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的白骨巨舟緩緩落下,最后在雷光的簇擁之下,落入了遠處的一座山頭,隱沒在金霞之中。
又等了一段時間,其他門派也陸續來到。
比方說乘著巨大金蓮佛座而來的白蓮堂一行;比方說由一道樹葉模樣的青氣護住,穿過空間裂縫而來的萬壽山;比方說人手一只仙鶴,仙風道骨長袍飄飄的瞰天宗。
他還看到一棵大樹飛來,落地之后卻化為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身邊站著一群人,蘇霖也在其中。想來就是最近剛剛成立的通天派。
不過他沒看到龍族,想來這些占據了天下水體的神獸后代們不屑于參加人間的爭斗。
又過了一段時間,天邊突然明亮了起來,猶如有千萬把利劍從天空落下,將烏云片片撕裂,重新出現了朗朗青天和明亮的陽光。
在這片陽光之下,數十道劍光首尾相連,猶如一條夭矯巨龍,搖頭擺尾飛了過來,在不遠處的山頭落下。
“落日派的人也來了。”周洲笑道,“以前聽說他們這些年來熱衷于御劍術,幾乎人人都在練劍,儼然有改名落日劍派的意思。現在看來,這還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若是需要和他們入道境界門人交手的話,請務必讓弟子上場一試!”易悌的眼睛簡直比劍光更加明亮,平素淡泊隨和的他身上很罕見地勃發了強烈的戰意。
“沒問題,到時候如果要跟他們交手,一定讓你去!”李逍遙拍了拍他的肩膀,贊許地說,“我記得落日派入道境界有一個出色的弟子,號稱吹冰王子,雖然年紀不大,但已經盡得本門真傳,連落日神劍都賜給了他。”
“我不會輸的!”
“嗯……落日神劍天下聞名,到時候跟他交手,你如果沒有合適的飛劍,可能會吃個大虧……”李逍遙沉吟片刻,目光看向了周洲。
“你看我干什么?總不能讓把吃飯的家伙給他吧!”
“反正你現在用繡花針了,那對飛劍留著也沒用……”
“我那是神針劍法!不是繡花針!而且神針劍法攻擊有余防御不足,沒有一堆飛劍護身的話,混戰里面很吃虧的!”
“不要吵了。”韶光真人的聲音帶著幾許怒意,“不就是一對飛劍嘛!值得這么吵吵嚷嚷嗎!”
說著一道金光飛來,停在易悌面前。
“若是要跟那吹冰王子交手,你便用這朝陽神劍。這是當年我們吃了落日神劍的虧之后,專門為了克制它而打造的。”韶光真人的話音中隱隱帶著幾分恨意,“到時候你可以跟它硬碰硬死磕,最多十劍,就能把那把所謂的‘無上神劍’砍成廢鐵!”
易悌急忙拜謝,雙手接過了神劍,臉上滿是驚喜之色。
但吳解卻聽到了李逍遙的傳音:“你看!我就知道副掌門聽不得那把劍的好話。”
吳解還沒來得及回答,周洲的傳音也在耳邊響起:“本來就是!我二百年前就聽他老人家說要用朝陽神劍剁了落日神劍,這一轉眼都二百年了,那把朝陽神劍死活不拿出來干什么……”
“你們猜猜,如果真的把落日派的鎮派神劍給剁了,結果會怎么樣?”
“不怎么樣,反正那把劍只是個儀式用品罷了……”
“我是說,那個什么吹冰王子……會不會自殺殉劍?”
“……小師弟啊,你怎么總是想著這種幸災樂禍的事情?我們修道之人要厚道啊!”
“我再厚道也不能跟那群總想著入侵中原的野蠻人厚道!”
兩位師叔正在爭論,將岸的話音突然傳來,頗有幾分怒意:“吵什么吵!再吵的話就留下看家!”
于是兩位師叔立刻閉嘴,連一個字都不敢再說。
又過了一會兒,大約是感覺不會再有人來了,各派的領隊便帶著兩三個高手飛了出去,落在了山頂的一座法臺上,開始討論這次的斗法事宜。
玉龜的窗戶處光芒閃動,猶如電視轉播一般,出現了法臺上的景象。
只見法臺上一共有十個人,每個人都氣勢不凡;而法臺下面則圍著數十個氣勢并不比他們遜色的人物——只要沒有遲鈍得連基本的消息都不打聽,就能猜出臺上臺下,全都是還丹境界的高手!
還丹高手在人間一般被稱之為“祖師”,尋常修士想拜見一位都難,但此刻法臺上下,卻有數十位祖師層次的人物聚集在一起,如此景象,當真讓人震撼不已。
“……所以我覺得,咱們這次還是別玩那種小孩子過家家的把戲了。”一個穿著羽毛大氅,看起來極為高大威武的壯漢面帶殺氣地說,“出色的弟子,只有通過血和火的磨礪,才能真正成長起來。每次都讓他們有驚無險的話,他們是不會得到真正的教訓的!”
“你們不把弟子當回事,我們可不同!”一個穿著白色袞袍,腰佩長劍,看起來鋒芒畢露的中年人冷笑著說,“我們白帝閣的弟子都是精心培養出來的,跟你們那種粗制濫造的貨色,珍貴程度是完全不能比的!”
“粗制濫造?既然顏兄這么看不起神門弟子,為什么拒絕生死相搏的建議呢?”一個老得皺紋簡直可以夾死蚊子的老人笑得很慈祥,“如果我們的弟子真的不成器,那就死在貴派弟子手下算了。”
白帝閣顏掌門頓時皺眉,冷哼一聲:“彬老鬼,你現在去渡劫的話,總有個六七分把握吧……可你為什么不去渡劫?”
“如果白帝閣上下現在全都橫劍自殺的話,老朽立刻就去渡劫。”
雙方還在爭論,一個十分英俊,眼神卻頗為陰冷的帥氣青年陰森森地說:“扯了那么多,不敢就是不敢!解釋不過是掩飾罷了!”
看著他挑釁的眼神,韶光真人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冷冷地反問:“憑什么你們出個主意,我們就要違反規矩,讓未來能夠托付門派道統的年輕弟子們去冒險?”
“大概因為你們都是孬種吧!”威武大漢仰天大笑,“孬種總是會找各種理由嘛!”
韶光真人再也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正要開口,卻被顏掌門攔住。
“伯符宗主,咱們認識也有四百多年了吧?”顏掌門笑著說,“說實話,我看你那張丑臉,也早就看膩了……讓那些小孩子們打生打死,有什么意思呢?不如咱們倆去九霄之上打一場,倆人只許回來一個,如何?”
伯符臉色一凜,眼中殺意大盛,便要應下這生死決斗,但就在這時,臺上臺下所有人都齊刷刷地轉過頭去,看向通往人間的空間裂縫。
那片黑白相間的混亂之中,突然飛來了一道光芒。
這道光芒明亮璀璨,宛如天上的星星墜落人間,頃刻間就飛到了眾人面前,化為一支外表平平無奇的長劍,插在法臺上。
這支劍怎么看都很一般,就像是尋常城市的兵器鋪里面可以買到的那種,而且甚至還不是什么高級貨色,尋常鋼劍罷了。
但幾十位還丹祖師看向這柄劍的眼神卻很緊張,帶著三分疑惑、三分警惕,還有四分畏懼。
一時間整個法臺上下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才有一位連眉毛都白了的老僧對長劍合十為禮,客客氣氣地問:“老衲安貧寺渡厄,敢問棄施主一劍飛來,有何見教?”
“我可沒什么能對你這萬家生佛‘見教’的。”劍身之中傳來了棄劍徒的聲音,“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傳個信給你們。”
“施主請講。”
“你們都知道吧?我住在無回谷。”棄劍徒似乎在思考,過了幾秒鐘之后才繼續說道,“這里住了不少人,這段時間漸漸的有點住不下了。正好最近有個小朋友遇到了點麻煩,派徒弟來我這里求助。我想了想,就答應了他。”
“棄劍徒,你就不能干脆點嗎?”一個穿著游牧民族服裝的老者忍不住大聲說,“婆婆媽媽的,可不是你的風格!”
“哈哈!說得對!那么我就干脆點吧!”棄劍徒大笑幾聲,“從今天開始,五十年內,東楚國境內,無論三教六道哪一家哪一派,最多只允許煉罡境界的弟子進入,一旦有凝元乃至于還丹境界的人物踏入東楚國國境,棄某就去拆了他家山門!”
“……喂!你這也太不講理了吧!”
“講理?棄某很講道理啊!”棄劍徒冷冷地反問,“三教斗法,不就是劃定各派的勢力范圍嗎?棄某身為無回谷谷主,難道沒有資格參加?”
“……可是……”
“沒什么好可是的!我記得你是魔門丹宗的宗主對吧?你再說半個字,我明天就去天外天拜會你——我倒要看看,你的拳頭是不是跟你的嘴巴一樣硬!”
臺上頓時一片死寂,每一位還丹祖師都明智地閉上了嘴巴,不敢招惹已經有發飆之意的棄劍徒。
片刻之后,那支長劍突然嗡嗡作響,化為無數碎片,落了一地。
很顯然,棄劍徒已經結束了和這邊的聯系。
諸位還丹祖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論正邪,此刻都只能相對苦笑。
∷更新快∷無彈窗∷純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