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心里暗道一句果然如此。
嘆孫氏的心到底太窄了,且不說她跟蘇有義已經有三個兒女,如今更是連丫丫都有了,也算是活了半輩子的人,怎么這些都看不透。
蘇有義要當真的是那容易被富貴迷了眼的人,哪里還要等找烏梅,怕是早就進了城里,如今他依舊過他的日子,可見烏梅在他心里是頂頂重要的,那孫氏薄荷跟遠雷,又會差到哪里去?
退一萬步說,事情都沒有發生,要真的是最壞的打算,也左不過是自己呆在鄉下……
“二嫂,你這想差了,你要當真是個累贅,烏梅幾個是誰帶大的?”李氏勸道。
孫氏有些張皇,抽泣著,眼淚就一直順著被窩往下淌,“我這么多年,也就只有一個遠雷,已經對不起他,這突然之間是那樣的高門大院,我要當真的進去了,豈不是連人家一個丫鬟都不如,即便有那一絲情分,日日給他丟臉,這哪里還能剩下什么,我這心里壓根兒就不想去什么趙家,但要讓他不認,哪里開得了口,烏梅要真的死了,再也找不到,也就罷了,但你們個個勸我,她還活著,要她還活著,我卻不讓人去找,我還是個人嗎……”
憋在心里頭的話,孫氏找不到任何人可以說。
要不是李氏自己說出來,她怕是還會繼續忍著,也不知道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模樣。
李氏再嘆,老話說得沒錯,沒有受不了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
她想左了。一時要扭轉怕也是不能,李氏琢磨著是不是要讓蘇有禮跟蘇有義提一提,此時卻依舊在努力,斟酌著話語,“二嫂。你想這么多,這即便要認,也會帶著你們一家子,你大可以往好處想,你也是瞧見,我們雖然有作坊跟鋪子。這家業也不能說大,但你瞧瞧平白遭了多少算計,遠光遠晨去念書,不就是為了有一日別人就算要朝我們下手,也要自個兒掂量掂量嗎?你也說是為了遠雷。那要當真的是認了,他要念書拜師要做什么,且不說能不能有出息,也不會平白受這么多刁難。”
孫氏的抽泣聲就弱了一些。
為母則強,哪怕是孫氏,說到兒女也會多思量。
心里的膽怯一時是克服不了的,那就一步步地來,“人都要往高處走。你怎么不想想,事情不至于你想的那般,如今要找到烏梅。也是有人撐腰,最后你們到城里生活也好,在這也好,你看我,以前不過就知道賣些豆腐,現在一大堆事情。還不是都要理,這就要搬家了。到時候那頭需要人手,這牽扯著那么多親戚。得罪人是在所難免的,還有半夏那般能干,我一個做娘的要真的如你這般想,真就沒臉活下去了!”
孫氏臉上還掛著淚痕,也不知道是李氏的話到底起了作用,還是她哭了一通人已經清明一些,臉色也好了些,李氏瞧著很是舒了一口氣。
這邊半夏跟薄荷在屋子里,盤算著這冬日的買賣。
木薯如今種了很多,不僅是她跟李家,村子里的人跟一些親戚也是種著。
“半夏,那個木薯別人吃了會不會中毒?”
半夏抿嘴笑了笑,村子里就這么大,秘密哪里保留那么久?何況她也不靠那個賺錢了,這個地方山嶺多田地少,而山嶺之上不管是種著花生還是黃豆,雖然也算是作物,在饑荒的時候派上的用場卻是不大的。
木薯就不同了,這要真的處理好了,是可以當糧食用的。
她依舊讓郭氏去賣,打聽的人就不少。
這一兩年間,有那相熟的人要是打聽,她就讓李氏跟外婆家那頭,偷偷說給幾戶人家聽。
至此慢慢地就傳了開來。
薄荷還是有些不解,“那你這人也不是那遮遮掩掩的,怎么不直接說呢?倒是還得別人一聲好!”
“你呀,我是為了那聲好嗎?這人就是這樣,你要是好好地說反而不一定聽,你瞧之前我娘跟她們偷偷地說,拿回來一定要先煮過,然后再用水泡,便能夠吃了,到這時候可是有人中毒?”
不僅如此,這秘密一旦說出來哪里是那么容易守得住的,不可否認的是大家如今活得更加有底氣,至少不會擔心挨餓,木薯的產量十分高。
如今是越傳越廣了。
薄荷點頭,“我就瞧見有些人,拿木薯煮過用水浸,而后有晾干了,這挨餓習慣了,總是有存糧的準備,只不過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存。”
“這個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地方了。”
薄荷深以為是,眨著眼睛又問,“那你對著米粉那頭做啥呢,看著傻乎乎的。”
半夏卻是往那邊張望,李氏怎么還不出來?“薄荷,你爹這幾日都沒回來?”
薄荷剛要說話,周氏一陣風一般地刮了進來。
進來就笑,“喲,兩姐妹又說什么悄悄話呢,你水萍姐讓人帶回來的,我尋思著你們這頭有小娃兒,烤來吃最好。”
水萍嫁過去的人家,算是個殷實的,只不過她以前總是嫌棄,又想著玉竹嫁到了縣里,心里別扭得很,那戶人家倒還算好,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樣了,看周氏拿過來的這些山薯板栗核桃一類,應當是不錯的。
“四嬸,這些東西都能賣錢呢!”薄荷促狹說道。
周氏也不跟她計較,咧著嘴又笑,“你個小妮子,你四嬸我現在不是做醬菜嗎,分到了兩次錢,這你可是知道的哇。”
說完壓低聲音,“這都是給遠霧留著娶媳婦的,別告訴你四叔!”
被周氏這笑聲感染,半夏跟薄荷也笑了起來。
這院子總算是恢復了些氣息。
周氏這才想起自己過來是做什么,“半夏,這冬日可是有蘿卜了的,但收的時候要注意啊,那些玉蘿卜,長不大就是兩根手指粗細,到時候一個個地泡好,一個就能吃一碗飯,那東西要貴一些,有些人就沒等長大就拔了那蘿卜充數,可不能被蒙蔽了。”
因醬菜園子已經開了起來,周氏送過去的那些東西也派上了用場。她到底好吃懶做偷奸耍滑習慣了,半夏也是存著觀望的態度瞧的,沒想到周氏卻比想象之中好了些。
就連半夏告訴她,她的那些東西加起來大概能有五兩銀子,分到她手里的是二兩銀,她也沒有生氣,反而點點頭在那算,“這才是應當,我這東西要不是送到園子里,自己賣能夠賣出去多少?誰也不會天天啃著咸菜疙瘩吃,鋪子要錢,請人打理要錢,這能分給我這么多,該知足,要是我拿到別的鋪子讓人家賣人家也未必肯。”
態度好到讓半夏有些無所適從。
第二次依舊還是如此。
倒是周氏很不好意思起來,自己過去跟李氏說話,“三嫂,以前一家子過活,你也是知道的,你們這邊作坊也是分家之后才發達的,以前做死也沒有盼頭不是,這天天累得要死落到自己手上的也沒,久了誰想干活啊,我看你家半夏賊精賊精的,愣是不信我,我也是沒法,少不得過來跟你說兩句……”
李氏本來就是個心大的,周氏如今有了事情做,整個人的精氣神的確跟以前不同。
冤家宜解不宜結,何況還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妯娌,兩人如此倒是來往了起來。
作坊這頭有什么,李氏也會給各家送上一份。
自然,蘇錢氏的是無論如何都少不了的。
周氏這邊倒也是,她腌的那些東西,也各個屋子里有,如今水萍拿回來的這些山貨,她也都是各家分了的,如此走動起來,雖然仍舊少不了磕磕絆絆,日子卻和順了很多。
蘇錢氏屋子里的東西,比以前多了許多。
惹得蘇老爺子打趣她,“你瞧瞧你,以前生怕分家了沒有人孝敬你,如今看著倒是如何,家里最有臉面的怕就是你了!”
“我還不是為了他們,我要這么臉面做啥!出門一堆人都搶著過來說話,煩的我都懶得出去!”蘇錢氏說這話的時候,眼里都是得意。
如今周氏跟半夏說的這個,半夏根本就不懂,想著孫氏那頭的事情,索性說道,“四嬸,你瞧我這哪里懂得這些,倒不如到時候你跟大伯母二伯母一起去收,回頭要做得好,按量來算工錢也好,跟新嫂子幾個一般也好,只要是做錯了,可要扣錢的!”
孫氏要是有些事情做,該不會想太多了吧。
周氏樂得腳打跌,她生怕半夏不信她,“我也不怕你說,我跟你大伯母是說過了的,她在那別人都不敢亂說,你大伯還會估堆,我們幾個妯娌也該有件正事,你甭擔心這個,等蘿卜賣出去再給我們算工錢……還有,叫上你五嬸。”
姚氏在家里跟學堂那邊忙,半夏原還以為她會沒空,聽周氏這般說,自然也是答應。
周氏還是那樣風風火火的性子,直直撞進了孫氏的門,很快就傳來一聲尖叫。
“二嫂,你這是怎么了!如今這樣都還有人敢欺負你?我叫上大嫂,一起去幫你打架!”
半夏笑著搖搖頭,跟薄荷會心一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