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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人想談和私了的消息讓王小徐有些吃驚,這畢竟輿論還沒有完全鋪開,張園那邊沒有到周末,市民以及學生還沒有完全發動起來,當然,作為本土人士,他還沒有把目光盯在歐洲局勢上,也不清楚從北京過來參觀葛爾士男爵的一貫表現,他只是感覺這次租界當局的反應似乎不太對頭,一會,俞子夷敲門進來道:“先生,四明公所那邊巡捕房派人去驗尸了。”
“去驗尸了?什么時候?”
“就剛剛,內線說他們有十幾個人,還有兩個醫生。”俞子夷也是剛接到德律風,為了防止竊聽,里面的人說的是暗語。
“哦。真的去了啊。”王小徐感覺到事態的發展符合他的預計但又有不同。“明天是土曜日嗎?”
“是的,先生,明天是土曜日,下午所有學校都不要上課,學生們在四處串聯,本來提議說要把集會放在日曜日的,但是大家心急,感覺還是早一天的好。”俞子夷一直在幫著收集各處的細**息,而學生的情況一直是關注的重點。
“他們還是那么急啊。明天集會的時候你帶些人去看看,不過要注意盯梢的。”王小徐吩咐說道。“哦,對,還有,報紙上也該出出反面觀點了,明天就通知他們開始吧。”
炒作輿論不可能一味的宣傳己方的觀點,總是要豎立起幾個靶子來辯論,然后使得所有人都被這種爭論所吸引,而后,不斷的你來我回中,事情就這樣被雙方的輿論推動發展,直到最后真相大白的時候,對立的讀者才明白自己原來是錯的。按照這樣的原理。第二日就有報紙批駁前面無端猜測鄒容毒殺的言論,認為工部局絕對不可能會使用毒殺這樣卑鄙的手段,同時報紙上還很莊重的宣告巡捕房已經派人去驗尸。隔日就會有結果,如果真的是毒殺。那么罪魁禍首一定會得到租界的嚴懲云云……
本來有站在工部局立場的華文報紙應該是一件很讓人慶幸的事情,可現在濮蘭德的背上全是冷汗,他第一次感覺自己這個總辦估計要當不久了,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復雜程度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之前因為樂觀他對總領事霍必瀾爵士把事情說的太容易了。難道真的要回到海關那個小隔間里去做報表嗎?他不想,他在海關苦了兩年才到了這個位置,不能回去!
“他現在就在巡捕房?您需要見他嗎?”旁邊的捕頭愛爾斯說道。他說的是那個涉案的醫生。
“不!該死的,我要見他干什么?!”濮蘭德惱怒的道,“讓他滾回去吧。但是要先管好他自己的嘴。”
“是的。先生。”愛爾斯道。
再一次的敲響總董先生的門,濮蘭德等他房間里的人走開之后。才說道:“總董先生,事情要比想象的更糟,尼德恩霍弗醫生在巡捕房已經招供了。”濮蘭德說到這里就不知道怎么往下說了,他之前認為他是清白的,可是。看到檢驗結果之后,把尼德恩霍弗請到巡捕房之后,逼問之下結果就大出所料。
“真的嗎?”安徒生驚的站了起來,他完全無法相信在一個曾經做出希波克拉底誓言的醫生既然作這樣的事情,搖晃了兩下。安徒生定住了心神,問道,“約翰。他為什么要這樣?他和那些清國人沒有任何仇恨啊?”
“是的。但是尼德恩霍弗太需要錢了,他有兩個**,更重要的是,去年秋季的馬賽他押的太多了,輸了很多錢,如果再弄不到錢他就要破產了。然后清國人找到了他,告訴他如果將那個革命分子毒死,就可以給了他兩萬鎊。”濮蘭德說道,他感覺真好個醫生確實是太倒霉了,現在連著他都要倒霉。
“上帝會懲罰他的。約翰,我們不應該再管這件事情了,讓這個已經被魔鬼**的人下地獄去吧。”安徒生說道。只是他說完濮蘭德一點也沒有回應,他似乎想到了一個辦法,“先生,我們可以不去為尼德恩霍弗的事情花費心思,但是這對于工部局比較是一件不名譽的事情,我想,找到滬上道臺,讓他出面解決這件事情應該是可行的。收買尼德恩霍弗的人就是他派的。”
“你的意思去找袁?”
“是的。被害人是中國人了,又是清國政府造成了整件事情,我想他們會有辦法解決了。”濮蘭德說的不是很肯定,不過,按照他對于清國政府的了解,滬上的道臺袁應該可以處理好整件事情的,即使是處理不好,那也和工部局沒有任何關系,更何況拉攏這個可憐醫生的清國人很有可能就是滬上道臺袁派來的。
濮蘭德這邊要找滬上道袁樹勛的時候,衙門里的人卻聽說道臺不在,只好留下話回去了。他這邊剛回去,門房見外面沒了洋人便跑回內堂,對著一個穿著便裝的人跪了下來,“大人,洋人已經走了。不過,他走的時候說有下禮拜再來,似乎是有急事。”
“哼。洋人能有什么急事,無非是眼紅江南船塢要賣給了華商罷了。”道臺大人袁樹勛一臉說的一臉正氣,自從去年寧波商幫打上了江南局的主意,派朱葆三來跟談這件事情的時候,他可是鐵了心的要幫朱葆三這個忙的。想當年,他在滬上縣衙只是一小主簿,遍受冷遇之際,只有朱葆三對自己從來不曾貶薄,待己以誠。庚子年,自己幾經轉換調任滬上道臺,也是這朱葆三,將自己最得力的總賬房顧晴川派了來幫忙,讓自己公私兩不誤,即辦了差事又賺了銀子。而今,朋友有事,怎么不想幫呢,更何況……
袁樹勛還沒有想完,旁邊的下人便道,“大人,轎子都準備好了。是否現在就出門?”
“嗯……恩。走吧。”袁樹勛看了下時辰,然后便上了一頂小轎子,今天晚上可是有大事的,不能耽誤了。
在袁樹勛的小轎往租界里走的時候。虞輝祖正在書房,看著王小徐給的一些圖片,圖片上是一個怪異的機器。機器一人多高,上半身像一個郵筒。下半身則有一個曲軸和一個大輪子,雖然他是科學儀器管的掌柜,但是對于最新的西洋機器還是不太了解,他看完這臺怪機器,又看下一張,這這一張倒不是稀奇玩意,而是一條船。(百度搜索給力文學網更新最快最穩定)照片旁邊用西洋筆寫道:薩瑪特號油船,排水量1150噸,載重750噸,采用兩臺180馬力柴油機。航速8.6節。1904年制造。再往下則另外一艘輪船……
看完了所有的資料,虞輝祖道:“我是老了,洋人的東西都看不太懂了。不過,小徐啊,那洋車我是知道的。那東西小,你用這玩意推的動,可我們要造的是船啊,那東西重量可不小,你這樣一個機器推的動嗎?”
“含章。你是多慮了。現在給你看的圖片就是告訴你最好東西能用在船上。只是這東西太新了,以往的那鍋爐廠都在造蒸汽船,所以很少人造這個東西。”王小徐對于這種機器開始還有疑慮,但是計算過功率之后,對機器的性能還是很放心的,但是虞輝祖對這個不是太熟悉,他只是看見洋人的汽車有用這個的,于是就認為推得動汽車的機器未必能推得動船,數字無效的情況下,他只能借助圖片來說了。
“可就是能推得動船,那這東西剛剛出來,毛病一定不少,要是裝在船上用不了,那大家可就要退船了,再說,這雖說不要用煤,但是火油也不便宜啊,現在葉家那邊批的火油每對批兩塊錢,一對二十加侖六十斤,核算下來要四分錢一斤,八十塊錢一噸,這筆煤可貴了二十倍。你剛才說,用這機器一天只要兩噸油,同樣的船要十一噸煤……”虞輝祖又開始算細賬了,王小徐聽得只搖頭。
待虞輝祖算完,他才道:“含章,這東西,十多年前就出來了,而用在洋汽車上面的那種都有三十四年了,現在我們說的柴油機只是汽車上機器的一個變種,幾十年下來技術都很成熟,就是有不成熟的地方,華峰先生也在德國那邊解決了。現在的情況是,除了里面用到的鋼我們暫時造不出來,其他的都沒問題。就是有問題,也只是造的要比洋人的大一些,可這東西裝在船上,大一點也不礙事。”
聽王小徐說到這東西已經有幾十年了,虞輝祖才似乎有一些相信,不過他還是問道:“可是這燒油的價錢差的也太離譜了啊,同樣一條船,可要比蒸汽船多花一百二十塊前。”
“這個東西不燒火油。”王小徐強調道。
“不燒火油燒什么?”
“柴油。”
“柴油?”
“是。柴油。”王小徐強調道:“含章兄,柴油機就燒柴油,不燒火油。柴油就是煉油廠煉剩下的廢油,這東西沒人要,一般都是倒掉的。真要是買過來,一噸花不了十塊錢的。”
聽王小徐說這東西只要燒十塊錢一噸的費油,虞輝祖很是吃驚,“真有這么便宜?”
“確實是這么便宜,現在葉家不是在做火油生意嗎,你回頭打聽打聽就知道了。”王小徐不急不緩的說道,他知道要一個人忽然接受這個還是有點難的,一般人看來,蒸汽機已經讓人很難理解了,現在又出了個柴油機,更是讓人驚嘆。
“竟成的意思就把他江南船塢盤下來之后就造這種柴油機船嗎?”
“是個,他有這樣的意思,但是現在蒸汽船還是主流,所以兩種船都造。不過重點還是多造柴油船,柴油也和美國那邊討好了,要多少他們就拉過來多少,他們還怕這東西沒人要呢。開頭一船他們說白送給我們。”王小徐道。
“白送?這洋人……”
“洋人不傻,等我們用好了他們再提價啊,不過這東西很少人用,提價也提不到哪里去,十塊都算貴的,真算起來,一美金一噸的原油,除掉掙錢的火油、汽油,這柴油拉到上海,五美金算是貴的了。”王小徐說這里就不說了。其他他心里還有話,在倫敦炒國債,就是和標準石油公司下面的大通銀行一起炒的。要不然在英國人生地不熟的,即使能有信息能賺到錢估計都帶不走。楊銳借著廣播的關系拉上了美國人的線。又借著這條線在倫敦當保護傘,這才能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哦。我之前還怕接手之后要虧本呢。想不到用這東西就能賺上錢,”虞輝祖聽著王小徐的話,很是興奮,又道:“走,還是跟我一起去朱先生府上吧。今天正好約了人談江南的事情。”
“朱先生?”王小徐一愣就明白了,能讓如今這么牛氣的虞輝祖喊先生的也估計就只有朱葆三了。他忽然想到另一件事情。便道:“好啊。我也去看看。”
朱葆三也是寧波人鎮海人,十四歲到了滬上五金店做學徒,白手打拼出一份家業,其一生有兩個貴人。一是同是寧波人的葉澄衷,二是滬上道臺袁樹勛,前者讓他慎裕五金店更上一層樓,而后者則讓他掌握著庚子賠款支付前的劃賬權——庚子賠款由滬上支付給各國,各省賠款都匯集到滬上。在支付前賬戶上常有兩百萬兩各省劃來的賠款以及滬上江海關六百萬的關稅,這八百萬兩可以在劃走前轉借給滬上各大錢莊,生息巨多。
來到四馬路的慎裕五金店,里面滬上道臺袁樹勛還沒有到,虞輝祖松了一口氣。忙和朱葆三見禮,而王小徐這邊前年和不內門協商的時候大家都已經見過,也就不要介紹了。眾人坐定,虞輝祖忙問道:“前輩,這袁大人似乎未到?”
朱葆三看著他問話不達腔,只是喝了一口茶。虞輝祖知道他一向很牛,也不敢再問,只要等著,過了好久,只聽朱葆三道:“含章啊。你這里弄一下那里弄一下,這里得罪個人,那里得罪的人,這生意還怎么做啊?”
虞輝祖一聽心中就是一跳,辯解道:“哎,我在也是沒辦法啊。那洋人太欺負人了,就知道講和講和。”
聽到虞輝祖的話朱葆三倒是笑了,“含章,你啊,一點也不像個生意人,真不知道你這天字號是怎么做起來的。哎,年輕人火氣大,但別忘了和氣生財啊。你的天通公司貨銷大江兩岸,最遠云貴陜甘都有分號,東西又好又便宜,還怕賣不過祥茂?”
“可我就是想出口氣。”虞輝祖對祥茂還是真是心有怨念,肥皂這塊他可是寄予厚望的。
“出氣重要還是掙錢重要?知道哇,耶松后面就是祥茂的人在幫他們通融關系,他們找了英國領事,不過幸好現在滬上領事團的領袖領事是德國領事,沒有搭理他們,要不然,北京外務部照會一遞,你這江南局可就買不成了。”朱葆三雖然只是在錢業上人脈深厚,但是滬上有些什么風吹草動還是很清楚的。
“啊?他們要鬧到北京去?”虞輝祖有些傻眼了,他本以為事情有兩江總督和滬上道臺擺平了就行了,雖知道洋人會干涉的這么厲害。
“還沒有過去,但是就怕鬧過去。只要是到了北京,那事情就不是那么好處理的了。即使能買成要打點的銀兩也不在少數,你要知道這江南局對你來說極為重要,對滿人來說那不就是一個廢船塢啊,都荒廢了幾十年,還怕再荒廢幾十年?。”朱葆三看著虞輝祖的興頭明顯下來了,知道自己說的話他聽進去了,也就是不在往重里面說了,“待會袁大人來了,你跟他有什么話攤開來講,最好是能讓他也發封折子上北京,說這江南局確實是造船修船也少,荒廢已久,既如此,還不如賣與華商得好,這是一事,再有則是船塢、鋼廠、機器、廠房等到時候折價估計也袁大人這邊出面,你現在和他結交好關系,以后也好通個方便,多十萬兩少十萬兩還不是袁大人一句話啊。”
聽到朱葆三不再責問,虞輝祖松了口氣,后面聽他說袁大人,特別是說到多十萬兩合少十萬兩的時候,臉上卻是笑開了,一開始他還沒有那么想把江南局弄到手,可是現在越弄就越想早點把它盤下來,然后裝上小徐剛才說的柴油機,氣死那幫子英國鬼子。
“前輩教訓的是。我都記下了。”虞輝祖老實的道。
朱葆三又問道:“呂大人和盛大人那邊都去過了?”
“盛大人一直去的,呂大人那邊只是年節有孝敬,其他……”
“你得去啊。雖然呂大人為官周正,但要打點的還是打點。千萬不可大意了。你可不知道,現在滬上有多少人在盯著江南局。”朱葆三告誡道,他越是看虞輝祖就越是生氣,直感覺真好同鄉在滬上能發財其實就是運氣好,天上掉餡兒餅砸到了,一點也沒有甬商的機靈勁,真是有點恨鐵不成鋼的味道。其實朱葆三感覺的也對,虞輝祖能做起來完全不是靠自己能干,而是下面有楊銳幫其組建的一個團隊在運作整個公司,日常事務都是這個管理團隊管理,而重大的事務雖然也會匯報給虞輝祖,但實際上還是由楊銳出招,鐘觀光、徐華封等說服他照辦,虞輝祖人好說話,一般都是言聽計從的。
緊張時放松自己,煩惱時安慰自己,開心時別忘了祝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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