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掐尖兒要強茜雪去了，尖牙利嘴晴雯也去了。
得知這些消息之后，襲人心里真是好一陣子歡喜。便是看到賈寶玉為著晴雯事兒，一天到晚那里黯自神傷，一會兒哭一會兒癡，又是詩又是賦，做了一首又一首，襲人也覺著自己心里再沒那么膈應了。這人既然已經出了賈家，便再也沒可能來跟自己爭寶玉了。寶玉雖然一直念著那人，只是如今到底寶玉跟前兒守著人是自己，總有一天，寶玉會徹底忘掉那個人。總有一天……
又想著那天麝月出昏招，找來守院子婆子，結果卻將這事兒給鬧將了出去。襲人想著晴雯會不會把自己跟寶玉一起事情說給老太太知道呢？老太太要是知道了，會怎么處置了自己呢？……想著想著，襲人便又提心吊膽了起來，同時又去怨麝月多事兒云云。
結果，這檔子襲人看來真是天塌地陷了不得大事兒，到了賈母那里卻不過只是一件小不能再小事兒了。
賈母看來，這天底下男人，哪個不跟饞嘴貓似，是貪花好色了。襲人麝月秋紋原瞧著不錯，現下看來也不是啥好肉就是了。賈母是知道自家孫子是個什么性子，賈寶玉對著女孩兒時候，那絕對是跟一團棉花似軟綿到不行，絕對干不出啥強將人給推倒事情。多半是那幾個丫頭有意勾著寶玉，引著他做出那些事兒來。
當年那些爬上賈代善床榻上丫頭，賈母可是毫不手軟都給收拾了。可是如今，這些丫頭爬是自己孫子床，賈母心里卻是平靜半點兒波瀾沒起。她只是打發了茜雪，又送走了晴雯之后，召來了幾個婆子，叫她們往里去，先查看查看。到底有多少丫頭跟著寶玉有了首尾。再者，又吩咐廚房熬了烈性避子湯，然后送到里去。但凡跟賈寶玉有了關系丫頭，每人一碗避子湯以絕后患。
一來。賈母打心眼兒里就看不上那些丫頭生出來庶子；二來，賈寶玉將來還要正經娶妻呢。這還未婚呢便鬧出了個庶長子，說親時就是一挑，賈母可是不會容忍這種事兒發生。如今給賈寶玉說親已經是件很困難事兒了，因著當年得罪九阿哥事兒，那些高門大戶人家里，再沒人愿意結這門親。這時候，若是賈寶玉屋里再冒個庶長子出來，怕是連小門小戶人家也不愿意跟這個孫子做親了。難道說，要讓自己孫子以婢為妻不成？真要是出了這樣不講究事兒。賈氏宗族幾輩子體面也就沒了，便是賈母自己，也再沒臉出去見人應酬了。
里，婆子們查出跟著賈寶玉有私只不過襲人麝月秋紋三人。
倒也不是賈寶玉看不上別丫頭，主要是襲人看緊守得嚴。除了麝月秋紋是得了她點頭。其他丫頭等閑兒都沒機會賈寶玉眼前出現。
見到廚房里送來一碗黑乎乎湯藥，襲人心下一涼，便問這是什么藥。負責盯著這三個喝藥婆子皮笑肉不笑告訴襲人，這是避子湯。不僅如此，那婆子還明確告訴襲人，這是烈性避子湯，就跟那絕子湯效用差不多。
麝月秋紋聽見那婆子話。直接便軟倒了地上。
襲人也是呆呆杵那里，絕望看著那碗湯藥。絕子湯啊，喝下去之后，自己便再不會有自己孩子了。母以子貴啊！沒有了孩子，自己要如何寶二奶奶進門后站穩腳跟？
三個人哭作一團，對著那婆子又是跪又是求。又說要去跟老太太求情之類話，總之就是不肯去喝那碗能絕了她們心中希望避子湯。
那婆子也不是一個人過來，見襲人三個不但不肯乖乖就范，還話里話外暗示自己拿著雞毛當令箭，背著老太太要害她們云云。那婆子也不跟襲人三個費口舌。她直接伸手招呼跟著她一道過來七八個婆子上前。三個婆子負責一個丫頭，其中兩個婆子負責死命摁住人，剩下一個端著湯藥，對嘴給硬灌下去。
其實，襲人三個還真說對了。那婆子確實是想借著機會整治整治襲人，為正是先頭投井自絕媚人。媚人，正是那婆子親侄女兒。媚人老子娘去早，是跟著這個姑姑長大。媚人也孝順，一直說著日后要給這位姑姑養老來著。結果，那婆子還沒等著自己侄女兒給自己養老送終呢，自己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婆子也是賈家家生子，這府里還是有些人脈，又是銀錢又是人情，總算是查出媚人會投井，是因為襲人緣故。如此，那婆子便日思夜想盤算著要給自己枉死侄女報仇。
今兒個可不是個大好機會嗎？
說來，賈母原想著是每次事后給這幾個丫頭喝避子湯。等著以后寶玉有了嫡子，再看寶玉媳婦自己意思是不是給這幾個丫頭停了避子湯。是那婆子，也就是媚人姑姑，跟著老太太說，“這避子湯到底不是一定有效。那幾位姑娘若是有個心思，當面兒是乖乖喝了，回頭卻又給摳出來，也是沒有用。”又道：“她們慫恿著哥兒做出這等事兒來，豈會沒有借著孩子抬舉身份心思呢？若是真有那個心機城府，避子湯卻是不管用……”
賈母聽完這番話，也覺得有道理，如此便吩咐將避子湯換成了絕子湯。老太太心道：不過幾個丫頭罷了，絕子便絕子吧，自己也不稀罕這些下人生出庶子。以后若是寶玉子嗣不豐，自己再給他找些顏色好，能生養丫頭來，也就是了。
那婆子如愿以償說動了老太太改了心思，便又討了這份盯著襲人幾個喝藥差事。她想著，自己定要親眼見著當初那個害了自己侄女兒襲人，如今落得個絕望心死下場，回頭自己也好告慰自己侄女兒天之靈。
賈寶玉傷心和襲人三個絕望，卻與晴雯無關，她如今正忙著跟林泰家，也就是原賈敏身邊當差竹染，學習林家規矩。
“咱們府里頭，用心做事，對著主子忠心，那是必須。”
“切記，咱們府上絕不許亂傳什么口舌是非。尤其不準妄議主子們事情，外頭事情你們私下里說說，咱們聽不到也就罷了，但是絕不準把那些腌臜事傳給姑娘知道。”
“咱們老爺官位那里擺著，總有些達官貴人來府里做客。什么人來咱們府里做客，主子們之間說了什么，做了什么，這些都是不準出去說與人知道。”
“我知你是個要強。不過，凡事總有個度。大家都是伺候主子，便是有些爭強好勝心思，也莫要做出什么出格兒事情來。架橋撥火、挑撥是非什么，咱們府里是絕對要不得。”
“咱們府上規矩是丫鬟到了年紀，都會有管事嬤嬤安排嫁人；或是有人來求娶，或是你自己有中意，只要兩廂情愿，太太和姑娘那里也都是成全。至于老爺和大爺那里，咱們府里素來沒有抬舉丫鬟先例。……”
“……咱們府上主子不多，就我知道，規矩什么遠沒有你原來當差賈府來繁雜。不過咱們府上這些規矩都是要緊守著，沒了規矩，這么大府邸，這么多人，要怎么管呢？咱們太太是個慈悲人，姑娘也是個好性兒易相處，絕不像旁人說那樣刻薄不容人，不會隨隨便便就處罰打罵人，拿著下人撒火出氣。”教完了晴雯林家規矩之后，林泰家不免又叮囑了幾句：“只是，你若是真犯了家里規矩，也別指著自己跟太太姑娘哭求兩句，就能饒過去。你如今是林家下人，咱們也都當你是自己人，所以到了那時候，你也別存著什么自己是賈家老太太送過來人，便可以不守林家規矩心思。”
后，林泰家又說道：“我這話說雖然不好聽，卻也是一片肺腑之言，你別覺著刺耳。咱們府里，只要你好好做著自己分內事兒，總不會叫你沒了下場。”
晴雯是因著什么事兒到了林家，林泰家，也就是竹染自然是一清二楚。她原就是賈敏身邊兒心腹大丫鬟，即便她如今嫁了人，不能近身伺候賈敏了，賈敏也是一直不拿她當外人。如今，林泰家取代了福嬤嬤，做了賈敏身邊第一管事嬤嬤，林家內管家。而福嬤嬤則是年紀大了，賈敏京里置了一處三進小宅子，送給她榮養著。那宅子離著林家不遠，方便賈敏這邊照顧福嬤嬤，也方便福嬤嬤有事沒事時候，回林家看看賈敏和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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