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現在有兩個選擇。.”面對巡天疑惑的眼神,吳解將早已設計好的兩套方案說了出來,“第一個選擇,我會在修復你艦體的同時,用造化孕育之力溫養你的元靈。這個過程是很穩妥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缺點是需要很長時間……以你現在的情況,大概需要溫養三五百年才能恢復過來。”
“三五百年并不久。”巡天說,“這缺點不算什么。”
“如果你不是好戰的巡天神舟,那么這的確不算什么。但我問過本門前輩,你很喜歡戰斗,很享受戰斗,對吧?”
“當然我就是為戰斗而生的”巡天眼中寒芒一閃,整個人剎那間充滿了銳氣。
“既然是這樣,那就有問題了。”吳解嘆道,“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二百年之內,我們人間各派就準備聯手打上天外天,徹底鏟除魔門。”
這個消息確鑿無疑,還是韶光真人親口告訴吳解的,因為他想要征求“魔門前輩”的意見。
巡天身軀一震,急忙問道:“你們有把握嗎?”
“這種事情,誰敢說有絕對的把握呢?但我們至少還是有七八分把握的。”
吳解回憶著韶光真人的說法當初為了“什么時候進攻魔門”的問題,正道四派爭執過一番。白帝閣建議盡快動手,搶在魔門煉成真正的十二神魔之前,打一個時間差;青羊觀則認為戰爭是一件大事,目前的情報還不明朗,準備也不夠充足,不如好好準備個百來年,等吳解還丹之后,讓他掛帥出征,把握更大。
佛門和龍族并不很在意時間的問題,所以主要的爭執就在道門兩派之間展開。韶光真人和顏掌門爭論了許久,最后不歡而散。好在還有佛門和龍族當和事佬,白帝閣總不能拋開其余三派單干,這事便拖了下來。
但不管怎么拖,三五百年之后,這一戰肯定早就打完了。
“那……豈不是說,等我恢復過來,人間最大的戰斗已經打完了,魔門已經被掃平了。從此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天下太平……”巡天茫然地說,“天下太平了,我哪里還有戰斗的機會?”
“總還是有一些的。”
“不行絕對不行”此刻的她,儼然便是一個好斗之徒,眼中滿是旺盛得要燃燒的斗志,“我是誰?我是巡天神舟我是青羊觀最強的法寶我是以武運煉成,寄托了英雄戰魂的兵器錯過天下最重要的決戰,豈不等于放著老虎不打,專心去射兔子…就算一天射一千只兔子,又有什么意義?我會死不瞑目的”
“你不會死。”
“對我來說,那跟死了也沒什么分別”
見她如此堅決,吳解嘆了口氣,又說:“那另一個辦法,就是改造了。”
“改造?”巡天愣了一下,思考著這個詞語的意思,眉頭漸漸皺起,“你的意思是說,將我改造成別的法寶?”
“是的,大體還是艦船一類的模樣,但你的元氣損失得太嚴重,如果要盡快恢復的話,就只有縮減規模比方說將巡天神舟的長度縮小到現在的三分之一,那么以你現在的元靈,再稍稍溫養一下,就能夠基本恢復力量了。”
“……只剩下三分之一,那我能剩下多少力量?”
“咦?難道你不應該先問問.那我還是不是,這類問題嗎?”
巡天大笑:“你今曰看到的我,和昔曰那位死不瞑目的英雄判若兩人。既然我可以接受這第一次的變化,為什么不能接受第二次呢?”
“戰意不息,戰魂不滅,我就依然是我。無論叫什么名字,無論長什么模樣,只要還能戰斗,別的我都不在乎”
吳解愣了一下,沉默了一會兒,笑了。
“既然如此,那么別的就都不是問題。我雖然不能完全修復你那套以人間武運為動力的戰斗系統,卻能夠賦予你新的力量。而且我可以保證,這份新的力量,絕對不會比你之前的力量來得遜色”
“那還愣著干嗎?動手吧”巡天握緊了拳頭,“我已經等不及想要去試試新的力量了”
“但改造的過程是很痛苦的,那種痛苦的程度……”
“你這人啊明明是男子漢,可怎么這么婆婆媽媽呢?”巡天搖頭嘆道,“痛苦什么的,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相比不能戰斗的痛苦,被改造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是……”
“你叫什么名字?”巡天打斷了他。
“吳解。”
“……吳解是吧,我記住你的名字了。”巡天蹣跚地走到他面前從這個距離看來,她比吳解都要高出差不多一個頭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不知道被改造之后的我,是否還留著現在的記憶。那么就讓我以一個前輩的身份,來最后告誡你一句話吧。”
“前輩請講”吳解肅然正色。
巡天笑了笑,手扶著吳解的肩膀,讓自己不至于因為站立不穩而摔倒:“我們修道的人呢,并不懼怕來自身體的痛苦,來自靈魂的痛苦雖然難耐,不過咬咬牙也就過去了。真正可怕的痛苦,是來自于心靈一一想要做的事不能做,想要走的路不能走,想要救的人不能救,想要愛的人不能愛……這些痛苦,才是最難以忍受的。更可怕的是,當你終于能夠忍受這種痛苦的時候,你的前進之路也就完全斷絕了”
“一個修士,他只要還想前進,就必須面對這些痛苦。不能逃避,不能忘卻,不能習慣,猶如一個始終在滴血的傷口,永遠也不會愈合。”巡天的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痛楚之色,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自己作為“人”時候的事情,“我看得出來,你跟我一樣,都是寧死也不肯當逃兵的人。那么記住我的勸告吧,哪怕是要吃再多的苦,冒再大的險,也不要傷害自己的心。因為……那才是最可怕的痛苦和它比起來,別的根本不值一提”
“所以……請不要猶豫,也不要為我擔心。對我來說,只要還能戰斗,別的就全都不是問題”
吳解沉默了許久,重重地點了點頭。
“我保證一定會讓你再次踏上戰場,和那些強敵們轟轟烈烈地大戰一場”
“嗯,我相信你”
吳解笑了,身體漸漸化作光芒消失。
當他完全消失之后,巡天的身影突然一閃,來到了戰艦的船頭,扶著巨大的炮管站直了身體,在不知何時漸漸變大的風中,注視著正在不斷泛起絕望之意的湖面。
在吳解看來一片深沉而不見底的湖水,在她看來,卻是一面鏡子。鏡子的那邊,是無數曾經熟悉的身影,或并肩作戰,或兵刃相對,或飲酒換歌,或勾心斗角……這些人注視著她,眼神之中或詛咒,或祝福,但卻都充滿著無可挽回的悲涼之色。
“老朋友們、老對手們,本來以為就要以這么狼狽的樣子去見你們了,現在看來,似乎還不是時候呢
她伸手捋了捋長發,黑發在大風中飛舞。
“我還要繼續戰斗下去我的戰斗,還沒有結束”
第三年的九月初九,青羊觀的上空突然云氣繚繞,云氣之中回蕩著陣陣戰歌,更有無窮赤紅的光影,猶如烈焰一般映紅了天空。
青羊觀眾人全都被它驚動,驚訝地注視著這異象的來源。
那是吳解的精舍。
自從帶著無月和白有才去消滅了鶴焰子之后,吳解很快就開始閉關,到現在已經兩年多了。這兩年多來,他的精舍始終大門緊閉,法寶元靈“廿七”將每一位來訪者都拒之門外,回答是千篇一律的“屋主正在閉關,不能打擾”。
大家都很好奇,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閉關這么久。
但毫無疑問,吳解一定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可能是修煉什么重要的功法,也可能是在修煉什么重要的神通,還可能在煉制什么強力的法器也有人用占卜之法推算,得到的結果是他正在修復什么東西。
“那肯定是修復巡天神舟嘍。”有人說。
“或許是在修復本命法寶。”也有人說。
“但不管怎么說,他竟然這么快就找到了修復的辦法……真是厲害啊”丹楓真人或者丹楓祖師,因為他就在這兩年之間渡過了心魔劫,還丹成功笑著贊道,“沒準他很快就會超過我了呢”
吳解遲早會超越丹楓真人,對此大家倒是沒什么異議。如果有所爭論的話,大概就是時間的早晚問題
但就算是最最悲觀的人,也不覺得他真的會用太久的時間。
相比已經可以下定論的事情,他們還是更好奇吳解這次閉關的成果。
那座位于精舍區最前列的竹樓,便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今天早上,竹樓中突然升起一道紅光,飛上天空就化成如此異象,一看便知道吳解的閉關有成果了
不知不覺中,許多人都來到了附近,靜靜地等結果。
而這個時候,吳解卻正在閉關用的靜室之中,向一位短發少女拱手道喜。
“恭喜道友終于恢復,又可以和人間的魑魅魍魎大戰了”
少女身材矮小,穿著長長的上衣,下擺一直到膝蓋上方,但雙腿卻裸著,沒有裙褲,儼然是南方蠻族常見的風格。她背著一個大大的背包,又挎著一個簡樸的挎包,頭上戴著方形的帽子,手上還提著一個類似雙筒望遠鏡的法器,笑得很開朗。
“主君太客氣了若非您的幫助,我怎么可能恢復得這么快而且……這份新得到的力量,更是超乎想象呢”
說著,她背包的兩側、挎包的兩側、帽子的兩側和手上法器一起泛出了鮮艷的紅光,與此同時,天空中的異象便更加強烈起來。
“只是我實在沒想到,您居然會犧牲自己的本命法寶,來補充我殘缺的元氣這份恩情,我真是粉身碎骨也無法報答”
“道友太客氣了……”
“不要.道友,、.道友,這么見外吧。”少女呵呵地笑著,收起其實由八支神火柱所化的四件法器,搖身一變宛若尋常的南蠻姑娘,親熱地握著吳解的手,“我可是您的本命法器了,總要給我取個名字吧
“叫巡天不好嗎?”吳解愣了一下,被女孩子握著手,讓他稍稍有點不自在。
“我改頭換面了嘛,總得有點新氣象啊”
吳解點了點頭,咳嗽了兩聲,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出來,或許是因為緊張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長期勞作使得他有些疲勞,前世的很多記憶浮現了出來。
“我記得……世上曾經有一艘號稱.永不沉沒,的戰艦,名字叫做雪風。”他沉吟著說,“從今天起,你就叫.雪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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