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飛舟在黑暗的星海之中飛馳,吳解則居住在飛舟之中,接受紅姑仙子的教學。
這艘飛舟是一件難得的寶物,紅姑身為火部星神之下二十四位星君之一,才有資格得到這件寶物。可即便如此,這“星焰飛舟”也不是她個人的,而是火部的公物。日后她從星君之位上退下來時,這件寶物是不能帶走的,必須留給下一任星君。
星焰飛舟具體的煉制方是火部的機密,而這寶物真正的能力也一直是個謎團,但它用來代步卻是再好不過——此寶無須主人操縱,只要設定好目標,就能自行在星海之中尋找出一條合適的航線,速度還快得出奇。
當星焰飛舟航行的時候,會先在附近尋找一顆恒星,吸收足夠的星火之后,便能虛空挪移,猶如洞虛真君一般,挪移的距離甚至比尋常洞虛真君更遠。
一次挪移之后,它就會尋找下一顆恒星,再次吸收星火,繼續挪移……整個過程不需要任何人控制,更不需要半點真元力,真正的全自動。
吳解曾經和這件寶的器靈見過面,那個看起來是匹小馬駒,鬃毛尾巴卻如同彩虹一般繽紛的器靈“彩虹”修為堪比洞虛真君,性格大大咧咧開朗活潑,可嘴巴卻著實很緊,半個字都不提自己究竟有什么本事。
吳解倒也沒有多問,別說他還不是火部中人,就算他加入了火部,尋常斗神也沒資格知道這件寶物的秘密,何必要自討沒趣
現在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是認真學習,將正宗的火部正充分掌握,把過去缺的課補齊。
對于這位隔了不知道多少代的徒弟,紅姑仙子教得非常認真用心。吳解因為已經形成了錯誤的認識,走上了錯誤的道路,糾正起來相當困難。她不厭其煩地一點點講解,仔細分析吳解究竟錯在哪里,再一點點地糾正。花費了不知道多少時間和精力,光是為了給他調理真元,讓已經走上岔道的重歸正道,就消耗了不知道多少珍稀的靈藥和寶物。
對于這一切的付出,紅姑仙子顯得很理所當然。當吳解為之不安的時候,她說:“你是我的弟子,便是我一身神通的繼承者。身為師傅,我當然要盡我所能,讓你走上最好的道路。而作為徒弟,這是你天經地義的權利,不要有什么負擔,也不用覺得不安。”
“我們沒有雷部那種驚才絕艷得超乎想象,每個人都能自成一家的絕頂智慧;我們沒有瘟部那種深入各個組織、甚至于在天魔之中都有線人的龐大關系網;我們沒有斗部那種強得毫無道理,一劍在手便能與全世界為敵的無上神威。斗神四部之中的火部,有的只是一套循序漸進的平實,有的只是一群無論資質還是智慧都只算中上的尋常修士。”
“日后你到火部,一眼看去,多得是修煉百萬年千萬年,始終困在真仙境界不能突破的老兵們。他們已經幾乎忘記了一切,記得的,只有永遠不會放下的責任。”
“我盡心盡力地教你,這是我的責任;你將我的本事學好,日后要比我更強,甚至于教出比你更強的徒弟,這是你的責任——火部就是這樣一代代傳承下來的。薪盡火傳,永不熄滅,越燒越旺。”
“億萬年來,火部斗神們就是這樣一代代地傳承,才從當年思源老祖麾下一群不起眼的小嘍噦,發展成了雄絕諸天的最強戰斗組織。”
說這話的時候,星焰飛舟正在一顆恒星附近補充星火,可當時紅姑仙子眼中燃燒的火焰,競似比那巨大的星辰更加耀眼!
這一番教學,持續了五年,比紅姑仙子預料的時間長了許多。但天下終究沒有不散的筵席,當星焰飛舟來到一連串綠色的星辰附近時,她停下了船,告訴吳解,這段航行的終點已經到了。
“為師只能送你到這里了。”站在船頭上,數十顆星辰的光芒匯成一股狂風,吹得她的長發獵獵飛舞,“再往前,便是神門的‘綠星戰線’。你看那十八顆綠色巨星,它們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陣勢,將偌大的星海完全遮斷。無論是誰,想要前往神門勢力范圍的內部,都只能老老實實地從星門通過——除非你有本事直接一步跨過天極,否則就不要幻想能夠強行闖關。”
“斗神和神門的關系并不好,光死在我手下的神門真仙就有四五個,而我的朋友里面,死在神門手下的也有好幾位……不過這些跟你都沒關系,神門會阻止我這火部星君靠近,卻沒有理由阻攔連正式斗神身份都還沒有的你。”
“不過彼此終究是敵對的……我告訴你一些事情,你要牢牢記住。還有一些需要特別注意的人,其中有的是我們的死敵,有的跟我們關系尚可……”
吳解站在她身邊,認真地聽她介紹。
其實這些事情,若是用神念交代的話,也不過就是一瞬間的工夫罷了。但無論紅姑還是吳解,似乎都沒有想到這么方便快捷的辦,而是寧可一個嘮叨地說,一個耐心地聽。
過了好一會兒,紅姑總算是將要交代的事情交代完了,她拿出將韓德封在里面的那張靈符交給吳解,然后正打算離開,臉色卻又凝重了一下,目光似乎有些黯然。
“師傅,您還有什么要交代的嗎”吳解一愣,低聲問。
“你進步的速度遠比我想象得更快,或許用不了多久,一千年,兩千年……就能元神寄托虛空,成為洞虛真君,甚至可能走得比我更遠……當然這是好事,但我卻有一件事要叮囑你。”
“師傅請吩咐,弟子必定盡力去辦!”
“不用這么緊張。”紅姑見吳解一臉緊張嚴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只是一件小事罷了,其實你真正遇到這件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只是隨便一說而已。”
話雖然說得滿不在乎,她的態度卻一點也沒有滿不在乎的意思。先施將周圍空間隔斷,確保沒有人能夠窺探到這里的情況,才捏了一個決,在二人面前顯出一個水鏡來。
水鏡之中并非遠方的景物,而是一個人的肖像。這人是一個長發及地的美麗女子,氣質清冷,美艷絕倫——吳解打賭,自己這輩子從沒見過漂亮到如此地步的女人,像這樣的女子,當真是走在路上會引起交通堵塞,甚至于可能讓一些意志不夠堅定的修士直接道心瓦解,端得禍國殃民。
“這是一個天魔,嗯,應該是一個天魔。”紅姑斟酌著話語,緩慢地說,“或許你會遇到她,又或許遇到她的時候,她的模樣稍稍有點變化……這不重要,反正氣息和相貌你都記住了,就算有些變化,你應該也能認出來……”
“莫非是師傅的死敵嗎”吳解問。
紅姑沉默了一下,嘆道:“恰恰相反,這是我一位生死之交的摯友。”
吳解愣住了,不料師傅身為斗神,居然會有天魔朋友。
“我這個朋友呢,應該也有洞虛境界的修為。不過她的修為想來大概不會很穩定,日后你遇到她的時候,她多半打不過你……到時候如果你能夠活捉她的話,就把她捉住交給我;不能的話,還請手下留情,不要殺她。”
吳解點了點頭,他本就不是那種渾身燃燒正義之火的狂信徒,既然是師傅的叮囑,那么放過區區一個天魔,也算不了什么。
何況……沒準日后見面的時候,自己已經能夠活捉她了呢!
紅姑見他答應下來,不由得微微一笑:“其實說起來,她跟你也大有緣分呢!如果不是她的話,你根本就得不到靈霄火部正。”
吳解聞言皺眉,不明白她說的是什么意思,想了一想,心中突然靈光一閃,想通了什么,忍不住問道:“莫非這位便是輝夜祖師”
紅姑并沒有驚訝之意,苦笑著說:“沒錯,這就是當年青羊觀第一代弟子之中號稱戰力最強,巾幗不讓須眉的輝夜。后來更是青羊觀歷史上第二個渡劫飛升的高手,實實在在是你的前輩呢。”
吳解點了點頭,目光落在師傅的白發上,突然:“莫非當初被輝夜祖師所殺的那位斗神,就是師傅您”
紅姑自嘲地笑了,搖頭嘆道:“不是我還能是誰呢當初我們情同姐妹,她修為不及我,性格卻極為好強,一直想要追上我的腳步。后來當她總算修煉到陽神境界巔峰,找到了元神寄托虛空的一絲靈感,便急急忙忙閉關突破。當時我就在她的洞府外面,為她護。”
“輝夜祖師……沖關失敗了”吳解心中有了一絲不妙的聯想,急忙問道。
“失敗了,她在元神寄托虛空的過程中,被心魔反噬,道心崩潰,入了魔。”紅姑神情黯然,嘆道,“按照護的規矩,這種時候我應該親自出手將她斬滅,為她辦理后事。但我卻沒能下得了手,反而死在了她的手下。好在她尚未徹底入魔,仍然保持著幾分人性,將我的元靈封在玉簡之中,投入了九州界,傳給了青羊觀。”
“我的元靈在九州界轉世,不久之后便重入道途……這些事情你想來也是知道的,反正就是尋常修煉罷了。”紅姑將人間修煉的事情一筆帶過,“我飛升之后,很快就恢復了修為,然后就在尋找她。可她似乎有意躲著我,幾次都擦肩而過……”
說著,她看著遠方那片燦爛的星群,深深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