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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后,王季同收到了學生選擇的信件,四十多個選擇革命,其余則是選擇游學,沒有人選擇工作。第二日王季同和所有學生一對一談話,再次探查革命學生以確定其革命意志的堅決,并且告誡革命學生平時不要暴露自己,晚上,他就讓二十個游學學生和十個革命學生收拾行李,然后連夜帶到陸行工廠,這邊已經準備好了房間,這三十個人就在這邊學習德語和日語。這些人的離開之后剩下的幾十個學生則還在儀器館學校。
之所以弄得這么混亂,其實是王季同和楊銳商議的辦法,使革命學生不被其他人所知曉。至于那些一心想去日本的游學生,只有通過提高留學日本的考試難度,直接舀來日本大學的入學試卷,如果學生考試通過的也就只好有自己掏錢了,這日本留學還是不貴的,而且學費生活費是一點一點掏了,十幾個人的話還是能掏得起的。
所有學生都在認認真真學習德語日語的時候,王季同卻在惦記著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怎么改組教育會,以通過教育會的影響力保證復興會的后續革命力量。教育會自從蘇報案后,蔡元培、吳敬恒、黃宗仰等離開,其余大部分成員也都怕惹禍上身都散去了,就只剩下蔣維喬、葉瀚和自己幾個人。教育會成立已經一年多,還是有些成績,在江浙諸省一些地方還成立了幾個分會,又因為在案發前,教育會因為和學社鬧分家所以在蘇報案中得以保全。現在教育會下面就只有一個愛國女校還在開辦,各地分會還在各自運行,如果能通過這些分會的拓展在各地的關系,聯絡革命志士,那么革命事業將加快進程。
7月28日,教育會在余慶里本會事務所開會,到會的僅王季同、葉瀚、蔣維喬、金天翮、陳去病、嚴練如六人。蔣維喬看看開著的門,期望還有人來,王季同舀出兩份退會,說道:“別等了,憲鬯和含章不會來了。”
蔣維喬搶過文,兩份都是退會,看完無力的嘆了口氣,說道:“還真是樹倒猢猻散啊。昔日堂堂教育會,現在就只剩下我們六人了。”鐘觀光和虞輝祖的退會是王季同的意思,教育會既然將和復興會掛鉤,而鐘觀光和虞輝祖現在負責工廠,是要無論如何不能和革命黨有牽連的,要不然工廠被查抄的后果無法承受。
葉瀚、金天翮、陳去病等人也是感嘆世道人心,教育會和愛國學社分家之后,賬面上就沒有剩幾個錢了,葉瀚道:“如今會內和女校每月需一百五十元,本指望憲鬯和含章慷慨解囊的,但是現在就……”
王季同知道他們擔心學校辦不下去,說道:“辦學經費不必擔心,今日我招大家開會時又另一件事情商議的。這中國教育會當初成立是以教育中國男女青年為目的,此次案發還是因為鼓吹革命太甚,激起清廷惱怒所致,是以今后之教育會雖仍是以宣傳革命為目的,還是要隱忍些好。”
剛從日本回來的陳去病卻不是這么想的,年初他去了日本越發感覺這中國非革命不可。反駁道:“如我等不鼓吹革命,那么又有何人鼓吹呢,今日之中國,不革命萬萬不行的。”
金天翮也贊成他的觀點,“枚叔和蔚丹小弟都已經入獄了,我們要是放棄革命,他日如何面對他們?孑民、稚暉、宗仰雖然避走,但也這不是革命的理由啊。”
言語來去,幾人當中,蔣維喬和葉瀚是希望教育會以教育為主業,革命為副業,而金天翮和陳去病卻是認為越是這時候越要堅持革命宣傳。見他們爭執的激烈,王季同說道:“前些日,竟成來電報了。”
因為《革命軍》序言的宣傳,楊銳楊竟成可是名人了啊,為了保護先生,學社諸人案發后都守口如瓶,絕不提竟成先生,而章太炎則在審問里瞎扯一通,因為租界不能刑訊逼供,弄得清廷只知道這個字竟成的人是復興逆會魁首,卻不知道是何姓名,哪方人士,多大年紀,基本是兩眼一抹黑。除了學社這個小圈子外,知道竟成的也就只有阿德哥、華封先生、商務印館的謝先生和南通的張四先生。阿德哥、華封先生和謝先生那里沒有什么異樣,前些日子張四先生送煤需批文的時候也沒有異樣,畢竟楊銳在五月的時候就給他們去信說去歐洲考察數月,而蘇報案是在六月中下旬發作,所以幾人都不疑復興會反賊就是他。
這件事情竟成其實做的很不妥,雖然這樣的結果使得復興會天下聞名,但后果就是把自己置于懸崖邊,無論哪個學生把消息說出去,那么就危險了。所以王季同才極力收留學社學生,能出國的不管革命也好游學也好都出去,不能出國的最好都在工廠里工作,以此使消息走漏的幾率最小。
幾人聽到竟成兩字都停止了爭執,王季同又說道:“竟成現在遠在海外,也是聽聞枚叔兄和蔚丹之事憂心不已,又恐銀錢不夠特匯來一萬塊與我以做營救之用,之前律師費用,除各位籌集的之外就都是竟成匯來的了。”葉瀚是早就猜到這王季同背后就是楊竟成了,現在果然如此。王季同接著道:“革命和教育本不沖突,革命之于救國,教育也是為了救國。竟成說愿與教育會合作,將教育會中愿革命之人遣送他處,不愿革命之人他也可以幫忙推薦出國游學。這樣的辦法我同意,同時日后教育會日常用度就要由他來負責。”
蔣維喬聽完,問道:“竟成有無要求每年給他送多少人,而這些給他送去之人他將如何安排?”和陳去病幾人的欣喜不同,他是擔心這些革命青年被輕易犧牲掉了。
“竹莊,你就不要擔心了。”王季同知道蔣維喬所想,“在學社教之時,竟成也沒有想要革命,那時候就對學生很好,每隔幾天給他們吃大魚大肉,改善伙食。你莫非擔心那些學生去了竟成哪里會吃不飽嘛?”
王季同難得的幽默了一回,大家想起以前學社每到周末食堂就是一空——很多學生去竟成那里校隊稿,其實就是去他那蹭飯,竟成也不惜錢,每次都是帶著他們下館子。蔣維喬和大家一樣大笑了起來,要說學社里對學生最寵的,除了孑民就是竟成了。
陳去病也是大笑,“小徐,你就別說話吞吞吐吐的了,教育會今后怎么做,你就交個底吧。現在正好是只剩我們人了,要怎么變也好變。”
王季同當下把楊銳走之前擬好的條陳說了出來:“學社雖然分家但是我們還要重建,一是男校不再辦低年級,只招收十五六歲以上男子,分為兩種班,一種是高等班,學制三年,教數理化西語等科,此班需考試入學,擇優錄取,成績中上者免除學費、優異者還將發給獎學金,畢業之后推薦工作或出國留學;二是留學班,學制半年或一年,為留學生教授各國西語,此種班需收費,不用考試入學,除教西語之外,還將幫忙介紹各國留學事宜,甚至可以幫其聯絡各國學校。至于女校,分為兩種,一是高等班,和男子高級班無異,二是初等班,學制三年,招生十歲左右女童,教授初等文數理化西語等科,考試入學,學費低廉;”
楊銳的計劃還是只辦高中和大學預科,大學現在沒有這個實力,要過個幾年再說。眾人聽得很是心中大悅,聽著這計劃要比之前學社的要大啊。蔣維喬問道:“竟成能給學校多少經費?”
王季同心里一嘆,最近可是錢緊啊,因為他對數字敏感,所以楊銳就把會內的財務工作都交給他了。在復興會成立后,他從楊銳手里一共接過三筆錢,一是楊銳自有的三千八百多塊,再就是貸款十萬剩余的兩萬塊后備金,還有一筆就是三本數學的款一是印館的五千,再就是日本商的一萬四千八百,楊銳走的時候帶著一萬三千八百,留在他手里的就只有兩萬九千八百塊。這些錢出去最近因為案子花去的四千,剩下的還要給實驗室發工資,粗算下來辦學的還能剩下個萬把塊,這些錢可是要用到明年六月的,最少要用到年后。按照之前的測算,過年之前,味精的盈利要為貼給火柴、肥皂、燒堿、香煙等項目,要到年后才能分紅。王季同心里計算好,說道:“前期有一萬塊,但是這錢最少要用到過年。”
大家一聽有這么多錢,都樂了。葉瀚說道:“竟成真是大手筆啊,要知道學社的時候,我們也才只有宗仰化緣來的兩萬塊,還要各處活動,現在我們教具等都是現成的……”
王季同打斷他道:“活動費也在此列。”
葉瀚被他說的一愣,反問道:“那如何活動。是否和以前一樣去張園等地講演?”
王季同搖搖頭,說道:“蘇報一案還未了結,滬上此時不宜再大肆宣傳,能宣傳的反倒是外地那些有高等學堂的地方,在學生里宣傳要比在張園大庭廣眾下宣傳要更好。還有就是滬上不辦男子初等班,和女子初等一樣。這些班以新學的名義辦到各地去,辦學經費能在當地募捐就在當地募捐,不能則由教育會補足。”
把教育會各地分部算上的話,這個攤子鋪的夠大了,教育會在各地可是有四五個分會的,再加上去各地高等學堂運動,這些錢可著實是少了,王季同心里再盤算一下,也說道:“這樣錢是不太夠,我看能不能再問竟成要個五千。還有常熟殷次伊也要派人去吊祭。”
說道常熟殷次伊諸人神色都是一黯,這殷次伊本是教育會常熟負責人,聽完章太炎等被抓并且清廷還準備將諸人犯引渡南京凌遲處死,悲憤之余投水自殺了。哀悼完畢,金天翮說話了,他聽了半天見都在講辦學的事情,革命的事情不見半點,“那革命之事怎么辦,不能一年沒有一個學生吧。”
王季同不好說現在就有四十多個學幾個月德語就送過去南非,只好說道:“這學生之事一是大家身邊各自留意,再就是去各地高等學堂鼓吹,至于等教育會那要到明后年了。”
看著教育會的今后安排,這情況還真是如此,就是要鼓動革命,沒有一兩年的功夫也是很難的。陳去病忽然道:“為何不去東京運動,孫忠山先生在東京留學生中影響很大,那邊留學生很多都傾向革命。”
楊銳似乎對孫忠山不怎么感興趣,上次見到章士釗翻譯的日本人寫的《三十三年落花夢》而成的《大革命家孫逸仙》,不置一評,翻了翻就過去了。王季同不好在眾人面前提這點,只是說道:“竟成已經在東京安排了,那邊有一份《中華時報》,就是他著手辦的,上月已經出報了,少泉就在給他當編輯。”
聽到楊銳安排的這么周到,蔣維喬、金天翮、陳去病等大為高興,本來章太炎被抓,革命似乎還在低谷,但現在卻發現傳說中的復興會卻是真的,而且革命已經在按部就班的進行中,頓時大感振奮。
很快,王季同的提議都一一通過了,會議推舉蔣維喬為經理,王季同為副理,其余諸人都是干事,第一個任務就是各自想辦法拉人入會,教育會現在人員太少,工作這么多怎么能干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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