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小說旗
從臥佛寺還愿回來,蘇氏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是還有些虛弱,丫鬟、婆子、小廝們來向她匯報和請示一些事情,她竟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經常出錯,不是丟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她本想將家事交給女兒慧瑛,可徐慧瑛自顧尚且不暇,脾氣愈來愈暴躁,簡直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在店鋪里面總是對著伙計們發火,就連朱先生也被她嗆過好幾次,而且除了彭守禮和付榮,鋪子里還有走掉了五個伙計,都是被徐慧瑛給罵走的,剩下的伙計們,也有些惶惶然,生怕一個不小心,撞在二小姐大發雷霆的當口,被一個小丫頭指著鼻子大罵。
徐慧瑛既然幫不上忙,徐慧玥根本就只知道吃喝玩耍,徐掌柜又從未打理過家務,因此,蘇氏只得強打起精神處理家中事宜,又兼之織云的妹妹綺云日日在眼前晃來晃去,她又在剛剛坐完月子的時候受了驚嚇,因此勞累加上堵心,竟然精神一天不如一天。
綺云來到涵玉樓,可因為蘇氏忌諱她是織云的妹妹,因此不叫她貼身當差,只叫她在外面伺候。可綺云非常勤快,經常主動到里邊來,詢問繡錦有沒有什么活計讓她來做。繡錦原與織云親厚,織云被杖責并投水而亡后,她不免有些唇亡齒寒之感,自此更加小心謹慎。而且自從織云去了之后,蘇氏身邊只剩下她一個貼身丫鬟,蘇氏又被扶正成為了徐夫人,她竟有些戰戰兢兢的感覺了。
所以綺云到來后,一口一個“繡錦姐姐”叫得既親熱又敬重,又事事虛心求教,繡錦就將一些不在蘇氏面前露臉兒的活計交給她去做,比如燉個補品、繡個花樣、蘇氏出去散心的時候鋪床疊被等等。都漸漸交給了綺云。蘇氏并不知道繡錦在偷懶,因為她不知道很多幕后的事情都由綺云代勞了,她還以為。因為織云的事情,起到了殺一儆百的作用。這涵玉樓的下人們都比以前勤謹多了,尤其是貼身丫鬟繡錦,不僅腿腳勤快了許多,而且手藝見長,做的一些補品,味道極其鮮美,令她胃口大開。
蘇氏自然是夸獎過繡錦幾句。還賞了她許多衣服,繡錦十分心虛,只得含糊答應著,然后將那些衣裳都給了綺云。綺云卻堅辭不受。說若是這些衣裳給了自己,蘇氏總會發覺,反倒會惹來麻煩。繡錦倒不好意思,說總不能白使喚她,就將自己的一些首飾送給了她。并且自此以后,對她更加喜愛和信任,更在蘇氏面前說了她許多好話。
蘇氏雖然覺得綺云的確如繡錦說的那樣,安守本分,腿腳勤快。心眼絡活,漸漸消除了對她的忌諱和警惕,卻依舊不肯讓她貼身來服侍自己。不過這對綺云而言,與貼身服侍她并沒有什么區別。繡錦已經將很多重要的事都叫交給她去做了,尤其是給蘇氏熬藥燉補,都是她一個人說了算,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她并沒有忘了自己來到涵玉樓忍辱負重的目的,經常給蘇氏的藥和補品中加一些令人身體虛弱、神智不清的藥材。而由于每一次的藥量很小,蘇氏并未察覺,因而認為自己精神一天不如一天,完全是剛坐完月子那會兒受了驚嚇、而最近家中事務又太多的緣故,因此并未請端木仁德來診脈,只是命繡錦做了安神養身的補品來用,這無疑給了綺云更多的替姐姐報仇的機會。
這一日,陽光明媚,風和日麗,蘇氏和徐掌柜帶著剛滿半歲的小天佑,來到后花園,坐在背風向陽處,一邊逗弄孩子,一邊閑談。可是說不上兩句話,蘇氏就覺得頭暈目眩,扶著額頭道:“老爺,也不知道怎么了,我最近總是頭暈乏力,做什么事都沒精神。”
徐掌柜隨即命人去請端木仁德。
端木仁德給蘇氏號脈之后,雙眉緊鎖。
徐掌柜急忙問道:“端木先生,我夫人有何不妥嗎?”
端木仁德從蘇氏的臉色、嘴唇、舌苔、牙齒、眼睛以及脈象上看,知道這個已經升任為徐夫人的女人是慢性中毒。而下毒的人,會不會是徐心然呢?
上一次為了徐慧瑛的事情,他沖動之下跑到福盛祥制衣坊去質問徐心然,碰了軟釘子之后,才發現自己真的十分幼稚,連一丁點兒證據都沒有,他憑什么冒冒失失去指責人家徐心然殘害自己的妹妹?
可是,就算沒有證據,他也知道,除了徐心然,不會再有人處心積慮做這樣的事情,別人與徐夫人母女又無冤無仇。
端木仁德內心糾結不已。一方面,作為一名醫者,他不忍心看著一個人不知不覺中毒。而另一方面,他又十分清楚徐心然在徐家的處境,這一點,原本就聰穎的他,早就從徐心然的衣著打扮、徐心然在制衣坊日夜的操勞以及端木家女眷們的閑談中觀察到了,所以,他同時也不希望徐心然再次受到傷害。
那么,該怎么辦呢?
端木仁德裝作細心診脈的樣子,思慮半晌,才決定,既不告訴蘇氏真相,但同時,也要盡自己的全力替她診治。其實,端木仁德知道,蘇氏中毒已深,即便是他使出渾身的本領,也無法根除她體內的毒,只能盡量將毒素清除,不至于使她受害太深。
端木仁德自己也說不清楚,一向在行醫方面自信且果斷的他,為什么會在給徐家人診病的時候就瞻前顧后。依著他正義耿直的性格,若是發現別人這么做,他一定會痛加斥責,然后公之于眾,讓這個殘害繼母與妹妹的惡毒之人受千夫所指,讓道德的枷鎖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可是,端木仁德做不到,就如同他那天做不到對徐心然被劫持袖手旁觀一樣。
他告訴自己,這是因為,自己幫助蘇氏說謊在先,對徐心然總是心懷愧疚,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不完全是為了這個原因。
端木仁德斟酌良久,開好了藥方,交給蘇氏的丫鬟,然后就走了。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徐家的事,他猜測,徐心然一定是在現在的繼母、也就是以前的庶母和兩個同父異母的妹妹那里受到了非人的待遇,才會如此瘋狂地報復她們。可是,就算她將凌辱過她的人一個一個都害死,那又能怎樣?難道她就能快活了嗎?她就能心安理得了嗎?
端木仁德的答案是“不”。
他捫心自問,若是他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他一定不會用報復的法子來為自己討還公道。
這不是福盛祥制衣坊嗎?
端木仁德只顧低著頭想心事,卻不料信馬由韁,來到了徐心然的制衣坊門口。心想鎖索性去看看徐心然,順便開導開導她,讓她放棄現在這個瘋狂的念頭,不要害了別人,最終也害了自己。
“徐小姐。”端木仁德走進制衣坊的前堂,剛巧看見徐心然正在這里查看賬目。
“端木先生。”徐心然一看又是這位認真執著、正氣凜然的老兄,不由得頭痛不已,“您是來做衣裳的嗎?您看看,這幾款男裝,你可中意?”徐心然明知道他不是來做衣裳的,而是因為蘇氏的中毒再次來向自己興師問罪的,可還是故意打岔,熱情洋溢地指著柜臺里面掛著的幾件男裝樣品詢問道,“若是這些樣式你不喜歡,那么我可以為你量身定做,保管叫你穿上我們福盛祥做的衣裳,會精神百倍!”
端木仁德有些尷尬,只好說:“我……”
徐心然麻利地取下一件外袍:“端木先生,您看這件怎么樣?這可是最近蘇杭最時興的料子,做春裝最合適不過了。而且這種料子十分挺括,輕易不會打皺。讓我們的伙計帶您去里邊兒試試吧。”
端木仁德是個實誠人,雖然根本無心買什么衣裳,可又覺得,自己幾次三番來到人家的作坊,卻一個銅板的東西都沒買過,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于是囁嚅道:“那么……好吧……就這件吧……”
“看來端木先生對這個樣式還是很滿意的。”徐心然轉身對阿威說,“到里邊兒去給端木先生拿一件適合他身材的這種樣式的袍子來。”一邊說,一邊對阿威擠了擠眼睛。
阿威很快就拿來了袍子,又手腳利索地鋪平疊好,放在一個紙盒里,正要遞給端木仁德,忽然一拍腦袋:“瞧我這記性。大小姐,方才后面來了一個推銷布料絲綢的商人,請你去談生意呢。”
徐心然抱歉地對端木仁德說:“端木先生,您看,我就不能招呼你了。讓我們的伙計幫您把衣裳送到府上去吧。哦對了,這件外袍,總共是五十兩銀子。”
五十兩銀子!
端木仁德不由得在心里大叫了一聲。
盡管他平日只知給人看病開方,鉆研藥理,生活瑣事全由家人打理,可這并不代表,他就是個生活的白癡。至少他知道,這樣一件外袍,要五十兩銀子,實在是太貴了。五十兩銀子是什么概念?端木仁德雖然從不把五十兩銀子放在心上,可他以前看過的一個窮苦的病人告訴他,五十兩銀子,足夠他們一家八口過兩年了。
難道,自己買一件衣裳,就要花掉一個八口人的窮苦之家兩年的柴米油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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