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揚蹙眉看著石大夫這模樣,突然就有些好笑。
眼睛瞧著這烏壓壓的人群。
臨安見他點頭,揚聲說道,“這是做啥?要真的是信不過,跟著一起去就是,難不成的我們還會訛了你們不成!”
即便他如此說,場面還是有些失控。
半夏瞧了地上那個小大夫一眼,見他剛才被婦人擠到一旁,此時又守著地上的男人,一動不動地在那也不知道做啥。
她清清嗓子,用盡全力大聲喊了一嗓子,“都閉嘴!”
清脆的嗓音傳來,人群倒是暫時地靜了靜。
半夏心知這靜是暫時的,趕著說道,“而今,不就是想著我們這包東西究竟有沒有毒嗎?這里有兩個大夫,好生瞧一眼就是,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斜。”
說完,石大夫迫不及待地伸手過去。
半夏的手卻是一縮,望著地上那年紀輕輕的大夫,心里也有瞬間的忐忑,但眼前的形勢容不得她多想,反正在這之前,半夏心里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要真的這個小大夫是個沒有能耐的,又被石大夫逼得太緊,大不了她把這里頭的東西都說出來,反正現在里面的東西并不少,但也不是不能改良,別人未必就能夠做得出來,這要是都說出來也是當眾公布,不至于便宜了石大夫,沒什么大不了的。
不過,但凡還有一絲希望,她都是要試試的。
是以,半夏對地上這大夫說道,“還請你先瞧瞧。”
那個料包放在湯里,本來就已經沾上了湯汁,打開來,也只能見到各類東西夾雜在一起的拳頭大的一團,這一包東西放在一個碗里攤開來,端到那小大夫跟前。
哪知道他依舊還在盯著“病人”。直到半夏的手伸到他面前,他不過是嗅嗅,就搖頭,“沒毒。”
他可是大夫!
見他這樣說,周圍的人倒是都拿不準了,婦人的眼神已經有些閃爍。
那原本鬧事的人,看著他,臉色就變得有些難看起來,“你看都沒看,怎么就知道沒有毒?”
“這東西我看過,都是吃的,又怎么會有毒,難不成的你們聞不出來?”一雙眼睛,小鹿一般濕漉漉地盯著別人,看著無比無辜。
這樣純凈的眼神,讓許多人,還是信了。
石大夫咬咬后槽牙,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大夫很是不待見,卻依舊沒有亂了陣腳,“這一個人說了可不算。”
那乘著調料的碗又放在他眼前,石大夫裝模作樣地聞聞,而后用手細細地捏起來一些,塞進嘴里嘗嘗,“這里頭是什么?”
半夏冷笑一聲,“都這樣看了,難不成大夫還瞧不出有毒還是沒有毒?”
石大夫點點頭,“性命攸關的大事,豈是兒戲,這東西黑漆漆一團,即便每一樣都沒有毒,保不準加在一處,就能有毒了呢?這就像是吃了蜂蜜不能吃蔥根是一個道理。”
還在狡辯,半夏盯著他問,“莫不是大夫你就覺得是有毒的了?辨毒都用了這么久,你這是想救人?”
石大夫還在僵著。
突然眼珠子一轉,冷笑出聲,“這個大夫,又是哪里來的?隨隨便便地就拉一個人來充大夫,這是要草菅人命嗎!”
這人的確是有些面生,年紀也輕,半夏倒是不知道。
張屠夫見大家的眼神都望著他,嘟囔一句,“我這不是去找大夫嗎,這不沒有找到,就吼了兩聲,剛好碰見他,他說自己是大夫啊。”
所以,這是半路“撿”來的。
石大夫怎么會放過這個點,“看,我就說這張屠夫有些不對,熱心也過了頭,這隨便找一個人,不就是想拖延時間嗎?”
半夏豈能再容忍他顛倒黑白,“天理昭昭,并不能顛倒黑白,這事情也不是這一天兩天的,要我真的把這秘方都說出來,你可敢發個毒誓!這有毒沒有毒也能去衙門驗證一二,要真的沒有,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石大夫卻是個不肯的,眼神就有些閃爍。
半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天知道這么熱的時候,說話也很費力好不好,“你不敢,我敢!要真的是我手上的這東西有毒,我就永世頭頂長瘡腳底流膿不得好死,要真的是沒有毒,要是你這大夫勾結了人來砸我家鋪子,要是你給人下了毒,你就不得好死,你敢不敢說?!”
從蘇錢氏的反應半夏就明白,這里的人,對這一點可是極其敬畏的,她就知道這個太惜命的大夫,是不可能發這樣的毒誓的。
石大夫千算萬算,沒有想到一個小丫頭如此咄咄逼人,只遮遮掩掩,“我一個救人的,發什么毒誓。”
“這有什么不敢的,要不是真的,自然不會應到你身上,莫非……?”
這拖長的語調,瞬間就起到了別樣的效果。
石大夫到底不敢把這毒誓說出口。
半夏則是繼續說道,“你不是說這不是大夫嗎?但我怎么瞧著,他一直在救人呢?反倒是你,一直在想著我這湯里究竟是什么東西,還有這些壇子都是被你打碎的,這怕不是一個大夫應該做出來的事情吧?”
地上一片狼藉,各種東西散落一地,自然有一大部分是這石大夫弄出來的。
他臉色就有些不對。
又見地上那大夫施針的樣子,突然就有些冒汗。
半夏看著他如此,越發肯定,“臨安哥,咱報官!這大夫明擺著就是勾結人對我們不懷好意,上一次還差點讓我弟弟喪命在他的虎狼之藥下,這人也一并抬走,就算是生意不做了,我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有這樣的人生活在這鎮上……”
話音未落,也不知道石大夫剛才是在朝那些人比劃了什么。
蘇有禮跟張留,明顯的見半夏已經占了優勢,里頭的東西也搬了出來,早就沒有想到守著。
那幾個鬧事的人,卻突然往里頭沖,手里還拎著東西。
“這吃死了我們村的人,還敢在這亂說。”
“對,給我打!”
等蘇有禮跟張留反應過來的時候,正要去追,又被另外兩人攔著。里頭的人扛著鋤頭,就往柱子上砸,“大不了大家都死!反正咱們命賤不值錢!”
“快跑啊,棚子要塌了——”
半夏握緊了拳頭,這是撐不過去要攪渾這水嗎?
臨安見此,也要往里沖。
哪知道,連離得最近的張留都還沒有動,就見一個身影直直地飛了出來,要不是他躲得快一些,就砸到了自己。
以為真的棚子要塌了的人,早就躲遠了些,他們只是看熱鬧,可沒有準備讓自己出事。
這人飛出來,正好跌在那空出來的地方,哎呦呦地叫喚,怎么都爬不起來。
張留跟蘇有禮愣住了。
這不是剛才拎著鋤頭那個人嗎?
好端端地,怎么就砸了出來,撞邪了還是?
好在,他們并沒有訝異多久,就見身后走出一個高大的身影,手上還拿著一只碗,里頭的粉居然還冒著熱氣,“好好的吃東西,哪里跑來的人沒眼色地居然要拆棚子。”
外頭已經鬧成這個樣子,居然還有人在里面吃東西?
半夏看著這深邃的眼睛,因為太陽曬的原因,膚色也稍深一些,身上隨意穿著一身短打,就這樣站著都比周遭的人高,鐵塔一般地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想要忽略都難。
狄彥,他怎么會在這里?
“上一回十九說你欠了咱們米粉,正好出來就來吃上一碗。”他突然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齒跟那曬黑的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似乎渾身都散發著光。
“怎么能打人!”
“就是,真是邪門!”
石大夫張張嘴,“鄉親們——”
剛剛說出這么幾個字,突然哎喲一聲,啪嗒一下就跪在地上,身前掉了一只筷子。
“呀,莫非你良心發現了,這時候才跪下認錯,不是嫌遲了些?”狄彥絲毫不當回事地說道。
眾人被這一幕驚呆了,而石大夫想要鼓動眾人的愿望也沒有實現。
正要如何,只見狄彥拉出一張凳子,看也不看那沖上前要為那被砸出來的人報復的時候,也是倒在了地上,大家都沒見狄彥出手啊。
他好端端地拉了一個方凳,反而坐下了,腰一側掛著一塊很不起眼的竹牌。
“你們這些小崽子,這是皮癢了不是?柳家莊的?還是哪里,看來回頭得叫二毛好好管管了。”狄彥說完這一句,若無其事地喝碗里的粉,沒錯,就是喝,已經沒有了筷子,一大海碗飄著紅色辣椒油的米粉,就這樣隨著他喉結的滾動,很快就見了底。
他的手,也不知道為何在膝蓋上一敲一敲。
那幾個鬧事的男子,連著地上被打的人,臉色都變了,慘白慘白。
相互對望了一眼,突然很有默契地往前頭一跪,連帶地上那爬不起來的人,也蹭著到跟前,“這位爺,我們都是一時糊涂啊!都是這狗日的大夫指使的!”
“沒錯!求您大人大量饒我們一遭,日后給您當牛做馬……”
這話咕嚕嚕地出來,嚇了眾人一跳。
石大夫臉色徹底地變了。
似乎這事情,已經越來越不受自己的控制。
地上正在涎著臉說好話的人,其中一個見婦人還在那愣著,“還不快過來賠罪!”
婦人臉色變得更快,拍了拍地上躺著的男人,“莫裝死了,等會小命都沒了,快起來!”
這些話一出,眾人還有什么不明白的。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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