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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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山鎮的清晨一般是從碼頭上的號子聲開始的。天蒙蒙亮的時候，就有來往的大小船只開始卸貨裝貨，新鮮的海產跟蔬菜，也會首先運到這里來。
雖然由于恒河改道的原因，黎山鎮的這處碼頭顯得沒有以前那么重要了。可來往的客商，卻有時還是喜歡在這里停一停，歇歇腳。
宋康安分到的宅子，就在離碼頭不遠的柵欄胡同，走不多遠就是碼頭。剛搬來的時候，宋老太可沒少抱怨每天早上的吵鬧。
可這住了一些日子下來，卻也逐漸適應了。每天也跟著左鄰右舍的老大媽們早早地去碼頭等著去買那些自賣頭又新鮮又便宜的菜蔬魚肉。
“娘，今兒你咋沒出去？早上我還聽到張大碼叫你來著。”蘇青娘到底是新媳婦，做姑娘時的小毛病還沒改過來。早上總要賴那么一會兒床。
“這見天兒的去買，可不用花銀子？”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宋老太今兒明顯氣兒不順的很，一大早說話就沖的很，“這家里，里里外外的，哪樣兒是白得的？”
“呃……”蘇青娘冷不丁地被宋老太當了出氣筒，睜著一雙大眼就隱隱含了淚。也不知道該怎么答話了。
“娘，這一清早的，干什么呢這是”聽到動靜的宋康安。衣服都沒穿好，就從屋里竄了出來，“家里要是缺銀子使了，我這就問兄弟們先借些來使，等回頭發了餉，再還給他們就是了。反正也沒幾天了。”
“這家里是沒我說話的地兒了是不？啊？！”宋老太今兒是憋著勁非要好好鬧一場不行，才不會被宋康安就這么三言兩語的打發了。
“娘。你這又是怎么了？”宋康安被突然爆發的宋老太給搞得一頭霧水，扭頭看著已經低頭抹淚的蘇青娘。趕忙上前兩步要攙了宋老太進屋，“你有啥話，咱進屋好好說，好好說。兒子今天就不上差了。專門聽你說話，成不？”
沒等宋老太繼續開腔，宋康安就連哄帶拽地把她弄回了屋里。一時間，這宋家小院里算是重新歸于了平靜。
蘇青娘聽著母子倆說話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這才收起那副小白花的樣子，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扭著腰肢到廚房燒水去了。
宋老太這兩天話里話外的，嘮叨了很多次了，只是次次都被蘇青娘插科打諢或者裝傻給躲了過去。今天那宋老大也是算準了宋康安休沐。這才爆發出來做給別人看的。
“想讓我拿出嫁妝銀子來貼補家用，那你也得有點道行才是。”蘇青娘一邊閑閑地燒著火，一邊心里就盤算開了。
雖說這宋家一躍而上成了城里人。可全家三口人。就靠著宋康安那點微薄的俸祿，卻是怎么算計也只能過的緊緊巴巴的。
以前宋家雖說也住在城郊。可家里前后院，好歹也是有的，隨便種點什么，光菜蔬這一項，就能省下不少錢來。可如今。守著這四四方方的一進宅子，那是多余的一點兒地方都沒有。
蘇青娘早就料到了會是現在的情況。所以當初在這管家權上，也就佯裝著爭了那么幾句，就敗下陣來，讓宋老太繼續掌了錢袋子。
枉她宋老太還洋洋得意了一陣，覺得蘇青娘是個好拿捏的。到現在嘗到了苦頭，才算是看清楚了蘇青娘的真實意圖。
之前沒讓蘇青娘接了這個燙手山芋，這時候再想毫發無損地讓她乖乖應了，可就沒那么容易了。
且不說這廂宋老太如何更蘇青娘這邊斗智斗勇。那邊只休息了兩個時辰的蘇雪晴，也迎來了還帶著清晨露珠的呂輕揚。
“呂公子怎么來的這么早？可用了早飯不曾？”杜三姐聽到下人來報，著實也有些驚訝，卻也還是笑臉相迎地讓了呂輕揚進客廳。
“這么早前來叨擾，是呂某的失禮。”呂輕揚說著就要躬身下拜，卻被杜三姐眼疾手快的給扶住了。
“我這還沒謝你那日對我們家兩個孩子的救命之恩，可怎么能受你這樣的大禮？”杜三姐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調笑，就讓呂輕揚如此嚴肅，“快快請起。適才已經讓人去喊晴兒姐了，你這里先坐坐，她一會兒就來。”
“杜姨可別這么說，當時某只是舉手之勞罷了。當不得謝。”呂輕揚也是頭一次跟杜三姐打交代，見果真如旁人所說的那般爽直，也就不那么緊張了，“蘇小妹往日助某良多，能幫到她分毫，是某求之不得的事。”
“你這孩子，說話不必如此客氣。”杜三姐是知道蘇雪晴跟呂輕揚，葉聞合伙做買賣的事的，“晴兒姐性子有些跳脫，平日里，多虧了你們照顧才是。”
“三姨，沒有你這樣的啊我哪里性子跳脫了？明明知禮穩重的很。”杜三姐話音未落，蘇雪晴就的身影就出現了門口，“不信你問問呂輕揚。”
“你這丫頭！端是一點兒也不知道謙虛。”杜三姐好笑地看著蘇雪晴懷抱著一大疊紙卷走了進來，“你這黑眼圈怎么這么重了？昨晚可又熬夜了？”
“沒有，沒有。”蘇雪晴有些心虛的把懷里的紙卷捧的又高了一些，擋住了大半邊臉，“三姨，我這剛洗漱好就被叫了過來，肚子餓的都打鼓了，你快讓他們把飯擺上吧。”
“真是的，整天就惦記著吃。也不怕在客人面前失了禮數。”杜三姐話雖這樣說著，腳下卻動了起來，看樣子是準備親自去廚房盯著人端早飯去了。
“呼你個呂輕揚，怎么一點眼色也沒有，還不快來接著。”見杜三姐的裙角消失在了門后，蘇雪晴長舒一口氣，立馬毫不客氣地支使起呂輕揚來。
“噯來了，來了”不用蘇雪晴說，呂輕揚也要按捺不住好奇了，聞言趕忙上前接過了紙卷。
“這可是我耗費了一晚上的功夫才搞定的，小心著點看，要是弄臟，弄毀了，仔細你的皮！”威脅起呂輕揚來，蘇雪晴可是一點都不手軟。
“這，這……”比起柳綠來，呂輕揚看到圖紙的反應要更驚訝幾分。兩只眼睛瞪地溜圓，口水似乎都要流出來了。
柳綠昨晚只是覺得樣子好看罷了，權且只是驚艷。可幫父親打理了多年窯場的呂輕揚卻是個懂行的。
蘇雪晴圖紙上這些新奇的造型跟花紋，可不僅僅是好看那么簡單。一旦真的照圖制了出來，那就是陶瓷界的一場地震。跟會對海貿產生不可估計的巨大影響。
“喂，飯還沒擺上呢，先把你的口水擦擦。”看著呂輕揚這幅呆傻的樣子，蘇雪晴的成就感足足的。
“咳咳……”呂輕揚戀戀不舍地從圖紙上收回目光，像不認識蘇雪晴一般盯著她看了半天，才道，“這些，都是你畫的？這些樣式，都是你想出來的？”
“不是我，難道是你么？”蘇雪晴臭屁地抬起了下巴，“還是說，你之前在哪里看過這樣的東西？”
“不是，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呂輕揚連連擺手否認，深吸了兩口氣才平復了內心的激動，“你，你真的愿意讓我家的窯場燒制這些？”
“你問的這不是廢話么？昨天可是你求我畫的圖樣。”蘇雪晴當然知道呂輕揚要表達的是什么意思，只是忍不住惡趣味的要逗他一逗。
“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呂輕揚卻好似被那些圖紙給震驚地腦袋有些短路，傻傻的繼續解釋道，“我是說，蘇小妹你可能不知道。就你這些圖紙，隨便拿到哪個窯場去，都能直接成為擁有一半股東的二東家！而且是那種數一數二的大窯場，你懂了沒有？”
望著一臉真誠的呂輕揚，蘇雪晴突然覺得他這樣肯定做不成一個成功的商人。哪有放著便宜不占，還一五一十地跟人把老底透出去的？不應該是“無商不奸”么？
“呦我倒是不知道，晴兒姐什么時候連燒窯的事情也能插得上手了？”剛好這個時候杜三姐帶著下人們端了早飯進來，聽到了屋內兩人的半截對話。
“杜姨，某說的一點都不夸張。”呂輕揚見杜三姐竟然不信，比蘇雪晴還快地開口辯解道，“這些圖紙，想必您還沒看過，且先看了再說。您就知道，某說的還算是比較保守的了。”
“你又搗鼓出來的好東西？”杜三姐到底比呂輕揚要經得住事，聞言笑著戳了蘇雪晴一下，這才接過圖紙查看了起來。
“我就跟你直說吧！你那個小媳婦！可不是什么好東西！”盡管宋老太刻意的壓低了聲音，可話里的怒氣卻是一絲不減，“嫁到咱們宋家，生是宋家的人，死是宋家的鬼。別人的媳婦不用說就主動提著要幫襯家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