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丫自然跟半夏薄荷回了蘇家。
好歹讓這邊放心一些。
伍良平那頭卻是焦頭爛額,好歹不像之前那般死氣沉沉了,酒樓里的事情也能管上一管。
但卻因為有些事情已經造成了,有些客人不再上門,一時半會還扭轉不過來,他只能想辦法穩住。
本來聚豐樓里的上上下下的人也都聽他的,不過是因為憂思過度又有心結,有一陣子沒空搭理,如今已經已經想通,他就不可能讓這酒樓落在伍桂葉手里,到頭來變成外姓人的家業。
加之這段時間伍桂葉在聚豐樓指手畫腳,生意下滑一大截,早已引起不平,她又總是趾高氣揚的架勢,跟誰都不對付,大家只不過有口難言,如今伍良平既然已經重新開始管,他們更是巴不得高歌。
伍桂葉自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在酒樓處處碰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伍良平對大家伙說過什么,就連一個伙計她也指使不動了,越發的氣悶。
也不是沒有跟伍良平沖突過,但現在伍良平是一個人,丫丫也不在身邊,他可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一輩子都跟伍桂葉牽扯無法把女兒接回來,又對伍桂葉之前做的事情有些心涼,越發得下得了決心,每每都是伍桂葉吃虧。
實在沒有法子,伍桂葉只能跟閔氏哭訴,“娘,你如今就不管女兒了嗎,你不知道平哥兒,他早就跟我們離了心,這樣下去以后咱們娘兒兩怕是要出去要飯了。”
閔氏早就已經六神無主。
伍桂葉還指望她能夠拿捏伍良平,“娘。好歹你把他養這么大,難道就管不得他,我不過是那頭過不下去了,你兩個外孫過得那叫苦,連莊戶人家的娃兒都不如。要是但凡還有一點法子,我又怎么可能回來爭?”
閔氏瞎著一雙眼,即便焦急也幫不上任何忙,聽伍桂葉語氣之中甚是埋怨,心里未免就有些后悔,如果自己不是耳根子軟。聽了她那些話,平哥兒還是一如既往地孝順自己,出門也不會這般丟臉,即便媳婦有些不合意,卻也從來不敢忤逆自己。倒是這閨女從來對自己都是不耐煩……
沒有如果。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閔氏只能弱弱說道:“不是也有酒樓嗎?”
伍桂葉就有些炸毛,瞪著閔氏說道:“娘!你這話啥意思啊,酒樓跟酒樓能一樣嗎,我們那個哪里能說是酒樓,不過一個飯鋪,起早貪黑地忙,大清早的就要起來了。也沒有多少生意,做著還能吃一口飽飯,要關了就等著餓死。”
說得這般可憐。閔氏是猶豫又猶豫,也根本看不見伍桂葉一臉的咬牙切齒。
最終,她還是把那意思跟伍良平說了。
伍良平卻一點都不為難,“可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啥?”閔氏有些氣悶,現在娘都不叫了,到底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
為伍桂葉籌謀的心就又重一些。“到底是姐弟,你姐姐那頭日子很是難過。難道就不能幫幫?”
伍良平見此唯有冷笑,心道原來這么多年只有自己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
他干脆坐了下來。“原來是過不下去?那我們來說個清楚吧,誠然你養大了我,我這么多年也把酒樓經營了下來,至于她那頭說是過不下去,你以為就是真的嗎?真假尚且不論,我也不管這么多了,只你要真的覺得那酒樓應當給她,我且就不管了,以后想必你也是要跟她過的,我就另立門戶,這里的東西,當初你從伍家帶出來的是多少,我就拿多少走。”
說完,伍良平就瞧著閔氏,這問題他想過,閔氏要一直鬧騰,他就算不在意到底不能由著她,且也不能總是被牽著鼻子走。
他要掌握主動權,其實他心里如今已經無法面對閔氏跟伍桂葉,倒真的希望閔氏如此。
大不了他可以重頭再來,一切再從頭開始。事實上,他根本就已經不想在這生活,每每在家里,每個地方都是烏梅的影子,讓他總是神情恍惚。
閔氏沒有吭聲。
伍良平繼續說道:“畢竟咱們的母子情分還在,要娘覺得不跟她走,依舊還是以前的日子,那酒樓的事情就不需她多操心了。”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要是跟著伍良平養老,就不要任著伍桂葉瞎胡鬧,別指望把這些東西給女兒,要是想繼續如此幫襯伍桂葉,也行,把當年的東西吐出來,一拍兩散。
閔氏心里不停地在計算,聽著伍良平說母子情分,她也是有些不信的,萬一自己擠兌走了親生女兒,以后一個瞎老婆子過得什么樣,誰還在意?但要是幫著伍桂葉,這邊伍良平明擺著不管她了,這跟著女兒女婿過活,哪里會有什么好結果?
她很是為難。
思忖了半晌,閔氏這才帶著鼻音說道:“平哥兒,娘可是做錯了啥事,讓你變成了如此,在娘心里,你跟你姐都是一樣的,要不然這么多年也沒見她回來如此,我也是狠過心腸讓她回去的,要不是實在沒有法子,她怎么會回來讓幫忙,你就不能伸伸手嗎?”
這是依舊想兩頭不落了。
伍良平意料之中,神色已經沒有什么變化,“我明白了,既如此,當初是什么東西就清算一下,過幾日我就可以搬出去……”
閔氏這才變了臉色,“你這是要逼死我啊——”
伍桂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竄出來,趕緊過去扶著她,“娘,娘,快答應!你瞧現在他就會氣你,這些都是我們的東西,日后女兒孝敬您。”
伍良平翹著嘴唇冷笑。
閔氏沒有料到會如此,此時讓她再說不需伍桂葉養,她又怕把伍桂葉也得罪了,到頭來一頭不沾。
這么一猶豫,她就錯過了機會。
伍桂葉生怕伍良平說話不算數,一直在那確定。
伍良平從屋子里走出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心里會空落的,卻什么都沒有。
他平靜地在這深秋的風中,驀然想起當年,他一身狼狽地出現在蘇家院子里的時候,烏梅親手端過來的那碗熱乎乎的粥。
而今,他以為重要的家人,卻原來是真的容易舍棄的,而那個本來可以一身一世的人,卻已經天人兩隔。
恍若隔世。
好在,他還有丫丫。
伍良平被趕出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得沸沸揚揚。
如此外頭已經不知道演化出來多少版本,說什么的都有,其中說得最多的自然是,伍桂葉回來奪酒樓,閔氏里應外合,先是逼迫烏梅,烏梅過世之后伍良平的消沉大家都看在眼里,最后終于得逞,把伍良平給趕了出來鳩占鵲巢。
伍良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什么。
反而是伍桂葉聽到這些話不停地出來辯白,那本來覺得是傳言的,又被坐實了幾分。
大部分人都是同情伍良平的,聚豐樓在鎮子上已經有些年頭,大家也是看著一步步起來的,如今伍良平孤身一人,媳婦也死了,酒樓被閔氏跟伍桂葉占了,好在女兒放在外祖家,不受波及,算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他出門,倒是有許多街坊招呼他吃東西,要給錢還非不收的,鬧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這消息傳到蘇家的時候,薄荷正看著谷芽兒帶著丫丫玩耍。
她聽完很是快意,“哎,這老天爺真開眼,報應真快!”
笑完之后,又有些擔憂,“半夏,你不是說有辦法對付那個伍桂葉嗎,這聚豐樓被占了,以后……怎么辦?”
半夏聽她這么一說也有些失笑,“你擔心?”
薄荷哪里肯承認,“我只是擔心丫丫,那東西本來是伍家的,憑什么被人拿去,幸虧丫丫不呆在她那爹身邊,那日你都說得那般清楚了,連自己的東西都護不住。”
半夏也不跟她爭論這個,只是眼眸一閃,“你只聽說這一點,難不成你不知道,丫丫爹已經在鎮上自己打算開一個飯鋪,聚豐樓那些從掌柜廚子到伙計,都想跟著他嗎,聚豐樓雖然在伍桂葉手里,只能是一個空殼,又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沒有想到他真的能夠狠下心來,要一切都輕易解決,還有什么意思?大姐是咱們的也應該是他的切膚之痛,日后丫丫才會有好日子過。”
薄荷瞪大了眼睛,眨了幾下眼,“你是說,你料到?”
“我哪里料到,我不過是想讓他分得清誰是自己的親人,以后丫丫回去,不會那個閔氏一哭鬧,就又跟大姐似的,你讓她怎么辦?何況就算他沒有如何,到底也是因為太過縱容才導致這事情,要一開始他不那么愚孝,該如何如何,我就不信閔氏跟伍桂葉能夠那么張狂。”
半夏說完,心里依舊遺憾,心道也不知狄彥那頭有沒有好消息,她也始終不能相信,烏梅就不在了。
薄荷深吸一口氣,點點頭,“如此也好,半夏。”
“嗯?”
“你這心眼真多,我就想不出這些。”
半夏斜了她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誰說的,這續親的事情,我就壓根兒想不出來。”
“蘇——半——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