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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一句看似無關緊要的話,卻比任何刀槍棍棒都能傷人,一如現在。
李燕飛這句話雖是漫不經心的贊蔣墨之癡情,可他癡情的對象卻是有夫之婦,遑論還是當著當事夫妻兩人面前開口。試問天下男子,有誰愿意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子惦記,并且二人之間還曾有過婚約。
是以,只見李燕飛的話一落,屋子里氣氛瞬時一沉,只余柳姨娘的囈語聲。
魏康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盯著李燕飛,目光冰冷如厲刃。
魏康雖統率三軍時間不長,但終歸是領兵打仗之人,更曾任軍中責罰法令一職,他這樣的冷眼看去,叫人不禁心中震懾。
李燕飛臉上譏笑一僵,面上露出一絲怯意,但想到自己乃堂堂李家嫡出大小姐,面前的二伯又一直多是個沉默的人,不過近一年來才一鳴驚人,遂手心緊捏,強撐道:“二,二伯,你這樣看我作甚,我又沒有說錯。”雖強作理直氣壯,卻不知覺地默了聲音。
魏康瞥了一眼強作鎮定的李燕飛,目光淡淡地轉向魏湛道:“七出之條忌多口言。三弟,管好你的妻子。”說罷不再多予理會,看向魏成道:“大哥等會回到正院,還請你道明當日情況,以免再有人肆意言語。”
魏成緊咬牙關,面上愧疚道:“二弟妹清清白白,在云陽館兩日并未和定國公世子見面,是我愧對二弟了!”
魏康“恩”了一聲道:“只要說清楚即可。”說時抬頭看向孔顏,依然神色平靜道:“孔氏是我妻子,她的品性我知道。”
千言萬語,又或是鐵證如山,都不如魏康堂而皇之地一句信任有用。畢竟魏成已經親口證實了,孔顏與蔣墨之不曾見面,兩人之間自然是清清白白。而就算蔣墨之是為孔顏前來,心里甚至還眷戀著孔顏。但只要魏康這個做丈夫的不介意,且一句相信孔顏無旁的男女之思,其他之人又有何地可再置喙?
然而這一句丈夫對妻子的信任之言,卻遠不及魏康竟出聲解釋來的震撼。
當場所有人。誰也沒有想到一向鐵面無情的魏康會說出這樣一句話,而且是當著眾目睽睽之下說出這樣一句近乎陳情之言。
一時間,在場眾人不由看向孔顏。但見孔顏一襲白裘俏生生地立在那里,卻是膚勝雪衣三分白,丹唇皓齒,色若珪璋,數不盡的風流姿態,當是容儀稀世有。如斯一眼觀之,心中已有幾分了然,只不約而同道:美人在側。百煉鋼也成繞指柔。
而魏康這樣與魏成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全然不予理會魏湛夫妻,對李燕飛的挑釁更是置若罔聞,無疑重重地下了這夫妻二人的臉面。李燕飛到底是大家閨秀,雖然近月性子有些大變。但冷不丁被當面指責長舌,面上如何過得去?當下臉上羞憤漲紅,魏湛也因無插話余地,又因李燕飛被狠下了臉,一時面色青黑難看,袖子一甩道:“既然事情已經弄清楚了,就沒必要再浪費時間。”說完轉身就走。
魏湛雖走了。柳姨娘的瘋言瘋語卻沒有停下。只聽她又一次魔怔般笑道:“……我再也不能生了,那就都一起不能生了吧,哈哈!”
猖狂尖銳的笑聲刺耳難聽,孔顏卻聽得一怔,從魏康突然陳情的驚訝中回神,柳姨娘居然再無法有生育了。所以這才逼瘋了柳姨娘,以至柳姨娘不惜代價的造謠言?
疑惑從心中閃過,然而不知為何,看著床上已失了神智的柳姨娘,她總覺得散播流言的人并非柳姨娘。
可事已至此。更是鐵證如山,不是柳姨娘又能是誰?
魏成指著柳姨娘道:“堵住她的嘴!”抬頭看向魏康和孔顏承諾道:“二弟、二弟妹,此事我會給你夫妻二人一個交代。”說罷許是面上下不來,又或許柳氏終歸是曾寵愛過的女人,不愿讓她的瘋狀繼續為他人所見,于是看向屋子一眾人等道:“事已清楚,爾等就別在這里聽這……”深吸口氣,語氣斷喝,“這賤婦胡言亂語了!”
如此事了,眾相離開,只剩這個失去孩子的可憐女人在瘋狂中等待生命的盡頭。
坐上離開的肩輿,孔顏不知道為什么在抓到施放流言的人后,她心里依然空落落的。是因為柳姨娘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么?還是因了至今仍不知蔣墨之是否重生?
但不論如何,今晚必須盡可能弄明一切,然后與蔣墨之撇清關系。
心念定下的一刻,肩輿也回到了正院里。
魏湛率先回來,魏光雄與陳氏已從魏湛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到中堂大廳行禮如儀過后,孔顏斷然下跪,字字如血泣道:“柳姨娘雖已服罪,可經此一事后,即使無人再敢言及此事,但心里必定對妾身和定國公世子之間存疑。”唇狠狠一咬,破釜沉舟地道出所有人揣測她與蔣墨之情思相屬的根源,“畢竟兒媳曾和定國公世子有婚約,而且剛才媳婦已從大哥處得知,定國公世子確實和兒媳一起出現在云陽館兩日!”
終于堂而皇之地道出與蔣墨之的牽連,以及懷疑蔣墨之重生的原由,孔顏心下不由一松。
眾人卻是神色一肅,沒有想到本應為出嫁婦人回避之事,孔顏會當著所有人的面開誠布公出來。
魏康亦是神色一肅,只是在孔顏接下來的話中,目光倐而一冷,倐而恢復常態,平靜地看著孔顏直跪起身,直面魏成道:“所以,懇請大哥將定國公世子為何來云陽館的事告知。還有……”言至此處,到了唇邊的言語戛然而止,她手指扣心,默默告訴自己今生已非前世漂泊,而后終于繼續問道:“定國公世子可有言明是來尋我?”
一言既出,四下一寂。
此番言語雖有坦蕩之態,可將世人揣測徹底祛除,但同時卻也將自己置于不利之地——直接言問蔣墨之可是來尋她,落入有心人耳中不免有心之所屬,欲以確定對方可是心中亦有她之意。
果不然魏成微震。下意識瞟向魏康。
魏康神色不變,一貫地淡漠道:“既然她想知道,大哥就坦言以告吧。”
聽到魏康的回答,孔顏掩在寬袖下的手再一次死死扣緊。她知道此問可能有傷魏康顏面。也有愧魏康剛才在大房的表態,但她真的沒有辦法,她必須知道蔣墨之是否重生。而且若回答出于她的心中期盼,她亦有轉圜之法。
如此一番思忖,孔顏終是故自己心意的只望著魏成,等待一個讓她心驚的回答。
魏成看著夫妻二人皆予同意,他也打消了只道孔顏與蔣墨之未在云陽館見面的話,據以實告道:“在云陽館停留兩日,弟媳確實未與定國公世子有任何接觸。”到底還是先道了這一句,方話鋒一轉道:“到達云陽館的那日已入夜。而后午夜時分,我忽而聽人來稟有一主四仆到了云陽館,并遞上拜帖,定國公世子求見。”
聽到這里,孔顏的心驟然一緊。目光卻一絲不錯的盯著魏成。
“雖與定國公府無甚交情,但出于同僚之意還是請了定國公世子進房一敘。”魏成繼續說道:“言談中才知,定國公世子是聽聞河西有戰事,故趁著受皇上差事之前,出來游走一番,并來看望一位身在河西的故人。”
故人?
蔣墨之在河西豈會有故人?
不說定國公府世代都在京城,就從以前下人處談論的。乃至從閨秀聚會中得知的,蔣墨之雖喜遠游,卻多數只去南方一帶,前世在二十歲之前根本未去過北方。如此,蔣墨之在河西的故人從何而來?
心念至此,若不是腹中孩子的力量支撐。孔顏已不知道是否可還能平靜的聽下去——前世備受其辱絕望墜崖的一幕歷歷在目,若是蔣墨之并非重生,她還可以因前世蔣墨之同樣墜崖而忘卻;可若蔣墨之亦是重生之人,當日墜崖的種種她豈能忘懷?且就算她不愿計較,被她反撲以致墜崖的蔣墨之難道也愿意就此忘卻?
五味雜陳間。只聽魏成敘道:“因涉及定國公世子私事,我也并未過問故人是誰。后來因為柳——”聲音不著痕跡的一頓,“柳氏身子不好,于是又多休息了一日,而定國公世子也道趕路辛苦,欲休息一日再行,并聽聞同行中有二弟妹和柳氏有孕,特意送上了一碟冬棗和蘋果。此外則再無其他事了,也未再多言及二弟妹,并先于我等一個時辰前啟辰回京。”
寥寥數語,故人與送果道出了蔣墨之可能乃重生之人,然提前離開又道是蔣墨之并非重生之人。若是重生人,豈會再遇見她之時,不讓她知道便就離開?
疑惑重重,并未應魏成的坦言相告而明了。
但無論如何,經此流言之事,雖讓她惶惶難安,卻也給了她擺脫蔣墨之的契機,畢竟自她出嫁至今,即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認為她對改嫁魏康心有不甘,并且還心念著蔣墨之。
如今她即將是一個母親,不能讓這樣的疑慮一直存在下去,也該趁此機會徹底擺脫蔣墨之了——不論蔣墨之將來有何動作,她終歸在最初一刻與他徹底斷開。
一念至此,孔顏謝道:“多謝大哥為我澄清,只是流言難清,還請父親、母親允兒媳在此立誓。”時人信佛,篤信誓言,絕不輕易立誓,她卻只能舉手立誓道:“我魏孔氏在此立誓,自出生起到十六歲,只在六歲那年見過定國公世子,并對定國公世子無任何男女之思。若今日之話有半分虛假,甘愿入阿鼻地獄!”
ps:謝謝軒轅御讖、飛翔的小糖的粉紅支持,總算兩更實現了,7000字,真是爆發啊!但是大家有沒有覺得文有問題?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這兩三天寫的很糟糕,很不滿意。既然說不出來,也不多說了,明天就下月了,加油寫出感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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