將們的樣子,抱拳在側,說道:“官家厚待將士,俺們敢不效死”
一身破爛骨瘦如柴的張老漢,和鄉鄰說話時,語氣不知不覺已經變了,儼然德高望重的鄉老一般。眾人說話也十分客氣,一口一個張員外。
張大注意到,人群里圍觀的小娘、媳婦,看他的時候,臉蛋都紅撲撲的。時隔不到半月,他感覺自己好像投胎換骨了一般。
對不住大家,這兩天有點事出門耽擱了,心里一直懷著負罪感,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