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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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錢氏到底還是回到了東望村。
整個冬日都纏綿病榻,人沒能好起來,好在也沒有繼續壞下去。
沒了她那中氣十足的叫罵聲,整個院子顯得清凈了許多,就帶出一絲蕭索來。
幾個媳婦忙著照料她,在這院子進進出出,周氏偶爾瞧著那頭空出來的作坊,眼里閃出一絲光亮來,等李氏到的時候,就打算跟她說。
半夏跟薄荷一家,已在年前,搬到了新宅子。
新宅子離這邊并不遠,那頭也算是熱鬧的,外頭那么多的鋪子,人幾乎都要從這里出去。
張留跟蘇有禮,經常忙得腳不點地,作坊已經分成幾處地方,人算不得多,也像模像樣地建成一個個屋子連成一排。
蘇有文那頭學堂里的孩子,有的只念半日書,只是識字,也并沒有想過考功名的,另外半日,就過這頭來干活,也是見日地管工錢,他們卻都沒有要,只管吃的并不推辭。
到后頭些,又請來幾個厲害的掌柜,教他們打算盤算賬,還有鋪子里的一些學問,學得倒是認真。
因著這般,那工錢累積起來,不僅能夠付給先生的銀子,還早早地把那屋子給蓋好了。
事實擺在眼前,蘇有文雖是個讀書人,卻也是要臉面的,怎么能連孩子都不如,也是卯足了勁地學著,人倒不再是以前那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模樣了。
而那些孩子,每日地干活,念書,倒也能自己養活自己。有懂事的,還能往家里捎東西,喜得家里跟什么一般。等他們出了門,到鋪子里歷練的時候,也都是千肯萬肯的。
一切都在籌謀中進行。
這邊與其說是作坊。倒不如說是個培訓基地還差不多。
兩家的新宅子挨著,雖說伍良平那頭是個好的,聚豐樓他也拿了回來,但他一個人過著,照顧孩子也是有些不太方便的,何況蘇錢氏愣是要把丫丫留下。他也反駁不得。
丫丫回到家里,整日跟谷芽兒粘在一處,這邊的宅子又大,就留下來跟谷芽兒一塊了,薄荷一個人。更是不愿意在那頭住著,也過來跟他們一塊住下。
甚至還說了一句挺有道理的話,“天下之大,也只容一席之地便可。”
半夏抿著嘴笑,“倒是卻從那學堂聽來的吧?我就說住得近些好,也能沾點墨水。”
薄荷不置可否地笑。
如今她也算是自在了,蘇有義依舊在山上搗鼓,幾日不回來也是常事。因那頭蘇錢氏病下,孫氏沒事的時候也留在那頭照料著。
他們要回來,半夏這頭早就把飯做好了。兩家過得跟一家也差不多。
薄荷想著烏梅那頭的事情,眼里頭都是亮光,“半夏,我們什么時候帶丫丫再出去?”
半夏不出聲,只盯著鍋里的東西眼睛不眨。
瞧著里頭一整塊的金黃色,薄荷嘴里的饞蟲也被勾了出來。“半夏,以后我們要做這個嗎?這東西瞧著跟米粉差不多。但炸出來的東西就是好吃!”
半夏笑笑,也沒有否認。“我們這么多的人,多一樣東西就多一條路,面粉可是好東西。”
“那你也不能整日在這炸啊,誰受得了啊!”
說完,見半夏不吭聲,薄荷是個忍不住的,又問,“還有那個什么肉,這風干不就行了嗎?怎么弄那么麻煩,你瞧家里的灌腸,不也是這樣……”
半夏愣住,也顧不得油鍋里的東西了,“薄荷,你剛才說什么?”
“灌腸啊,又不是沒有吃過。”
半夏眼睛就是一亮。
勾勾嘴角笑了起來,“嗯,這個不錯,以后咱們也能賣這個。”
心里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地方。
油鍋里的東西炸好,放在一旁冷卻。
半夏就熄了火。
這是第幾次,她已經記不清楚了。
站起身來,“我要去米粉作坊,你去嗎?”
薄荷想著又要換衣裳又要包著頭發什么的就夠麻煩,卻又覺得自己呆著實在無趣,“去,不說別的,里頭暖和得很,我換個薄衣裳去!”
換了干凈的衣裳,到作坊門口的時候,又換上白色棉布做的長袍,戴上口罩裹住頭,這才往里頭去。
可不就是蒸汽熏人嗎?
一切都有條不紊運行著。
“半夏,過來取開水是不?”
里頭的人見半夏手里提著的東西,就猜出來了。
半夏笑著稱是,而今米粉作坊,提供兩樣米粉,一種是圓的,直接干燥之后可以保存很久,另外一種自然就是扁的,跟以前蘇老爺子那時候放水里蒸的粉皮差不多,只不過效率高了不知道多少。
磨漿也就不多說,就是搗鼓出了一個木頭跟竹片的機器,上頭是細細的竹篾,這一整條下頭都燒著火,這邊的人往上頭一倒上磨好的米漿,這東西就滾動起來,那米漿在簸箕一樣細的竹篾上滾動,緩緩往下頭去,中間有一個大大的圓柱子一般的蓋子,就是蒸著這漿,緩緩流下去之后,從另一頭出來,再有人等在一旁的口子處,一個鍘刀般的東西,上頭一排都是削好的竹片,往下一壓,下去之后,竹簍子就是一條一條粗細均勻的米粉了。
整個過程完全沒有浪費多少時間。
米粉的口感跟那圓的卻不一樣。
如今外頭各個鋪子,也都有這個賣,只要有這個東西,也不需要多少人,就能夠趕出來的。
“半夏,以前你爺賣米粉,一塊一塊的蒸,每次讓他進來瞧他都不肯,你來之前,他被誆進來,瞧得眼睛都直了!”
“可不是,要不是自己做,我自己也想不到,這半夜半夜起來做米粉生意的,還不知道要蒸多久呢,有這個東西可不是方便!”
“如今整個縣城,哪個地方不是用咱們的米粉,批出去,各家要比的,就是湯汁了。”
“你糊涂起來了,說到湯汁跟用料,有幾家比得過咱們的螺螄粉?還有半夏想出來的各種鹵肉米粉,鮮肉粉,也是讓大家都有活路,我們只開螺螄粉鋪子就算了,那不知道的,還真以為在那么沒那個能耐啊!”
半夏聽著,會心一笑。
很多事情并不需要什么都插手,他們有螺螄粉的鋪子,也就差不多了。
何況,米粉都是從這邊出,用的配菜,又很多都是從醬菜園子里拿,剩下的湯頭,各家有各家的口味,她從不強求。
也有人自己蒸的米粉,卻很少了,誰都曉得作坊里的東西干凈,管的也嚴,要當真有什么,就是賠錢,也能找到地方的。
半夏還沒有說什么,那些人就笑道,“說到這個,半夏你不知道,你爺爺出去的時候,都想哭了,他說好歹沒有丟下祖宗的手藝。”
蘇老爺子是在這頭四處逛著幫忙,但這是做吃食的,要講究干凈,單說這換衣裳,一開始也沒有什么人接受,最后還不是習慣了。
蘇老爺子想著進門,還要換那身衣裳,何況也不知道想什么,他就覺得頭上戴著白色的東西,不吉利,老婆子還在家里躺著呢。
今日他就換了衣裳,跟著進來瞧,出去直感慨。
半夏能夠想象,做了半輩子米粉生意,乍瞧這個東西,不過一刻鐘,做出來的東西,就是以前熬半夜,怎么能夠不震撼。
要不然這樣,作坊還如何掙錢呢?
半夏跟薄荷,用壺取了開水,放進一個小木桶里,木桶里圍著稻草,稻草里頭又有棉絮,壺放在里頭,可以暖至少兩個時辰,在家里用也是方便。
回到家里,半夏屏住呼吸,把方才炸好的東西放進碗里,再加入鹵肉汁,掐一把蔥花,撒上些切好的醬菜,滾滾的水,就這般澆了進去。
薄荷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夏,這個東西,能吃?可真香啊!”
半夏已經試驗了許多次,單單是油,她都走了挺多彎路的。
豬油不成,花生油好了一些,卻仍舊讓人不滿意,好在作坊里有那親戚在更南邊一些的,見她整日圍著油鍋轉,感慨過:“這該多費油啊,倒是不如用棕櫚油,沒那么貴。”
這才尋到棕櫚油,這搟面她也不在行,作坊里的人也不懂,就照著做米粉那般改良,最后才弄了出來,而今,這油鍋里是棕櫚油加了幾勺的花生油,半夏覺得炸出來像模像樣的,這才姑且一試。
片刻過后,她打開蓋子,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薄荷啃著半夏炸鍋的那面,咔嚓咔嚓響,“這個也不賴!半夏你這個是什么啊,香得我舌頭都不聽使喚了!”
顏色,樣子都差不多了,其余的半夏沒有想那么多,用筷子攪動,然后夾了一筷子,也顧不得燙,往嘴里塞。
嗯,味道是差了點,卻也是那么回事了。
薄荷見竹筐里還有好些,也趕緊地學著半夏放才的樣子,把東西放進碗里,倒上水,母雞下蛋一般地候著,“要這么方便,那些懶婆娘都不用擔心了,這種飯誰不會做啊!”
姐妹二人正說著話,有那從外頭鋪子趕回來的人,過來交給半夏一封信。
半夏猶疑著打開,只看了一眼,眉頭就皺了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