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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其余服刑人員都在獄警的監督下,認真完成著各自的任務,段天涯和許云彪等人,卻是躺在某處樹蔭底下,彼此低聲聊著什么。
“唉,在這待了好幾年,都他媽待出感情來了,眼下突然說是要走,真心有些舍不得。”
雙手枕在腦后,透過樹葉的縫隙,仰望著頭頂的天空,侯奇明顯有些惆悵。是的,確實有些舍不得,數年光景,曾經親手栽種的樹苗,如今已然開枝散葉,己然可以為他們遮擋住烈日的直射。
“是啊……”接過侯奇的話語,肖勝和忍不住也發出一聲長嘆:“想想昨夜相聚的那幫兄弟,這突然要說再見,確實尼瑪有些舍不得。”
昨晚的接風宴,用監獄長的話說,其實也是送別宴,所以,赤崗監獄的那些獄警,相對也比較和善,平時那些條令似乎全都被拋到一邊。
而參加晚會的那些服刑人員,基本也相當自覺,自始至終都沒做出什么過激的舉動,因為對于他們來講,這樣的狂歡之夜來之不易,誰也不想成為千夫所指的對像。
就這樣,肆意狂歡,一直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以致于到了即將結束的時候,和許云彪等人關系較好的幾名獄友,彼此抱在一起痛哭失聲。
現在想起這些,肖勝和仍然感覺心里堵得慌,畢竟,今日一別,他朝能否再度相見,都將是個未知數。
“你們兩個如果實在舍不得這里,大可繼續留下。”
然而,就在此時,一個低沉的聲音,使得侯奇與肖勝和的思緒瞬間中斷,緊接著,兩人雙雙跳了起來,同時略顯郁悶的說道:“二哥,你能不能不大煞風景嗎?”
“切……”鄙夷的瞪了兩人一眼,周天明隨即又躺了下去,煞不煞風景,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追隨段天涯的腳步就對了。
“你……”
瞪著周天明,侯奇還想說些什么,但是就在這時,一個人影突然沖了過來,使他不得不將到了嘴邊的話語,又立即吞了回去。
“喪魂,你丫的沒事吧?”
望著眼前的人影,侯奇連忙遞去一個關切的眼神,進來赤崗監獄這么些年,何時見到喪魂濕過眼角?可如今,眼前這丫的,赫然流下兩滴虎淚。
“沒…沒事。”
“都這樣了,還說沒事?”
沒好氣的瞟了喪魂一眼,肖勝和忍不住再度嘆了口氣,誰說硬漢就流血不流淚?那得看是在什么情況下?
而許云彪也在此時站起身來,然后拍著喪魂的肩膀說道:“不用擔心,屠夫已被踢出赤崗監獄,大黃牙因為屢屢惡行,再度被送往法庭的他,估計是回不來了,你那幫兄弟不會出什么事的。”
“沒錯,大黃牙一走,他那些手下就四分五裂,你那些兄弟,仍舊是赤崗監獄的王者。”接過許云彪的話題,一向不怎么愛說話的周天明,也連忙試著安慰了兩句。
“我明白,謝謝兄弟們。”面對許云彪兄弟幾人的關心,喪魂連忙感激的點了點頭:“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到再見不知會是何日,心里總有些不得勁。”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習慣了就好。”一直沒說話的段天涯,突然從地上蹦了起來,仰望著頭頂的藍天白云,段天涯隨即略顯落寞的說道:“出去之后,我們或許將會面臨真正的生離死別,如果連這點都看不破,以后該怎么辦?”
說著,深深的吸了口氣,段天涯便頭也不回的,大步朝食堂走去,時間差不多了,吃過這頓午飯,他們便將踏上歸途。
而許云彪和喪魂等人,則是默默無言的跟在后面,真正的生離死別,并沒嚇倒他們,反而激起了他們的無窮斗志,跟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刀山火海又有何懼?
來到堂食,今天的飯菜極其豐盛,但是似乎大家都沒什么胃口,食堂里也相當安靜,誰也不曾開口說話,大部份的目光,都聚焦在段天涯等人的身上。
握著勺子吃了幾口,段天涯不由得苦笑著搖了搖頭,時至今日,他總算知道了什么叫食之如同嚼臘。
就在這時,一名獄警走了進來,準確的說,應該是赤崗監獄新任保衛科科長王庭輝,緩緩掃視四周,王庭輝當即大聲喊道:“9517,9016,…,9250,…,9377,出獄!”
聽到自已等人的編號,段天涯,許云彪,周天明,肖勝和,侯奇,以及喪魂這幾人,神色明顯有些呆滯,而當段天涯準備帶頭起身的時候,坐在他對面的刑老頭,卻連忙伸手將他按住。
“把飯吃完,一粒都別留,不吉利的。”
“呃……”
望著刑老頭那一臉嚴肅的表情,段天涯連忙風卷殘云一般,將盤子里的飯菜,和著刑老頭的情意,一起吞入腹中。
自然而然的,跟著段天涯的舉動,許云彪和喪魂等人,也將各自的飯菜一掃而光,甚至連不小心掉在桌上的飯粒,也被他們捻起塞進嘴里。
“刑老頭,等你出去之后,一定要去濱海找我。”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會去找你。”
“那好,就這么說定了,保重。”握手刑老頭的雙手,段天涯連忙緩緩站了起來,然后轉身朝前走去。
沿途不斷有人伸出手來,爭著與段天涯和許云彪等人握手,而當許云彪遇到其中一名獄友時,正想開口說些什么,對方卻搶先說道:“保重,別說再見,一路順風。”
“保重……”千言萬語,只能用這兩個字代替,拍拍對方的肩膀,許云彪帶著沉重的心情,繼續跟著段天涯的腳步朝前面走去。
即將走出門口,走在隊伍后面的喪魂,就準備回過頭去,再度看看自己的兄弟,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門口的王庭輝,突然大聲說道:“喪魂,一路向前,別回頭。”
別回頭,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何其難?正當喪魂準備不顧一切,想要再度回頭看上一眼的時候,身后卻是響起一陣吼叫:“魂哥,當我們是兄弟,就別回頭。”
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喪魂緊緊咬著雙唇,當即沖著門外沖去,是的,他很想回頭,可是,王庭輝和兄弟們的好意,喪魂卻不敢辜負,他更不敢讓兄弟們看到自己的懦弱,所以,喪魂只能選擇‘逃離’此地。
走出食堂門口,段天涯的眼角也有些濕潤,而早已等在門外的蔡明釗和程瑩,情緒似乎也顯得十分低落。
“監獄長……”
“別叫我監獄長,如今,你即將出獄,不要帶著這樣的稱呼走。”揮手打斷段天涯的言語,蔡明釗連忙擠出幾絲微笑,當即輕輕的搖了搖頭。
緊接著,從口袋里摸出一本證件,伸手遞到段天涯的面前:“這是華副主席委托我還給你的,收好。”
“呃……”
望著那本特勤九處頒發的證件,段天涯不禁為之一愣,在進入看守所之前,他曾上交了這本證件,兜兜轉轉,竟然又重新回到自己的面前。
“別愣著,收好,忘記我跟你說的話了?”直接塞進段天涯的口袋,蔡明釗拍著前者的肩膀,同時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此時,輕輕挽著段天涯的胳膊,程瑩也連忙哽咽著說道:“首長,有時間的話,我一定會來看您的。”
“你的工作性質,注定了你不會有太多的時間,當然,如果真的有時間,還是多陪陪身邊的人,至于我這個糟老頭子,不用太過牽掛。”
“首長,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另外,我也向您保證,一旦有時間,我會帶著‘蝴蝶’過來看您的。”已然收下證件,對于蔡明釗的稱呼,段天涯也悄然發生了改變。
“謝謝的話,就不必多說,其實我也沒照顧到你什么。”輕輕搖了搖頭,蔡明釗望著身邊的程瑩,然后便連忙沖著段天涯沉聲說道:“不過,這只小‘蝴蝶’,還真是讓我有些放心不下,你若是能善待她,就算是對我最好的感謝了。”
“首長……”
聽到蔡明釗這些話語,程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頭撲在蔡明釗的懷里,當即哭得稀里嘩啦的。
“好啦,旁邊還有這么多人看著,別整得像個小孩子一樣。”輕輕拍著程瑩的后腦勺,蔡明釗那赤紅的雙眼之中,赫然閃現著一絲淚花。
緊接著,深深的吸了口氣,蔡明釗又連忙推開懷里的程瑩,然后指著不遠處的兩輛警車,當即沖著段天涯大聲說道:“時候不早了,帶著他們出發吧。”
“是,首長。”
沖著蔡明釗深深鞠了一躬,段天涯立即揮了揮手,當即領著許云彪等人,大步朝那兩輛警車走去。
“人生于世上有幾個知己,多少友誼能長存,今日別離共你雙雙兩握手,友誼常在你我心里,今天且要暫別,他朝也定能聚首,縱使不能會面,始終也是朋友,說有萬里山,隔阻兩地遙,不需見面,心中也知曉,友誼改不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嘹亮的歌聲,突然在段天涯等人的背后響起,使得眾人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
“不要回頭,一直朝前走。”
歌聲暫時停住,一陣直沖云霄的吼叫,直接沖擊著段天涯等人的耳膜。
又是這句話,又是所有獄友的吼叫,讓許云彪等人不禁含著熱淚,齊刷刷的望著段天涯,這個時候,他們只能是望著段天涯。
“走,上車。”
猛然發出一聲巨吼,段天涯雙腳猛然一跺,當即縱身就朝車里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