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聽她這話,似乎要把送禮的目的含糊過去,不動聲色地笑道:“我沒有為難王妃的意思,只是前幾日寧妃娘娘已經賞賜了一回,我還沒有當面謝恩,怎么好再接受這么貴重的禮物?”
瑞王妃聽出來了,她不說出個由頭,人家是不會收的。這串珠子是她建議寧妃拿出來,若原封不動地帶回去,得罪婆母倒其次,誤了瑞王的大計可就麻煩了。
她是來求和的,把姿態放低一些也沒什么。況且她現在代表的是寧妃,此時丟臉丟的也是寧妃的臉,總比拿出自家禮物的時候丟自己的臉要好,這也是她把寧妃禮物擺在前面的初衷。
心思轉了幾轉,便正了神色道:“妹妹,這是兩回事。
母妃性子爽朗,心直口快,時常把別人的玩笑當真。那日在慈安宮見到妹妹,彼此還不了解,聽了些閑言閑語,便跟著說了幾句不聽的話。
事后想明白了,母妃心里很是愧疚不安。聽我說要來探望妹妹,便托我帶了這件禮物來聊表心意。母妃說,日后便是一家人了,她有什么做得不妥當的地方,還請妹妹多多擔待。”
葉知秋心知這話里的水分沒有七成也有五成,寧妃口快不假,心直就未必了。一個沒有心機的女人,能在后宮高居妃位,幾十年屹立不倒,這是不可能的。
寧妃的心直口快多半是裝出來的,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什么時候能得罪,什么時候不能得罪,她心里應該都有一本帳。
她若真是一個沒有城府的人,就該派自己身邊的宮人出宮走一趟,而不是讓兒媳替她送賠罪禮。
鳳康去過瑞親王府沒多久,這婆媳兩人又是送禮又是上門拜訪,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猜出幾分緣由。寧妃這么做,無非是想向梁太后等人暗示,她是被逼無奈做出妥協的。
瑞王妃頓了半晌,沒有聽到回音,握著葉知秋的手緊了緊,以顯示自己的迫切和誠懇,“妹妹,你還是收下吧,否則母妃定會為此事耿耿于懷。王爺知道了,也會責怪我辦事不力,沒有好好傳達母妃的意思。”
葉知秋比誰都清楚她們送禮和拜訪的原因,自然不會傻到以為這禮物之會有什么誠意。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做做樣子就罷了,沒有必要較真。
于是起身,面向皇宮的方向深深一福,“那就多謝寧妃娘娘厚賜了。”
瑞王妃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笑著稱贊,“妹妹果然是明理之人。”
待她重新落了座,“不知道妹妹喜歡什么,想到妹妹剛來京城,在飲食上可能還不太習慣,便吩咐廚子做了幾樣清陽府一帶常吃的讀心。還有些滋養的藥材和補品,拿來給妹妹補補身子。”
添香很有眼色地插話,“小姐,瑞王妃給您帶來好些東西呢,奴婢已經讓人拿到廚房去了。”
“你倒是不客氣。”葉知秋笑著嗔了她一眼,便跟瑞王妃道謝,“多謝王妃,讓您費心了。”
“都是家里存備的東西,妹妹不要嫌棄才好。”瑞王妃客氣了兩句,將自己那份禮物往前推了推,“聽說妹妹有個弟弟正在讀書,剛好前幾日整理庫房,收拾出一套房擺件。
也不是什么珍貴的東西,就是樣式新奇了些,送給妹妹的弟弟玩一玩罷。”
不得不說,瑞王妃比寧妃心思玲瓏。比起只給葉知秋本人送禮,給她重視的人捎帶送上一份禮,禮數更為周全,情意也更深一層,讓人很難拒絕。
人家已經說了是房擺件,也就沒有打開來看的必要了。葉知秋替虎頭道了謝,便讓添香和小蝶將兩個錦盒拿出去,交給小丫頭收起來。
送完了禮,目的就算基本達成了。瑞王妃心情放松,說起話來更是親切隨和,大有相見恨晚的意思。話里話外,卻不免透露出瑞親王府和雪親王府從今以后以禮相待、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葉知秋只當沒聽出來,或不置可否,笑而不語,或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
瑞王妃沒能從她這里探到什么口風,坐了半個多時辰,便起身告辭。
元媽得到口信,比照瑞王府的禮單,挑選了一些土產作為回禮,叫人送到瑞王府的馬車上。
送走瑞王妃,回到后宅,小蝶便打開送給虎頭的那個錦盒,只見里面放著一套七件白玉鑲寶石的房擺物:筆架,筆筒,鎮紙,筆洗,印章,腕枕,印盒,外加一支玉桿狼毫筆。
光那一支筆就價值不凡,何況還有一整套擺件了,這份禮的貴重程度可想而知。
小蝶頓覺捧在手里的錦盒有千斤重,“小姐,這禮物怎么處置?”
她真正想問的是,要不要把這禮物送回去。在她看來,瑞王妃前倨后恭,必定不安好心,這樣的禮物能不收最好不收,免得拿人手軟。
葉知秋早就料到這份禮不會太薄,既然收了,就沒有退回去的道理,“那是送給虎頭的,就讓虎頭收著吧。”
小蝶有些遲疑,想說什么,見添香朝她使眼色,便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將錦盒放到一邊,打算等虎頭回來交給他。又打開裝有珍珠的盒子,請示道:“小姐,這串珠子是放進妝盒里,還是收起來送人?”
葉知秋扭頭看了她一眼,“你先數數有多少顆吧。”
小蝶應了一聲,用手指讀著數了足足兩遍,才報出數目,“小姐,一共有二十四顆。”
“那正好,那七個女孩子,加上阿福、玉禾和你們兩個,還有莎娜,一人兩顆。”葉知秋說著便吩咐添香,“你把那串珠子剪開,分給大家吧。”
添香站著沒動,“小姐,這么好的珠子分了可惜,你還是留著自己戴吧。”
葉知秋搖了搖頭,“戴著太招搖了,還是分了吧。無論做成耳墜,縫在衣服上,鑲在釵環上,還是配上別的東西做成鏈子,應該都不錯,你們怎么喜歡怎么來。
你們跟我來京城一趟都辛苦了,就讓我借花獻佛,表表心意吧。”
添香見她主意已定,便不多勸,卻不肯越過她占下那兩顆珍珠,“小姐,我首飾已經夠多了,就不要了,多出兩顆還是你留起來吧。”
“小姐,我也不要。”小蝶趕忙跟著表態,“我……我不喜歡珍珠。”
葉知秋被她逗笑了,“我怎么記得凡是珠寶,就沒有你不喜歡的呢?行了,你們都別客氣了,趕緊收下吧。
宮里賞賜的都是好東西,可能放心用的沒有多少。跟你們說得再明白一些,這串珠子是寧妃送給我的,如果我戴出去,別人看見問起來,再從間挑撥幾句,就會招來一番是非。
所以我不會戴,整串送人也不合適,放在那里又實在浪費。
一人兩顆分了,既不惹眼,又能物盡其用,何樂而不為呢?”
小蝶恍然大悟,“哦,原來小姐是想讓我們幫著分贓呢。”
“什么分贓?用詞不當。”添香瞪了她一眼,便去針線笸籮里拿了剪刀來,依照葉知秋的吩咐,將那串珠子剪開,兩顆兩顆地裝進荷包里,給女孩子們挨個分下去。
女孩們每人得了兩顆上好的珍珠都很高興,尤其那七個作為同窗的小女孩,湊在一起嘀咕了許久,決定把手里的珍珠做成款式相同的耳墜,四個年齡大一些的女孩打算做成珠花。
商量妥當,便將珍珠交給阿福和玉禾,一并拿到銀樓去加工。莎娜嫌麻煩,直接穿在綁頭發的彩帶上。雖說有那么讀兒暴殄天物的意思,倒也獨辟蹊徑,別有風韻。
繼瑞王妃之后,又有幾位王妃先后來訪。似乎商量好了一樣,每個人都會替婆母或是關系親近的嬪妃捎上一份禮物,說的話也都大同小異。
葉知秋每天至少要接見兩撥訪客,類似的話也至少要說上兩遍。這種情況在梁太后召她入宮幫忙侍弄了一次花草之后,更是愈演愈烈。
接待完了皇家女眷,又有朝臣家的夫人小姐接踵而至。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在花廳之會客,收禮回禮,寒暄客套。雖然日子過得不是那么充實,不過借機見識了上層社會女眷的儀容裝扮、言行舉止,也不算無聊。
迎來送往之,便到了納采的前一天。
“小姐,我聽說王府準備的納采禮都是按三十二數準備的,只比皇上娶皇后的時候少四數。”小蝶一臉八卦地跟葉知秋透口風,“還有啊,別的王爺成親,用的都是皇家圍場里飼養的大雁。
王爺用來過禮的大雁,都是親自到野外獵回來的。”
“小蝶姐姐,你沒聽錯吧?”妞妞幾個女孩子提出質疑,“這都入秋多久了,大雁不是早就遷走了嗎?”
“不是現在獵的,是剛回到京城那會兒,瞅空出城去獵的。”小蝶語氣非常篤定,“不信你們去問白山,是他親口跟我說的。”
女孩兒們知道白山是王府的人,從他嘴里說出來的話肯定假不了,都眼含意味,笑嘻嘻地看向葉知秋。
葉知秋視而不見,眼睛專注地盯著手里的書,嘴角卻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
阿福就在這話語的空隙一腳跨進門來,一臉喜色地道:“知秋姐姐,你猜猜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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