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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親王府據說最早是燕王朱棣謀臣姚廣孝姚和尚的府邸,清初之時,被努爾哈赤三弟舒爾哈齊之子濟爾哈朗所占。濟爾哈朗是八大鐵帽子王之一,是以王府修的異常寬大,占地八十余畝,房屋有九百余間。臨時政府撤離宗人府之后,看到這里屋子多,就暫時安在這里。而楊銳也住在王府的后院,當然,這里不像后世一樣有‘逸仙堂’三字,怕以后只會有‘竟成堂’之稱。
讓人把這個遠來的堂叔領了下去,楊銳又回到前院,楊度在這已經等了快一個小時,見他來終于安下心來。楊銳見他有些焦躁,笑道:“皙子,現在國會那邊情況如何?宋遁初那些人好對付嗎?”
楊度本等得急躁,再被一聽國會宋教仁之事,立馬就扯頭發,氣道:“那宋遁初非要在國號上面安一個‘民’字,著實討厭!他講演功夫也厲害,居然還策動我們這邊的議員跟著瞎起哄,真是一個大禍害。”
楊銳見他如此,還是笑,國會雖是傀儡,但扯皮還是很累的,“怎么,他要把國號改成‘中華民國’不成?這個名字可不是很吉利啊!”
“正是如此。”楊度大嘆,“他雖然不像孫汶那般非要搞什么共和,選什么大總統,但死活要在國號里面加上‘民’字,似乎不如此,那這個國定是**之國一般。”
帝國、黨國、民國。楊銳弄的就是黨國,但他極為厭惡這個詞。每次聽到黨國,他就想到一句經典臺詞——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黨國不喜歡。帝國不好用,民國他也不愛,歷史上這民國的三十八年,實在是民族最慘痛的歲月;最后那共和國之稱,因為同盟會的原因,楊銳堅決抵制,所以。商量到最后委員會確定的國號是‘大中華國’,簡稱中國。年號也是遵循老習慣,不用公元多少年。也不用黃帝多少年,只把1912年稱為‘大中華國元年’或者‘中華國元年’。
不表述國家的性質,對于以后借用皇權搞愚民宣傳是有利的,這是楊銳同意的初衷。但宋教仁非要在國號上加上‘民’字。除了和孫汶一樣想防止帝制復辟,還有其他的心思:那就是要讓中國變得和法國一樣,楊銳選上總統之位,而總理另有其人。這樣的結果,玩到最后總統只是個稱呼,內閣和實權全在總理,歷史上民國的府院之爭就來自于此。
楊銳是想朱寬肅成為沒有皇帝名號的虛君,然后權力集中在丞相之手;而宋教仁卻是想楊銳變成一個只有總統稱號卻無實權的象征。然后權力集中在總理之手。正因為如此,臨時國會一開。他就頻頻講演活動,對外游說云南和兩廣的代表,以及各省的省議會代表,對內則準備改組同盟會,幸好大部分議員都控制在復興會手上,而孫汶也不同意同盟會改組——同盟會一旦改組,那控制權就在宋教仁而不在孫汶了,但宋教仁也是制造了不少障礙,使得國會議程進展緩慢。
“現在國會進展到哪一步了?”楊銳皺眉問道,他現在越來越煩這個宋教仁了,“你可要提醒國會那些人,特別是要告訴宋教仁,再過十天日本人就要到北京來談判了,不要到時候連給臨時政府都搭建不起來,那就耽誤國事了。”
“現在正商議到政府架構,這一步完了,那就推選丞相。今天是9月22日,月底前一定可以進入選舉程序。”楊度說話的時候心中捏了把汗,時間確實是夠緊的,七十五人的臨時國會還是太多人了,一個問題不討論個幾天就沒完沒了。
“你知道就好!”楊銳問完關鍵的事情,再道,“日本人來了也不是說馬上就要談判,現在東北水災,那幾個師團都奄奄一息了,拖一拖其實對我們也是有利,你那邊盡快即可。今天留你下來不是因為國會的事情,而是另有他事的。”
楊度抹了一把汗,聞言忙道,“不為國會之事,那是什么事情?”
“光宗耀祖和封妻蔭子。”楊銳很是鄭重的道,“前面幾個不是什么大事,關鍵就在蔭子。歷朝歷代都是官官相護、父死子繼,唯有科舉方能出頭,可科舉舞弊不說,即使高中,也必定要和權貴之家聯姻入贅,才能身居高位,這弄到最后還是老樣子。而之所以如此,關鍵就在于蔭子,諸多高官的孩子,一出世就是五品六品,等一入仕,有家族父兄為靠山奧援,要出頭就更加快。新國家要想讓局面公平些,那蔭子就要限制,特別現在對有功之人還賜爵,就更應限制蔭子。”
想不到把自己留下是要談這個事情,不過再想到整個國家政府結構都是自己設計的,楊度并不吃驚,而是凝思一會道:“竟成兄,你想怎么個限制法,你真要限制了,那些有功之人怕是會不滿吧,他們要是不滿,那么……”
“你說的我明白!”楊銳也是思慮了好久,“完全限制是不可能的,甚至比如烈士,他的后代還要確保其能做官,不然大家擔憂子女,誰還愿意為國盡忠。限制主要是對活著的這些人,復興會不是八旗,是復興會。”
楊銳一說到烈士,楊度就笑了,他道:“這清朝蔭子分為三種,一種是恩蔭、一種是難蔭、最后是特蔭。恩蔭主要是針對三品以上的文官,還有就是各大王爵;而難蔭一般分為陣亡、傷亡、殉節、殉職等;特蔭則是皇帝拉攏親信的辦法,主要還是賞世職、挑選侍衛、賞主事這三種。現在既然沒有皇帝,特蔭完全可以取消,難蔭雖有弊端,但還是應該保留的,就是恩蔭比較難處理。特別是有爵位的功臣……”
“恩蔭也全部取消吧,爵位可以世襲,國家百姓也對其尊敬。但會干預到政治的特權就不要再有了。”楊銳一錘定音的道。“難蔭應該確保烈士無憂、子承父業,但不能保證官級,比如將軍殉國,兒子可以免試入軍校,但要是沒有能耐,那就一輩子做個尉官好了……皙子,馬上要開復興會代表大會。你把這些東西都整理一下,弄一套方案出來。”
見又有任務,楊度連忙答應。到北京以來。事務越加繁雜,陳廣壽又是去了吏部,岑熾是個出主意陰人取巧的主,所有這些實務性的事情都拋給楊度。也不管他是不是忙得過來。
“我會在那之前做出來的。”楊度點頭道。“不過國會宋遁初那邊實在是麻煩。即使議員不支持他,他也能在報紙上制造輿論、擴大影響。現在三個難關,納稅為選舉的唯一條件通過了,百分之五的國會席位界限也通過了,但是對倒閣權的限制還是很難的,如果真要強行通過,那將會落人口實。”
采用內閣制楊銳的權利極大,任期也無限制。但最為討厭的就是議會擁有倒閣權,真要沒有控制住議會。一個晚上楊銳就要下臺。雖然內閣也有解散議會的權利,但這么下來,整個國家只會政局不穩。楊度之前的想法是提高人數限制,比如不信任案的提出最少要超過四分之一的議員簽名,通過不信任案的投票人數要超過三分之二的議員。不過這些限制都是超過其他國家的標準,現在宋教仁那幾個人是抵死不從,更鬧得沸沸揚揚,讓楊度無法下臺。
“要我辭職也行啊,就順了宋遁初的意思好了,”楊銳也想起這個討厭的倒閣權來了,“但是有一給前提,就是議會倒閣之前要選出一個新內閣,他們要是選不出來,那我還是要留在臺上,不然這個國家就是無政府了。”
“組建一個新內閣?”楊度想著,“好!這個辦法好!這樣一來,我們就是反守為攻了。”
“鬧事、拆臺很簡單,是個人就會干,但要那些搗蛋鬧事的人正兒八經做出什么事情來,卻是很難的。”楊銳道,“同盟會里宋遁初還算是有腦子的,其他人就難說了。皙子,這段時間辛苦一些,等國家步入了正規,你這個臨時議長要是不喜歡管議會那就不要做的,到政府這邊來,只要能把事情干好,位置總是有的。”
見楊銳居然對自己許諾了,這只讓楊度回到寓所都沉浸在興奮里,復興會本身人才就不少,而教育會的下屬學校又不斷的在培養人才,這便讓楊度這個半路過來的很是忐忑,真擔心到最后摸不到什么好位置,但現在楊銳居然許諾了,那他就徹底放心了。
楊度走后,楊銳則又在忙活著家事,晚上吃飯的時候,歇息了半下午的楊茂才又被請到了餐廳,這是楊銳為他洗塵準備的家宴,席上還有昨日剛過來的程莐和孩子,另外就是寒仙鳳也在。對程莐的介紹楊銳很是自然,但寒仙鳳沒有過門,而且細究起來她出身青樓,連上桌吃飯的權利都是沒有,對她的介紹楊銳就語焉不詳了。楊銳的糾結楊茂才沒有在意,他覺得侄兒的這兩個女人都是標致的很,孩子也是個男丁,楊家這一脈定是會人丁興旺的。
“你為什么又要我來?”楊茂才走回,程莐把孩子交給了下人,尋了個機會對楊銳問道。
“你現在還是我妻子,來北京很正常。還有秋瑾明日一早就到了,你這幾日正好可以陪她轉轉,不過,”楊銳用停頓來表示強調,“同盟會那邊的事情你不要再摻和的好,省得再惹麻煩。”
楊銳一說到秋瑾,程莐心就是一傷,那年成親的時候秋瑾可是給她出了不少主意的,可現在兩人已經是整日無話,形同陌路,而且妾室也要娶了,整個家除了有個孩子,根本就不像個家。
“我就是來當一個擺設的嗎?”程莐再問,她只想挽回兩個人的感情。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吧。”感受到她的期望,可楊銳依然出口傷人,“這個時候要休了你娶仙鳳,算是始亂終棄什么的吧。我們的事情。都是你擅作主張弄出來的,現在國家初定,還請你不要給我惹麻煩。”
楊銳話說完就走了。只把程莐涼在那里,幸好這時候章太炎的續弦湯國梨,還有她的同學張昭漢來了,把程莐給叫了去,要不然她真不知道在這個新家如何自處。
章太炎在滬上坐牢的時候妻子就病死了,雖然已經有四個女兒,但年齡畢竟不老。所以續弦還是要的,只是找來找去沒有合適的,只等復興會一舉占了北京。熱心人介紹下認識了湯國梨,這湯國梨早年畢業于滬上務本女中,后為女學先生,學識出眾。兩人一見如故。很快就把這個婚禮給辦了。
湯國梨雖是女流,但同學當中心向革命的也不少,加上從滬上過來的呂碧城、吳芝瑛兩人,再加上陳擷芬、張昭漢、張漢英等一幫女流,沒多久就弄出一個神州女屆復興會來,這會的會址就設在從滬上遷來的中國女報報館內,宗旨弄了一個什么“聯合全國女屆、普及教育、研究法政、提倡實業,養成華夏完全高尚女國民”云云。基本把新政府說過的那些話全部匯集了起來,其真實目的還是要女子參政。
“姐姐是有表字嗎?”和有些內斂的湯國梨不同。同來的張昭漢是個自來熟,等程莐一上馬車就招呼道。程莐年齡雖不大,但考慮到楊銳的身份,她還是叫上了姐姐。
“啊…表字倒是沒有的,”程莐不知道這是去哪,“你,你們就叫我程莐吧。”
“姐姐長的太秀氣了,我都不敢相信這是……這是……”張昭漢接著道,她雖然是湖南人,但畢竟是大家閨秀,京話說的極好。
“不敢相信是殺慈禧的人對吧?”程莐把她要說的話說了出來,“默君,我們這是要去哪?”
“我們要去地安門那邊的同和軒,那是我們神州女屆復興會的地方。今天聽說姐姐來了京城,大家都高興的很,派我和國黎一起過來,請姐姐去共圖女屆大計。”張昭漢話說的讓程莐好笑,但到了同和軒她卻是吃了一驚。
那茶館外頭亮著好幾盞白熾燈,門口站滿了女人,看樣子都是在等候她。只當馬車一停,那些女人便都拍起來手來,場面甚至熱鬧。程莐對此莫名其妙,只等聽到一個女聲高叫道:“諸君,這就是我們女屆的英雄,程莐先生。”
女生高昂,像是一根唱戲的,這話一出,諸女拍手聲更是熱烈,便連附近茶館的掌柜、伙計,還有諸多茶客都駐足觀看,有些不明白馬車旁女子是誰的還四處瞎問,有人問,自然有人拉著調子說這是楊竟成的夫人,更壓低著聲音說這人就是殺老佛爺的女煞星,此話一出,茶客伙計們都潰散了。
程莐在楊銳那邊遇冷,沒想到在這里卻被諸多姐妹親人般的對待,眼中頓是濕潤起來,這時候和她相熟的陳擷芬上前拉著她的手道:“程莐,革命終于是成功了!可惜四嫂、唐大姐她們看不到啊。”
陳擷芬一說曾醒唐群英,程莐眼淚就忍不住掉了下來,五年前她們是驚慌失措逃出京城的,五年之后她們卻成為革命元勛,可早前犧牲同志,現在尸骨早就爛沒了吧。陳擷芬和程莐落淚,大姐大吳芝瑛跑了過來,勸慰中把程莐迎到同和軒內堂去了。
程莐被諸人迎進去的時候,呂碧城只在一旁打量,她當時去滬上主持中國女報的時候,程莐因為成婚不在報館了,今天是她第一次見到這個革命女英雄,楊竟成的夫人。在她看來,當世的男子以文采論也就兩人能入眼,一是梁啟超,只已經成婚;再是汪兆銘,卻惜憾年齡太小。除此兩人外,要說當時英豪,楊竟成當屬第一,且年齡合適,最重要的是,兩人還見過面,不過她剛去滬上的時候,楊銳已經成親了。現在見他的夫人,雖然靚麗,但卻覺得只是槍法出眾,文采學識當是一般。
呂碧城帶著對程莐的評價進入茶館的內堂,里面吳芝瑛早把正事開說了,“……現場正在召開臨時國會,可里面卻沒有一個女子,革命雖然成功,但女屆的革命卻沒有完成,女子依然處于社會的底層。我們神州女屆復興會,就是要光復全國兩萬萬女性同胞,程莐先生你是革命元勛。更是竟成先生的夫人,我們都想邀請你來做我們神州女屆復興會的會長……”
程莐此時因為想到曾醒、唐群英等人心情低落,對這個新出來的什么女屆復興會很是不解,現在見吳芝瑛居然要自己做會長,連忙推辭道:“這,紫英先生,我怎么能做得了會長啊?我是一個報館都管不好的人……你們。你們還是請秋先生來吧,她,她馬上就要到了。”
“秋先生不會這么快到天津吧。現在聽說她正在西湖祭奠伊志銳,”吳芝瑛是秋瑾好友,早就知道她的行蹤,“程莐先生還是不要推脫了。現在做議員的、管事的都是男子。我們女子雖然加入革命者不多,但出力者、犧牲者也不少啊。現在大家的意思只想請程莐先生做我們的首領,并不是要管具體會務。還請先生應允,不如此,我們女屆何時才能出頭啊。”
吳芝瑛一說,內堂的母老虎們也一起說道,“是啊!現在開臨時國會就沒有女子,以后開正式國會怕更不會有女子。可女子對革命出力也是不少,怎么能能不讓女子參政?!”
“對啊!怎么可以沒有女子參政?!”一女說。眾女都說,驚人的氣勢只把正想進來斟茶的伙計給嚇了出去,見他想走,最外緣的一個女子一攔,他又只好低著頭回來把茶斟滿再走。同和軒是京城的名茶樓,女眷若是不著男裝一般是不接待的,但這幫女人都是新朝新貴的家人,掌柜的也只好任由她們瞎鬧,現在楊竟成夫人都來了,就更是畢恭畢敬的伺候著。
“可竟成他……”程莐見這么多人圍著自己,像陳擷芬等還是為革命出過力的,正想說楊銳對女子并無偏見,但現在兩人關系如此,又有些說不下去了。“諸君,復興會的諸位先生都不是老古董,會中也從來就沒有歧視女子之規條,比如教我槍術的老師白茹,也是女子,她已經是個少校軍官,男子只要軍銜比她低的,都要向她敬禮,可以說只要你有能力,升遷并無任何限制。
現在臨時國會中沒有女子,可臨時國會才有多少人啊?正式國會召開的時候,議員有五百之多,這其中怎么會沒有女子議員?秋瑾先生曾為革命流過血,參加革命也是極早,在英國學的還是政治學,她不可能不參政的。現在諸君推舉我做會長,我想這會長還是由秋先生來做的好,她才是最合適的。前幾日她是在杭州,但我有消息說她明日一早就會到京城,到時候我們都讓她當這個會長如何?”
花了好大的力氣,程莐只把會長之事推到秋瑾那邊,乘著其他人都在商議的時候,她拉著陳擷芬找到一個角落問道,“這女屆復興會是怎么回事啊,這里面好多人都是女學的學生啊。”
“還能怎么回事。”陳擷芬湊在程莐耳邊說道,“現在開臨時國會,各種會啊黨啊的都出來了,大家都想在新朝里面分一杯羹,好富貴萬代,這是年老的;再就是你說的那些女學學生,大多是家里沒關系的,學了新學再看到有人攀上高枝,就也想拋頭露面,想認識幾個復興會要員,好嫁過去做官家太太,真要說是為了女學女屆的,怕是只有數人。”
陳擷芬辦過女報,蘇報案之后跟著父親陳范逃到東京,世態炎涼人情冷暖看的很是清楚,她這般說只讓程莐對女屆復興會的好感直線下降,“她們要想參政,為何不申請加入復興會,難度不知道現在的形勢么?”
“現在復興會不收怎么收會員了,據說他們只在鄉下大辦農會。”陳擷芬說道,“你不是……”陳擷芬說到這里就愣住了,而后又是一陣后悔。程莐和楊銳之事,她作為好友兼記者是知道的,卻不想現在不小心捅破。
“我現在就是個牌坊,立在那里當擺設罷了。”程莐嘆道,她現在唯一的寄托便是兒子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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