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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德哥又問道:“這一百萬不是要比實際的七十萬多嗎,另外三十萬是做什么?”
看到他還是放心不下火柴項目,楊銳笑道:“你老兄不是天天說要辦火柴廠嗎,這里面十萬元是辦火柴廠的,另外五萬是肥皂廠的,五萬就是什么電池廠、牙膏廠什么的,最后剩下十萬就當做備用金了。”
阿德哥一聽火柴廠安排在內,心里高興,不過見后面拉拉的一大串廠出來了,感覺這樣似乎很不妥,問道:“辦這么多廠,人員管理能吃得消么?”他知道工廠里的管理和其他他到過的工廠完全不一樣,不光是人更整齊,連機器物品也都很是講究——這些楊銳用西洋秘法訓練出來的。其實也不是什么西洋秘法,楊銳只是花了半年的時間做企業管理培訓而已,這些東西在筆記本里非常之多,包含班組管理、六s一類的基礎管理知識。這培訓下來人員的干練程度,工廠的運作效率和損耗大為好轉,股東們看的嘖嘖稱奇,是以華封先生才死活要他的肥皂廠給推了過來。
現在的管理培訓楊銳早就交給第一期的學員了,正所謂老板不是要自己累死,老板只要讓別人累死。到目前第二期就快畢業了,這期有五十多個,滿足上述工廠是沒有問題的,加上第三期早就開始培訓了,真是人手不夠還可以臨時頂上去的,反正早期的生產都是調試階段,真正要大規模生產一定得要年底旺季。他回答道:“完全夠的,至于這么多廠的專業人員,火柴和肥皂是德國設備德國也會有人過來的,牙膏是實驗室派人。”他心里還沒有說的就是煙廠的技術人員將由日本那邊派來,只不過這是duli投資,不說也罷。
想到香煙他就不由的想到哪個可惡的英美煙草公司,他們為了壟斷中國市場既然把卷煙機的銷售專利也給買斷了——現在最先進的卷煙機是美國的幫薩克卷煙機,每分鐘可以卷煙兩百到三百支,英美煙草為了保持技術優勢,與設備生產商達成獨斷協議,禁止幫薩克卷煙機在東亞銷售,是以現在只能買日本的卷煙機,其實日本貨也是仿制美國幫薩克的,性能差了一大截。總有一天要給那幫家伙好看的,楊銳腦子里的東西可不少,大學時期的兼職實習,找工作的時候也是個面霸讓他了解很多行業信息,但是對卷煙機的了解卻是因為家鄉就有一個卷煙廠,那工廠其實也是很落后的,用的卷煙機也是落后的,是落煙的,還有一種更先進的上吸式只是耳聞,沒有親見。當然什么過濾嘴、接口機什么的那就更沒有什么印象了,只是大概知道個原理。
阿德哥見他如此自信,也不多說。示意楊銳稍坐,讓外面的仆人送咖啡進來,自己去去就來。楊銳知道他這是去請示荷蘭人,畢竟這個數額很大,而且周期很長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特別是在自己和貸款者有牽連的情況下,還是要撇清為好。只待咖啡喝到第二杯,阿德哥回來了,還帶回來個滿臉胡子的洋人,他介紹說這是銀行的負責人羅斯先生。
他把銀行的頭頭拉過來了,看來這事情很是有戲的,正措詞間,羅斯就說話了:“你好,楊先生,你們的工廠的發電機組可比租界都大,大家都轟動了,都在猜你們要干什么?”
氯堿生產需要龐大的電力,以目前氯堿工廠的耗電量,工廠買的是近三千千瓦的發電機組,這個功率比租界電廠都大,但是這樣大功率的發電機卻裝在隔江的浦東,是以大家很奇怪。楊銳聽見他的話就頭大了,連他都知道了,那么卜內門會不知道嘛?當然這事情是不能在銀行面前展露的,回避這個問題,他笑著道:“哈哈,是嗎。非常榮幸認識您,羅斯先生?”
雙方坐下好就討論這個煤礦這個話題,銀行和投資者不一樣,他們關心的最壞情況的結果,至于能掙多少錢,他們只會附和但決不動心。楊銳接下來就談味精廠和氯堿廠的盈利情況,為了證明所非虛言,來的時候還特地帶來了味精廠的稅單和出口憑證。味精這東西在亞洲這個市場已經普及開了,就是沒有嘗過的人也在對那東西的神奇和曲折的故事津津樂道,羅斯自己公寓的廚師就在用這個神奇的東方調味料,今天想不到的是自己的總辦居然是這家工廠的創辦人之一,而且公司大股東來自己的銀行商談貸款,他很是高興,所以才出來見面。
因為荷蘭國勢的衰落,荷蘭的商業公司在遠東市場不是那么吃的開,這也是荷蘭總行那邊先不在滬上設分行,而只是設辦事處的原因,這就對羅斯的壓力很大了,如果自己做不出什么成績,那么他的分行行長的位置就泡湯了,薪資什么的也會差好大一截。是以他從去年以來就開始在買辦總物色人選,后來幾經找到阿德哥,而此時阿德哥在道勝銀行被管的死死的,見有人找還放權的厲害,就立馬跑過來了。這辦事處自從阿德哥來了之后工作才真正的做了起來,之前就是在打醬油,不過這也不能怪羅斯,這滬上本來就是英國的勢力最大,匯豐銀行的根基最深,遠東這么多銀行,他們荷蘭后來者要關系沒關系,要國力沒國力,除了現在靠阿德哥在通過自己的人脈在底層活動之外又能有什么辦法呢。
楊銳在羅斯看來算是標準的大客戶了,他今天過來是想看看這個人如何,以作為后續評估。楊銳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和他說了說味精廠的盈利情況,和氯堿廠的建設事宜。臨末,羅斯忽然問道:“楊先生,按照你所說的,目前的味精的原料來自于卜內門洋行,但是我對洋行的負責人李德立先生比較了解的,你知道的商場上總是有很多競爭的,你如果遇到來自卜內門的壓力,那么工廠有什么應對措施嗎?”
羅斯說的很是隱晦,但看得出他對卜內門的那個頭頭李德立的觀感不佳,所以才有這番話。楊銳想了想說道:“首先,應對競爭是每家公司的必修課,為此我們早前做了很多準備工作。其實,為了擔心競爭影響味精生產,我們在美國加定了足夠的鹽酸以應對任何事情發生,至于氯堿工廠,因為使用全世界最先進的電解槽,生產出來的堿品質更純,同時在成本上與那些遠洋運來的燒堿相比是很有優勢的,我們現在已經拿到了zhèngfu的用鹽免稅許可。還有就是在東亞市場還是我們要比英國人了解的。羅斯先生,以上這些能否打消你對來自卜內門競爭對手憂慮呢?”
羅斯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非常好,楊先生,你是我在遠東見過的最優秀的中國企業家,我聽了你的說法之后,開始要對卜內門在遠東市場的開拓表示擔憂了。”其實只要味精廠的鹽酸來源有另外的來源就足以打消他的顧慮了,至于燒堿的競爭那他相信是一定很激烈的,英國人現在的世界老大,蠻狠的很,各種手段異常豐富,這點讓他們荷蘭人也深以為懼,如果楊銳在遠東讓卜內門摔跟頭,他是很樂意看見的。
除了這個稍微尖銳一點的問題之外,之后雙方的交談都是和風細雨了,羅斯表示同意這筆貸款,鑒于雙方的第一次合作那么所有的條件都將會很優惠,對于楊銳所關心的這時代外資銀行普遍的借款附加條件,羅斯也表示沒有,雙方確定數額、敲定利息和期限后,后續的事情完全就可以交給會計和律師了。
楊銳出門的時候是羅斯送出來的,看來這荷蘭人的業務情況不佳啊,自己找到荷蘭銀行還是對的,不光是阿德哥在內會幫忙,還是荷蘭人自己在遠東很無助啊。現在貸款事宜談妥,就只等張謇回來了,前幾天虞自勛已經送他上船了,這兩天就會到了。
楊銳剛到了儀器館正準備往程莐家去的時候,虞輝祖就那了個單子過來了,臉上很是不好看,低沉聲聲音說道:“竟成,我們有麻煩了!”
虞輝祖還是很沉穩的,他現在這么慌張還很是少見,看來是件大事。楊銳問道:“怎么了,含章兄?”
虞輝祖把單子遞給楊銳,楊銳接過一看心里就放心了,原來是卜內門的通知,說是貨輪因為風暴受損,以致要在馬六甲休整,貨物要延遲到達,具體延遲多少時間卻沒有說。楊銳笑笑,說道:“這幫烏龜王八蛋,延遲就延遲吧,超過交付時間我們就不要了。”
虞輝祖還是很擔心,雖然上次聽楊銳的在美國那邊加定了兩個月的庫存——他是力求穩妥的人,不但擔心卜內門延遲交貨,還擔心自己工廠不能準時出貨。只是現在一是被洋人欺負到自己的頭上很是氣憤,因為之前都是聽說洋人欺負別人的,沒有親見過,現在好了,自己中標了。而且在庚子之后,只要是和洋人有爭執的,朝廷都是無一例外的偏向洋人,這事情怎么處理都是自己吃虧,所以才這么緊張。
楊銳見他不語,知道他還在擔心,就說道:“這做生意有競爭很正常的,我們也不要怕他,只要味精廠不停,我們就沒什么好怕的。至于卜內門那邊,如果超過交貨時間那么我們就拒收。”
虞輝祖更是吃驚,說道:“竟成啊,這可是英國人啊,你真的要和他們硬頂啊,我們這大清朝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可就是洋人了,而現在還是洋人里頭最厲害的英國人。竟成我們看就大事化小吧,他什么時候來我們就什么時候收。”
楊銳聽他說的心里直嘆氣。勸說道:“含章兄,現在不是謙讓的問題,你這次讓了他們,那下次呢,要知道我們生產的燒堿可是和卜內門競爭的,這次如果讓他們,下次他們還會搞出事情來的。現在那個布朗不是很得力嗎,就讓親自去馬六甲查一查,省的到時候打官司我們沒證據。”
虞輝祖想想也是,現在只是個開頭,說不定后面問題會更嚴重,防微杜漸老祖宗早就總結過的。當下同意楊銳的強硬態度——這種合理態度被他理解為強硬讓楊銳不知道說什么好。楊銳馬上給布朗寫信,讓他全權辦理此事。從去年到現在聘用布朗以來,楊銳對他的表現很滿意,這人不光敬業而且很有服務企業法務的經驗,處理事情也很得體,為此,布朗的薪酬已經加了兩次,目前是到了大律師的界別了。他相信布朗不會以英國人的利益為處事立場,而是會完全站在雇主的立場上,就像后世的那些律師一樣。這次的事情就是對他的一次隱蔽的考驗,如果布朗能把自己公司人的身份拔高到英國人的身份之上,那么這個人以后就可以托付公司所有的法律事務。當然,這只是楊銳的心思,這些想法是沒有必要給虞輝祖說的,省的把他嚇著,然后自己莫名的背一些yin險狡詐的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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