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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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府上房寬敞的客廳里，此刻除了茶盞碰撞的聲音，旁的一點雜音也無，杜老夫人把下人都打發了下去，就只留了朱紅在身邊伺候，蘇純生坐在杜老夫人下首的椅子上，有些不安的喝著茶，身子不自覺地有些僵硬。
杜老夫人看也不看蘇純生，老僧入定的般的端坐在主位上閉眼假寐，朱紅眼觀鼻，鼻觀心的侍立在杜老夫人身后，面無表情的裝啞巴。
“岳母大人，岳父大人何時才能回還？小婿家中還有事務等著處理，怕是不能耽擱的太久。”蘇純生實在是受不了屋里壓抑的氣氛，忍不住率先開口了。
“還有什么比海燕的事情重要的？你倒是給我說說看，你妻女的命在你心中到底是有多少分量？”杜老夫人仍舊閉著眼，說出的話語氣還是一如既往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可這話的內容卻是嚴厲的很。
“岳母大人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小婿當然是視妻兒若珍寶，斷不是可以與其他事物相較的。哪怕海燕變成了那等模樣，小婿也是要跟她相守一生的。”
“哼。”杜老夫人睜開眼鄙夷的看了蘇純生一眼，“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那些給自己臉上貼金的事，還是不要做了。”
“……”蘇純生聽罷，頓時就覺得臉上有些發燒。
“你方才說是掛念海燕的病，想先去探望，我道是你們夫妻情深，心下還歡喜了幾分，沒想到，你竟然拿烏七八糟的事去刺激海燕，說，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誤會，誤會。岳母大人在上，小婿真的就是跟海燕聊了幾句家常，就家里的幾件事征詢了一下她的意見，并非故意去刺激海燕的。”
“你真以為我這老婆子是傻的么？你母親打海燕嫁妝的主意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之前想著那畢竟是海燕自己的東西，任由她自行處置，我是不會管的。”
“海燕一向是個有主意的。”
“可是，那并代表如今我不會管。海燕的嫁妝，當時是寫了嫁妝單子，一式三份，請了你們蘇家村的里正作保的。既然你們蘇家覺得海燕現在的情況護不適合管理自己的嫁妝了，那么我明日就拿了單子把嫁妝再抬回來。”
“岳母大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小婿跟海燕現下還是夫妻，這嫁妝再抬回杜府是何道理？”
“放心，你不是說蘇親家已經同意了讓你跟海燕搬回鎮上的蘇宅來么？也不麻煩蘇親家張羅，這搬家的事兒我們杜家包了，不勞煩你們蘇家的人，所有你們小兩口的東西，保管一件不差的都幫你們完完整整的運到蘇宅去。”
“這……”
“海燕這兒也不用你費心，我都打聽好了，你發小周興學的媽媽周嬸子是個熱心的，上次送海燕來還跟我有過一面之緣，我已經雇了她來幫海燕打理家事，另外靛藍也跟著你們搬過去。這家里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勞煩岳母大人費心，可這事情小婿還得稟過了家父再做定奪。鎮上的宅子，小婿的二哥一家現在住著，馬上就要春闈了，家父的意思是，等二哥考過了，再搬不遲。”
“你那二哥，屢試不第，難道他一輩子考不上，海燕就要等到頭發都白了么？”
“岳母大人又誤會了。家父的意思是等二哥春闈試畢，再安排搬家的事宜。”
“不行，離春闈還有一個多月，夜長夢多，萬一到時候又出了什么別的岔子怎么辦？要搬就趕快搬。后天就是好日子，宜遷居，我到時候一早就叫人去拉東西，你回去跟親家打好招呼吧。”
“岳母大人，這怎么成啊？要不，小婿還是等著岳父大人來了再說吧。”蘇純生見杜老夫人一副事情已定，無須再廢話的樣子，急的頭上直冒汗，想著臨來前蘇老爺的交待，腦門兒上的汗流的更多了。
“不用再說了。你岳母的話，就是我的話，你回去通知蘇親家吧，就按你岳母說的，一個字兒也不用改。”杜老爺的聲音隔著老遠就傳進了屋里，等最后一個字落了地，蘇純生才看到他的靴子尖兒出現在上房的門檻上。
“岳父大人，這……”
“純生啊，時辰不早了，你趕快回去吧，別又像上次一樣。”杜老爺跟杜老夫人并排端坐在上位，端茶送客。
“那，小婿告辭。具體的決定，明日告知了家父后再來商議。”蘇純生見杜老爺也是這樣一副態度，知道杜家人是惱了自己了，只好無可奈何的告辭離去。
“這蘇家人，眼皮子真不是一般的淺，連海燕的那點兒嫁妝都放在眼里拔不出來了，惦記了這么些年還沒夠么？有那心思，做點啥都掙回來了。”杜老夫人見蘇純生灰溜溜的不見了人影，這才憤憤的出口抱怨。
“我當初就說不讓你給海燕陪送那么厚的嫁妝，你偏不聽，我那時看著那蘇老太就不是個省心的，所以才不同意海燕嫁過去。”杜老爺說著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
“唉，我不是想著有份體面的嫁妝傍身，他們蘇家不敢過分輕視海燕么？斷親書的事情，蘇家可是知道的。”
“罷了，罷了。翻這些舊賬也無用。后天是好日子么？可查過黃歷了？”
“嗯，近一個月，就后天的日子最好。”
“那好，我去安排一下，晚上請順豐車馬行的朱富貴朱大掌柜的去燕來樓吃個飯，就不在家用了。”
“嗯，你注意別喝太多酒。早點回來。”
“放心，我心中有數。再說了，跟朱大掌柜的都是老交情了，你且等著好消息就是了。”凳子還沒坐熱的杜老爺說完，又一撩袍子龍行虎步的出去了。
杜老夫人看著杜老爺寬厚的背影，再次感嘆自己當年的眼光就是好，從爹爹那么多待選的孤兒學徒里選中了各項都不是特別突出的杜忠山。
于此同時，杜三姐心下也是感慨萬分，覺得要是真的能把蘇雪晴過繼到自己的名下，那么自己肯定就是這世界最有福氣的娘親了。
竹青打探完消息回來，剛跟蘇雪晴匯報完畢，那邊柳綠就引著杜三姐進了秋棠居。
蘇雪晴揮揮手讓竹青退到一旁，起身從內室迎了出去。杜三姐見眉眼帶笑的蘇雪晴款款的朝自己走過來，一邊拉起自己的手一邊絮絮叨叨的說著想念的話，心下一陣歡喜，臉上笑開了花。
“三姨，雪晴想問你一件事，三姨還請一定如實告知，不許拿話隨意敷衍雪晴，可好？”蘇雪晴見火候差不多了，眨巴著無辜的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杜三姐發問。
“晴兒姐，三姨知道你想問什么，想必這幾天，你也從別人嘴里聽到了不少，聽竹青她們說，你最近的記憶也慢慢恢復了許多，所以你問不問三姨，并沒多大意義，你說是也不是？”
“嗯，可還是想聽三姨親口說給我聽。”蘇雪晴似有些受傷的低下頭。
“來，晴兒姐，到三姨這里來。”杜三姐拉起蘇雪晴，把她還帶著病態虛弱的身體摟在懷里，“你母親她，是迷了神智了，雖然被凌真法師治好了大半，但是由于你祖母的意外介入，最后并沒有完全成功。所以現在她現在一聽到跟你有關的話就會發狂，她只是病了，等她病好了，三姨再帶你去見她好么？”
“三姨，我娘她好了就會喜歡我么？之前娘也是喜歡弟弟多一些，現在弟弟沒了，娘是不是就能更喜歡我一點了？可娘為什么總喊著要雪晴去死呢？是不是我死了她的病就能好了呢？”
“晴兒姐，可不敢這么說。”杜三姐被蘇雪晴的話嚇得一哆嗦，趕忙又緊了緊懷抱，“你娘從小就喜歡鉆牛角尖，等她自己想通了就好了。跟你沒關系，你也做不了什么，你這條小命可是鐘郎中從閻王爺那兒生生搶回來的，還搶了兩次。可是要好好珍惜才對，再不能想不開了，知道了么？”
“雪晴知道，之前不懂事才做出了那樣的事，讓外祖母跟三姨擔心了。以后雪晴一定好好活著，還要比別人活得的更好。”
“噯，這就對了。我就說我們晴兒姐是個有福的，最是伶俐。”
“三姨，方才我叫竹青去打聽了，說是我祖母要霸占我娘的嫁妝，我娘不同意，跟我爹大吵了一架，可是真的？”
“這些消息你以后不要去問了，知道了么？什么事都有你外祖父，外祖母，還有三姨我呢。你就只管好好的把身體養好，然后每天繡繡花，看看書，就好。”
“三姨，我娘現在這個樣子，不管她說了什么，我都不會怪她的。蘇家人覬覦我娘的嫁妝已經很久了，這次借著這個由頭，必然要搶到手里才肯罷休。”蘇雪晴仰起頭認真的盯著杜三姐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我一定要幫我娘守好嫁妝，不能讓人謀了去。不能讓我娘傷心。”
“晴兒姐，你，你真是個好孩子，你娘有你這個女兒，也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多少好事才積的福報。”杜三姐聽了蘇雪晴的話感動的紅了眼眶，拍著蘇雪晴的后背話音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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