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臘月二十三,村里祭祖。
往年祭祖的時候,元娘都會讓她在人群后面跟著磕一個頭。今年卻不知道誰在前面說了一句“柳柳呢”,她便從最后走到了最前。
雖然還是不能和男人們一樣進祠堂去祭拜,但是能在最靠近祠堂的地方祭拜已經是十分不易了。
覃初柳倒是沒甚感覺,元娘卻很激動。因為這代表著,村里人真的接受這個外姓人了。
因為安冬青打算大年的時候弄一場盛大的村宴,所以祭拜完之后,大家也只象征性地吃了點兒東西便各自回家了。
年關近了,制衣作坊也放了假。老話說“正月不動針,二月不理頭”,其實正月也不是一整個月都不能動針,只正月初一到初三不動便好了。
覃初柳原打算過了正月十五在開工,不過村里的媳婦不樂意,少干一天活,她們可就少賺一天的錢。
沒奈何,覃初柳便把開工的日子定在了正月初五。
這些天元娘和梅婆子也閑了下來,開始趕工給家里人做衣裳。
元娘不顧覃初柳的反對給她做了一件水紅色的襖裙,梅婆子給她配了一雙蔥綠的繡鞋。
真真是大紅配大綠,覃初柳看著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死活也不試。
“你快試試,不合身娘好給你改!”元娘拉住要往外跑的覃初柳,把她拉回到炕上,“早上你說祭祖不適合穿這般鮮亮的衣裳,你不穿也就不穿了。現下你還能想出啥理由來!”
元娘早看出了她的意圖,先把她的口封死了。
“小姑娘就該穿這般鮮亮的顏色!”梅婆子也幫腔,“我和你娘以前還給你做過一件棗紅色的襖裙你還記得不那時候你能穿,現在咋就不能穿了”
那能一樣嗎,覃初柳心說,棗紅色偏暗,水紅色顏色太艷。最主要的是,還要配一雙蔥綠的鞋!
“柳柳,你要是不穿,娘以后再也不給你做衣裳了!”元娘見覃初柳還不肯換衣裳。佯怒道。
覃初柳上了當,無奈地抱住元娘的胳膊,“好,好,我換還不成嗎,娘你別生氣了。”
元娘的臉上立即有了笑意,把衣裳展開就往覃初柳身上比劃。
換好衣裳,覃初柳站在地上認元娘和梅婆子打量。
“真好看,你這個年紀就應該這樣穿,這樣才喜慶。”梅婆子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了。
元娘也連聲說好。也不知道是說鞋好,衣裳好,還是說人好。
正這個時候,就聽隼突然嚎叫一聲,緊接著便是谷良的聲音傳進來。“柳柳,家里來客人了!”
而此時,下馬站定的“客人”聽到谷良的喊話蹙起了眉,冷冷地掃了谷良一眼,谷良不知道哪句話說錯了,也不敢再說,只假裝給隼順毛躲到了一邊。
覃初柳和元娘她們只以為外面發生了什么大事。便都先后沖了出去。
覃初柳站在地上,第一個沖了出來,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門口的賀拔瑾瑜。
賀拔瑾瑜也一眼就看到了覃初柳,像一團火一樣,從房間里沖出來。他的眼睛落在她身上,便再也移不開。
“哎呀。這不是傻蛋嗎!”隨后跟出來的梅婆子看到賀拔瑾瑜激動地叫嚷了一句便跑出去拉他,“到家了怎地也不進來!”又招呼谷良,“谷良,還不快把馬拴好。”
谷良驚出一身冷汗來,讓他們主子自己牽馬。這真的好嗎
進到屋里,元娘和梅婆子問了許多賀拔瑾瑜的近況,他也沒有不耐煩,撿能說的都一一答了。
“你說你也真是,不聲不響的來了,走的時候也不給咱們說一聲,讓咱們多擔心。”,元娘一邊給賀拔瑾瑜端糕點果子,一邊抱怨。
梅婆子也應和道,“誰說不是呢,一次兩次都這樣!這次可不行這樣了!”
“還有你送來的那些東西,太貴重了,你……”元娘還在絮叨。
賀拔瑾瑜也只裝沒聽到,輕輕呷了口茶,皺起了沒,“刺玫果泡水……”
他的聲音極輕,似是自言自語,不過就站在炕邊的覃初柳還是聽到了,臉也紅了起來。
顯然,她想到了早前賀拔瑾瑜晚上過來喝刺玫果水說不好喝的事情。
孤男寡女大半夜在一個黑漆漆的屋子里,當著這么多人面,只想一想就臊的不行。
“柳柳,你呆站著看啥,去叫你戚姥爺回來做飯,晚上咱們好好招待傻蛋!”元娘突然說道,打斷了親處理的胡思亂想。
“啊c的,我這就去!”覃初柳如蒙大赦,抬腿就要往外走。低頭正好瞅見那雙蔥綠的繡花鞋,想死的心都有了。
這般土氣的打扮怎地就讓賀拔瑾瑜看到了呢
“您太客氣了,我要到過了年才走,也不是在家待一兩天,您不必如此。”覃初柳一腳已經邁出房間,另外一只腳也抬了起來,就聽到賀拔瑾瑜如此說道。
“你要過完年再走”覃初柳又退了回來,看著賀拔瑾瑜問道,“你的事情都忙完了走得開”
賀拔瑾瑜看著眼前一身紅衣,眼睛又大又亮看著自己的覃初柳,臉上終于有了笑意。這笑意在嘴角越來越大,最后一整張臉都和煦起來。
覃初柳看呆了,不光是覃初柳,元娘和梅婆子都有些呆怔。
誰說美人一笑才傾城,美男一笑照樣傾國傾城。
“是啊,過完年再走,都忙完了!”賀拔瑾瑜直視著覃初柳,笑著說道。
“哦!”覃初柳下意識地回應,繼而緩過神來,臉上還沒退下的紅暈暈染開來,連帶著耳朵脖子都紅了起來。
“我,我還是去叫戚姥爺吧!”說完,覃初柳匆匆出了房間。在外間兒時腳下一個不穩,竟然踩到了自己的裙擺,幸好她扶住了門框,否則指定要摔個狗啃屎。
出了屋子。室外寒冷的空氣一下子讓她鎮定下來。
臉上的燥熱漸漸退去,覃初柳才來得及細想賀拔瑾瑜剛才的話。
他要留下來過年,一直到年后再走。也就是說,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他們要朝夕相處了。
不只是她這樣想,賀拔瑾瑜也是這樣想的。他此次過來,就是想陪覃初柳過年,多和她相處幾日。
可是,事情遠沒有他想的美好。
除了第一天進門和覃初柳共處一室了那么一會兒之外,其他時候他幾乎沒有機會和覃初柳在一個屋子里待著。
更不要說單獨相處了,那更是沒有!
眼見已經過去了三天,他還沒有拉到心上人的小手,還沒和心上人說上幾句話。最難熬的是,明明心上人就在眼前晃蕩。他卻不能做這些!
這個時候,賀拔瑾瑜真希望自己還是當初那個傻子,至少那個時候,他還有機會和覃初柳單獨相處。
這一晚,他實在按捺不住。偷偷摸摸地敲響了覃初柳的房門。
不大一會兒,覃初柳便開門讓他進去了。
房門關上,躲在墻角的谷良問對身邊的人道,“主子果然心急了,連咱們躲在這里都沒有發現!”
“我贏了,給我錢!”身邊的人沒接谷良的話,而是伸出了不怎么細嫩地小手。
谷良不情不愿地從袖袋里掏出一個荷包。“冬霜你也太無趣,連我是讓著你都沒看出來。主子此番前來就是為了見柳柳,自然會想辦法和柳柳單獨說說話。”
已經放到冬霜手上的荷包又被他拿了回來,“吃住都在家里,衣裳首飾柳柳也會給你張羅,你也沒啥要花錢的地方。這錢還是我拿著吧!”
說著,他又把荷包塞回了袖袋。
等冬霜反應過來,要去搶的時候,谷良已經跳開,“夜深了。我回屋睡了”,說完,逃也似地回了自己的房間,還把門閂上了。
冬霜氣的直跺腳,常年無甚表情的臉上也浮現惱怒的神情。她卻也不敢出聲喊谷良,只恨恨地低喃了一句,“谷良,你給我等著!”
月上中天,朗月朔風,夜靜而美好。
“找我有事”覃初柳把賀拔瑾瑜迎進屋里,給他倒了杯清水,“上次寫信給你說的事情你可查清楚了”
好不容易有了單獨說話的機會,覃初柳趕緊問出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覃初柳坐到賀拔瑾瑜對面,等著他回答。
好半晌,他都沒有說話。
“怎么了”覃初柳問道。
“柳柳,我此次前來,第一次有機會和你單獨說話,你難道除了問那些事情就沒有別的話與我說!”賀拔瑾瑜十分不悅地說道。
他聽手下的人說,小姑娘會情郎首先就是要訴衷腸,然后便是投懷送抱。
可是覃初柳倒好,莫說是訴衷腸了,就是說兩句軟和話都沒有!
覃初柳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賀拔瑾瑜的意思,有些想笑,怕他惱,竟硬生生憋了回去。
伸手覆上還停留在杯盞上的大手,“來日方長,咱們以后慢慢說。”
一句來日方長,瞬間化解了賀拔瑾瑜心中所有的怨憤之氣。
反手握住覃初柳的小手,從善如流地說起了正經事,“派人出去查了,已經過去幾個月,也只是能確定那人是蕭白罷了。其他的再想查,便什么都查不到了。”
查不到!
那便只有一種可能,蕭白身后的勢力太強大,甚至比賀拔瑾瑜的勢力還強大,所以,他才什么都查不到。
“不過,查到一個人和蕭白走的很近,興許可以利用一下!”賀拔瑾瑜繼續說道。
“誰”
“趙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