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作者:楚白)
吳解并沒有沉浸在哀痛和自責之中很久。
南屏郡的災民正在度日如年,望穿秋水地期盼著賑災糧食送到。每拖延一分鐘,可能就會有一兩個災民倒下。
他們已經被阻礙浪費了至少兩天,沒有時間再拖拖拉拉了!
但是想要前進的話,就要突破眼前的阻礙——那些攔在前方的不知名的軍隊。
吳解站起來的時候,臉上的哀痛之色并未減少,但卻多了森然的殺意。
“沈大俠,可以把裁水寶劍借我用一下嗎?”他用令人心寒的目光注視著已經擺好作戰陣型的軍隊,“殺人這種事,用寶劍怎么也比用拳頭快。”
他努力想要讓自己的聲音平靜一些,但話音里面卻有著無法壓抑的兇狠;他想要像自己看過的某些小說主角一樣冷冰冰猶如看死人一樣看著敵人,可胸中的怒火卻不由自主地從眼睛和嘴巴里面流淌出來。
他記得老白生前不止一次說過,這是這輩子最后一趟押鏢,也是這輩子最有意義的一次押鏢。他決不允許心懷叵測的混賬東西玷污那位老人的遺愿!
那些人想要阻攔他們,就是想要讓災民們死。如果他們成功了,南屏郡只怕會遍地餓殍乃至于易子相食……吳解絕對不允許那種事情發生。
既然你們不給別人活路,那就別怪我也不給你們活路!
“師傅啊!你現在很有當年的氣勢啊!”茉莉興奮得大喊大叫,“就是這種氣勢!把那些攔路的家伙統統殺光!一個不留!”
“認識你這么久,這是我第一次贊成你不靠譜的建議——希望是最后一次。”吳解在心中苦笑著,接過沈毅遞來的裁水寶劍,深深地吸了口氣。
下一瞬間,他將純陽真火注入了寶劍,明凈如水的寶劍剎那間變得通紅,更有一道艷麗的金紅色劍芒伴隨著滾滾熱浪延伸出去,將三尺青鋒化成了五尺長刃。
“當心箭矢。”沈毅并非婆婆媽媽的人,只是叮囑了一句就率先沖向了敵陣,吳解惡狠狠地笑了一聲,緊隨其后。
這倆人一個是先天高手,一個剛剛打死了先天高手,二人聯手,就算是千軍萬馬也能殺個七進七出,順便斬個大將奪個軍旗什么的。此刻對手只是區區三百余人,那還不是猶如砍瓜切菜一般!
看著二人氣勢洶洶逼來,領頭的那個可能是軍官的人并不驚惶,反而仰起頭來,朝著山崖上大喊:“動手!”
他只喊了一聲,就被沈毅的劍氣隔斷了喉嚨。而他的喊聲,則猶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這是理所當然的,因為埋伏在山崖上的一百名弓箭手,早在夜里就變成了一百具冰冷干癟的尸體。
他們的確很勇敢,毫不畏懼地爬上陡峭的山崖,不顧寒冷的守候在冰冷的山崖上埋伏。可他們的勇敢毫無意義,因為他們根本看不到身為鬼魂的杜若。
一百名弓箭手在不知不覺之中就被無聲無息地被吸干了鮮血和生氣,甚至都沒能發出半點慘叫。
在確定無法得到弓箭手支援,而且正副首領都已經死去的情況下,這些士兵們并沒有潰散逃跑,反而發動了進攻。
重甲的長槍兵,輕裝的騎兵,不顧一切地沖過來。雖然大多數都死在了沈毅和吳解的手下,但終究還是有一部分沖進了車隊,和車隊眾人廝殺成一團。
兵器碰撞的響聲和人們戰斗時的吼聲連成一片,夾雜著戰馬的嘶鳴和垂死的慘叫,宛若令人毛骨悚然的修羅場。
漸漸的,各種響聲次第消失,戰場上慢慢恢復了安靜,只剩下戰馬不安的響鼻和人們辛勞之后粗重的呼吸,在寒風中慢慢消散。
“這群趕著投胎的夯貨!把糧食弄濕了不少啊!”關雄氣呼呼地看著那些被鮮血染紅的糧車,怒氣幾乎要從鼻子里面噴出來。
說這話的時候,他還得用一只手捂著肚子,防止腸子從傷口里面流出來。
“曬曬就好……沒太陽的話吹吹應該也可以,這幾天天氣挺干的。”臉上多了一條可怕傷口的徐海用白布將右臂扎好,深可見骨的重傷不能令他有絲毫動容,“辛苦大家了!不過我們還得盡快趕路,稍稍休息一會兒就要出發。”
“明白!”
“放心吧!”
“這種小事,不在話下!”
回應聲此起彼伏,卻顯得有點稀稀拉拉。
出發時接近二百人的車隊,已經少了五十多人,更有至少三十人傷勢嚴重到無法長途跋涉,加上需要留下來照顧傷員的人,整個車隊只怕要減少一半的人手!
“真是見鬼!賑個災而已,怎么會惹出這種事情來!”關雄不滿地嘟嚷著,坐在地上倚著馬車喘氣,“老徐啊,我恐怕是沒辦法跟你們一起上路了。真是丟臉哪!”
“放心吧,有沈大俠和吳少俠同行,不會有什么大事的。”徐海臉上的傷口讓他的笑容顯得有些猙獰,“這次真的多虧了吳少俠!要不是他的話……”
眾人聞言都暗暗點頭,這次車隊能夠化險為夷,吳解是當之無愧的最大功臣!
先不說他用神秘的功夫幫沈毅突破到先天境界這件關鍵的大事,也不說他力斃衛疏的神勇,光是他剛才拿出來的那些藥就至關重要。
如果沒有那些品質絕佳的藥物,只怕車隊里面一半以上的傷員都會失去行動能力,更會有至少二十人傷重而亡。而他的那些藥物,不少識貨的人都看得暗暗咋舌。
上品金瘡藥價格昂貴,整個車隊里面只有沈毅才準備了一點,連關雄和徐海這兩位朝廷命官都舍不得購置。至于參血丸……那種一顆藥丸抵得一錠黃金的寶貝,就算最見多識廣的人也沒見過實物,只是耳聞而已。
這兩種藥物的效果的確對得起它們的價格,車隊眾人僅僅休息了差不多一個時辰,傷勢不嚴重的就已經恢復得差不多,可以繼續出發了。
在這段時間里面,吳解等沒有受傷的人忙著在地上挖坑,整理車隊戰死諸人的遺物,然后火化尸體,將一包包骨灰好生安葬。
至于那群來歷不明的士兵們,為了防止引起瘟疫,他們的尸體也要火化,不過火化之后的殘骸就隨便埋了——這個世界可沒有什么“人道主義關懷”的說法。
數十份骨灰都被埋在一片筆直的山崖下面,山崖被沈毅以先天真氣狠狠地壓了一遍,堅實連精鋼大刀砍上去也只能留下極淺的痕跡,想必可以經得起多年的日曬雨淋。而在這片堅實的石壁上,又有沈毅憑借寶劍和神功刻下的奠文。
奠文不長,淺顯簡明,不過已經將此間的事情說得清清楚楚。奠文之后是數十個姓名和他們各自的籍貫、身份,排在最前面的就是老白——直到這時候,吳解才知道老白其實并不姓白,而是單名一個“白”字。
在車隊殉難眾人的名字后面,還另附一行,記得是“殉難于先諸義士四十二人”。
“如果這一趟我不死,一定要把這些好漢們的姓名一一尋訪出來,補在下面。”做完這一切之后,沈毅嘆道,“他們是為了賑災而死的,他們的名字理應刻在這青山上,與青山同在!”
吳解想了想,走到另一邊沒有被真氣加固過的山崖旁,用手指刻下了“青山有幸,浩氣長存”八個大字。
能夠讓老白他們安葬在這里,若是這巍巍青山有靈的話,應該也會為之驕傲吧!
刻完了這些字,他再次來到老白等人的墓前,低聲禱告。
“老白,還有大家,你們放心吧!我們一定會把糧食運到南屏郡的!無論是誰,都休想攔住我們!”
說完這些,他決然轉身,走向正在做最后的準備,即將出發的車隊。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
數十輛馬車組成的漫長車隊,喧鬧著穿過了狹窄的山谷,在崎嶇的山道上緩緩行進。
他們并非沒有想要調查一下那些山賊的來歷,但現在不是時候。
這些家伙的來歷有問題,那是肯定的,就算白癡也看得出來——誰聽說過天下有由先天武道強者帶隊的山賊?誰聽說過天下有明知死路一條還要堅決沖鋒,死戰不退的山賊?
就算是列國強軍,也沒有幾支軍隊能夠做到這種地步!
可是,現在不是調查他們的時候。
不管這些山賊背后是誰,不管有什么陰謀詭計,都只是次要的事情。他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去賑災,因為南屏郡的災情容不得半點拖延,多拖得一刻,就會多出不知幾條餓殍!
吳解和沈毅這兩位大高手作為隊伍的先鋒,走在整個車隊的最前面。
“你知道男孩子和男子漢之間有什么區別嗎?”沈毅突然問道。
吳解想了想,說:“是指結婚與否?”
沈毅搖頭。
“年齡?”
沈毅又搖頭。
“那究竟是什么呢?”
“責任。”沈毅看著遠方,目光悠遠,“當一個男孩子決定負起責任來的時候,他就不再是男孩子,而是男子漢。”
“我十六歲那年,衛疏他弒師叛門。我當時正好跟幾個師弟在逛街,聞訊趕回來的時候,幾位師長已經只剩功力最深的大師伯還撐著一口氣。他看著我,說‘南華劍派就交給你了’,然后就閉上了眼睛——其實他中毒最深,之所以能夠堅持到那么久,只是為了對我說這句話。”
“從那天起,我就不再是長寧城里以年輕瀟灑著稱的浪子劍沈二郎,而是南華劍派的掌門人沈毅。”
“從那天起,我學會了很多以前不愿意去學,不需要去學,或者不屑去學的東西;我拿出了以前從沒有過的刻苦去練功;我每天只允許自己睡兩個時辰……”
“一轉眼十年了,不知不覺之中,我成了名動大楚國的俠客,還成為了先天高手……”
說到這里,他笑著轉過頭來看向吳解,目光中有長者的沉穩和前輩的寬厚。
“從你加入車隊的那天開始,我就知道你深藏不露。但我并沒想過要你暴露身份,因為那是你自己的選擇,我無權干涉。”
“不過,我很高興看到你終于成長起來,像當初的我一樣,挺身站出來,承擔起我們這些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吳兄弟,歡迎你踏入江湖,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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