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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依是笑了一下,笑得木訥。
云羅道:“來人,將昨兒三位蕭小姐送的禮物取來。”
蕭眾望送還東西,云羅自得把昨日蕭家小姐們的東西也送回去。
蕭眾望默認了她的猜測,不來往便好,不來往就不會平白讓蕭家牽涉到危險之中。
用不了多久,京城人就會知道,她云羅并不是蕭初云,而她只是早年被蔡氏、朱氏偷回去的孤女,她終于可以告訴旁人,她不是蕭初云,她是云羅。
她沒有多少時間了,太醫說過,她有著十**歲的年紀,卻有一顆形同七八歲孩童的心臟,而這心臟還是受過重創的。
云羅遞過一只盒子,道:“這是蕭家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送我的東西,既是如此,我自不能平白得了她們的禮物。”
蕭眾望要與她了斷往來,她也是驕傲的人,自不會巴著蕭眾望。
對蕭家人,她沒有多少感情,也不欠蕭家分毫。
有時候,她冷靜得沒有感情。
也許,在她的情感里,蕭家人只是于己沒有任何感情的。
相反的,她視身邊的人為親人,視謝如茂一家為親人。
即便謝如茂并沒與她有多少往來,可她能從謝玉本身上看出謝家人對自己的呵護與疼愛。
蕭眾望早前來不是那意思,而是想讓云羅別嬌慣了蕭家幾位小姐,可現下卻被云羅誤會了,想要解釋,又聽云羅說了報仇的話,心里糾結,既然當朝權貴不是好招惹的,他何必再摻合進去。
無論是她勝或那家敗,于蕭家都沒有半分的干聯。
“公主貴為金枝玉葉,又得皇上寵愛。更得豫王世子青睞,我蕭眾望怎敢高攀?”蕭眾望看著桌上的盒子,抱拳道:“告辭!”提了盒子轉身離去。
云羅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一陣鉆心的刺痛。面容煞白如紙。
前世、今生,她總中渴望得到一份真愛,她亦比尋常人更珍視真情,沒想這份情因沒有血脈聯系,是這般的脆弱。
而有聯系的凌德愷,當年卻要殺妻滅女,根本不配為人,他就是一個畜牲。
水仙驚呼一聲“門主”,一把將她攙住,“虎妞快取救心丸。快!”
虎妞倒了三枚藥丸,云羅快速服下,呆坐在椅子上。
水仙道:“蕭家人也太無情了,知曉門主非蕭初云,便要與你斷絕往來。”
云羅吐著大氣。她以為自己不在乎,可當蕭眾望默認時,還是心痛,看到他果決地轉身離開,她更是痛得難以支撐,淚水蓄在眼眶里,欲流卻不能流。只化成靜默的痛,獨自品嘗,獨自掙扎。
蔡世藩見蕭眾望離去,心下好奇,近了門主公差房,只聽水仙道:“門主。他們一再傷你,不值得你為他們難過,他們欠門主的能還清么?門主歸來那日,送了兩房人多少值錢的東西?便是門主犯病時,錢財外露。也沒少給他們東西,他們要還回東西斷絕與門主的往來,為什么不連金柄玻璃鏡、玻璃手珠、數十萬銀錢一并還來……三對不足百兩銀子的玉鐲,便要與門主了斷情分……”
云羅不說話,她一直沒有道破,是因為蕭家也曾給她留下了些許美好的記憶。
蕭家人有什么好,知曉她是天下首富,想算計她的錢財;知曉她成了公主,連蕭初雪都來巴結……而今她道破事實,卻嚇得蕭眾望了斷情分。
不善言辭的虎妞,看云羅沉默,面容蒼白,忍不住:“蕭家人著實無情!他們怎能這樣對公主?”
“就算真是蕭氏女,為了前程富貴,他們許還要拋棄,況我并非蕭氏女。”云羅酸楚地笑了,笑得令人心疼,笑得帶著自嘲,“如此也好,往后與蕭家再無關聯了,不用多久,京城人會知我是云羅,我原本一介孤女,也好!也好!”
不是自己的,也從來不曾擁有,便無法談及失去。
云羅吐了口氣,道:“水仙,回頭把玉鐲賞給宮娥。”蕭家人不喜,自有喜歡的人要。她定定心神,想到蕭眾望進來前后的事,蕭眾望定是為了保家人平安才決定與她斷絕父女情分,既是如此,她便遂了他的心愿,“放出風去,就說我與蕭家斷絕情分。”
水仙輕呼一聲“門主”。
“伯爵爺這么做,有他自個的難處,我在蕭家人身上舍了那么多的錢財,不在乎再幫蕭家一個忙,這是我為蕭家人做的最后一件事,從今往后便是陌路。”
蔡世藩在門外聽見,不待細想,抬步往院門外奔去,不曾想,早已沒了蕭眾望的影子。
黃昏,蔡世藩回到家中,將蕭眾望與云羅斷絕往來的事說了。
蔡明瑾聽罷,輕嘆道:“嘉勇伯與云羅公主斷絕往來?”
蔡世藩點頭道:“正是,是我聽公主與她身邊的侍女、女護衛說的。”
父子倆前往嘉勇伯府。
蔡氏方才知曉蕭眾望去尋云羅,并沒有按照之前的意思與云羅說,竟與云羅斷絕了往來,就連蕭初雪姐妹三人給云羅的禮物也一并給帶了回來。
蔡氏急切地追問道:“伯爵爺,為什么?不是說好了,只是要云羅別太嬌慣了雪兒她們姐妹么?你……”
蕭眾望搖頭,抬手斥退左右,長舒了一口氣,“云羅絕非良善之輩,往后別再去招惹她。”
蔡世藩覺得這話里還有另一種意思,追問道:“姑父,到底出了什么事?”
屋里沒有旁人,蕭眾望又嘆了口氣,方道:“云羅心中有血海深仇,這次回返京城,為的就是要替母親報仇!”
音落,幾人都驚住了。
蔡氏當年把云羅帶回錢塘蕭府,依昔曾聽寺里的人說過,云羅的母親前往京城訪親不遇,后被賊人殘忍殺害于洛陽郊野。
她的仇人是殺害她母親之人?
蔡明瑾面露深思,“她可有說,她的仇人是誰?”
蕭眾望道:“她只說是當朝權貴,再多就不肯說了,她還說當年……她患上心疾之后,昏迷之時,夢里有個婦人在與她說話,一直陪伴著她,也是在那時,她便知道她不是蕭家的女兒。”
蔡氏聽罷不由得失聲輕呼一聲,如果那時候云羅就憶起自己的身世,這么多年她卻不動聲色,這女子的心計不可謂不沉。想到云羅是為報仇而來,驚道:“伯爵爺,她……她不會因為當年你踹她重傷、害她患上心疾的事耿耿于懷吧?”
蔡世藩心頭一驚,從來不曾聽人提過這事,原來云羅的心疾竟是另有隱情。
蕭眾望面露懼意,如果云羅真要恨他們,今兒又怎會如此輕易就讓他走。云羅若是恩怨必報,那么蕭家傷她之處太多,她會不會一并對付蕭家?
蔡世藩道:“姑母多慮了,姑父走后,我聽她與侍女道,著人把蕭家與她斷絕情分的事傳出去,還說就當是最后一次為蕭家做一件事,希望借此能將蕭家從是非之中摘清。”
蕭眾望驚道:“她真是這么說的?”
蔡世藩答了聲“是”,君子行事,本不敢站在人外頭偷人說話,但他是不經意間聽見的,正色道:“云羅公主還說,從今往后與蕭家形同陌路。”
蔡氏懸著的心放下,卻依有些不甘。
蔡世藩垂眸,道:“近來我聽到一些流言,是聽我的師爺說的,他說云羅公主的心疾近來越發沉重,宮里的太醫說,許是活不長了。”
蔡氏驚呼一聲“怎么會?”
蕭眾望正色道:“這事兒,我也聽太醫說過。”
活不長,偏就是這樣一個身患心疾的女子,當年的泥菩薩給批下了好命。
蔡家父子坐了一陣,方告辭離去。
蕭眾望反復回味著蔡世藩說的話,來回踱步,蔡氏望著他的背影,“伯爵爺,云羅也許沒有忌恨我們蕭家……”
蕭眾望放緩腳步,“她就剩半條命了,可還想著報仇的事,我在想她的仇人是護國公李家還是謝丞相府?”
“這孩子沒與我們蕭家計較,還念著當年我們對她的幾年哺育之恩,這事兒既然與我們家沒關系,不提便罷……”
“不提便罷?”蕭眾望反問一聲,這可是關系全家安危的大事,“她要動的是什么人?李家乃是武將之首,謝丞相府更是百官之首,無論哪家都不是她能動的,謝丞相為相二十余載,門生數百,若不提前告知兩家讓他們有所防范,他日若是連我們也一起怪起來,還有我們全家的活路么?”
蔡氏支吾著,云羅把這么大的事告訴蕭眾望,而蕭眾望卻要告訴給李、謝兩家,“如此……妥么?”
“朝常之事瞬息萬變,為了我們一家,自得提防,她嘴上說不讓我們卷入是非,可萬一卷入了,我們一家又當如何?”
蔡氏垂眸,“伯爵爺的意思,是要這兩家小心提防?”
蕭眾望答道:“千里之堤,潰于蟻下。讓他們防備一二也是好的,就算他日真惹出麻煩來,兩家也能念著我們一早提點之意。”
他已經決定了,尋了機會,便去告訴這兩家的家主,無論是哪家是云羅的仇人,只要他們小心提防,總不至生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