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迎賓館到后山,路程不算遠,但一路上的陣法禁制卻多得令人咋舌。僅僅以吳解這個非專業陣法師的眼光看來,就看到了至少三十余處陣法。大大小小的陣法層層疊疊,陣中有陣、錯落相連,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一部陣法的教科書。
但吳解的心中卻不由得疑惑起來:陣法這東西,要太多并沒有什么用處。比方說青羊觀、白帝閣這種大派,若是外圍的護山大陣擋不住敵人,內部就算準備再多的陣法,又有什么用呢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依他所見,這云崖山的護山大陣氣勢磅礴,引水汽化作云霧,將殺機暗藏其中,至少可以看出十幾種兇險之處,當真威力無比!有這么一座大陣,哪里還需要這些規模不大的陣法和禁制呢
別的不說,若是吳解自己來破陣,外面的護山大陣的確要大費周折,不知道會耗去多少時間精力。但里面這些陣法和禁制……其中比較大型的,他大概需要一時三刻才能破解,可其中那些小型的,他簡直一揮手就能破掉,根本毫無意義!
云崖山是蓬萊海域歷史悠久的名門,其地位大抵可以和九州世界的青羊觀、白帝閣相比。這樣的名門按說應該底氣十足,可從這些陣法禁制一個接著一個的布局看來,他們非但不是底氣十足,反而顯得很心虛,似乎在害怕什么的樣子。
他們究竟在怕什么吳解臉上沒有絲毫表示,心中卻在暗暗盤算。
走了一會兒,繞過了一座特別復雜和詭異的陣法,二人便來到了云崖山的后山。
見到那如同樹林一般的亂石,注視著亂石間一條又一條鋒利得像刀子一樣的棱角,吳解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地方也有陣法,但和之前那些陣法不同,這里的陣法,是“死陣”。
陣法分為多種,有為了阻攔敵人而設計的“迷陣”有為了困住敵人而設計的“困陣”有為了防御而設計的“山陣”有為了重創甚至殺死敵人而設計的“殺陣”有只為致敵人于死地的“絕陣……”但幾乎所有的陣法,都要考慮布陣者自己的安全,就算是絕陣,也要給布陣者自己留一條出路,免得一不小心連自己都陷在里面。
可有一種陣法不是這樣的,這種陣法連布陣者的安危都不考慮,只追求將敵人消滅,甚至于同歸于盡也在所不惜。這樣的陣法,便被稱之為“死陣”。
云崖山的后山,這片殺機四伏的亂石林,就是一座死陣
吳解看得大惑不解——后山是云崖山太上長堊老的居所,歷代太上長堊老大多是法相尊者,在這蓬萊海域已經差不多是最強者,何至于要用死陣跟敵人同歸于盡呢
他忍不住又仔細看了一會兒,卻又發現一個疑點——這座死陣布成的時間并不很長,估計連一千年都不到。
回憶起來……外面那些大大小小的陣法似乎也都沒有太過悠久的歷史,吳解注意過的幾個時間最久的也不到兩千年,最近的估計只有五六十年。
千年歲月,對于修煉者來說的確是挺久的了,可對于一個屹立數萬載的名門大派來說,卻實在算不了什么。
比方說青羊山的護山大陣,前后就經過了差不多四五千年的建設,才初步完成。等到徹底完工,則又是上萬年之后了。
而萬壽山的護山大陣則更加歷史悠久,從設計到完工,前后超過三萬年!
云崖山外圍那座云霧大陣,看氣勢和布局,也是萬年等級的。為什么云崖山的人不繼續完善大陣,增加它的妙用,卻要用一千到兩千年的時間,在自家山門里面急急忙忙修建這么多陣法呢總感覺……很多此一舉啊!“他們肯定有什么大敵,而且這敵人多半還知道他們的大陣結構。”茉莉信心十足地說,“護山大陣無法做出本質上的修改,所以他們只好在山門里面增加陣法,一層一層,力求將敵人不斷削弱,最終用這座亂石陣將敵人擊殺!”
“雖然有些傻,但這套設計思路也算是中規中矩,沒什么問題。”
茉莉的推論,吳解也想到了。但他實在有點懷疑——沒聽說過云崖山面臨著這么危險的敵人啊……
他有心詢問一下,然而彼此并無交情,冒昧問到這種可能屬于門派隱私的事情,實在恨不妥當。
“要是這次能夠結盟的話,倒是可以打聽一下……”他暗暗嘀咕,“作為盟友,至少他們應該把面對的敵人告訴我吧。或許我能夠幫上忙呢!”
在亂石陣的邊緣,有一座小小的山洞,山洞看起來很簡樸很粗陋,讓吳解不由得聯想起當年在地球生活時候,在陜北高原見過的廢棄窯洞。嗯,就是那種感覺!二人走到洞口附近,王鐵崖還沒來得及通報,就聽到有笑聲傳來。一位身材高大、須發皆白,穿著破舊麻衣,用一根樹枝將長發胡亂插了個發髻的邋遏老者從洞里走了出來。
這老者乍看上去很落魄潦倒,但骨子里面卻透出一種威嚴氣質,猶如一個帝王微服私訪,巡視著自己的領地。吳解和他的目光對視了一下,只覺得此人眼神之中充滿了凌厲果敢的氣息,更耀眼得如同太陽一般。若非他修為高深,換個尋常真人的話,只怕連對視都不敢。
“老朽便是無涯子。”老人說話很干脆,開門見山,“你就是吳知非吧你想要跟我們結盟,這不是問題。問題在于,你有沒有當我們盟友的資格”
吳解笑了,跟這種直爽的人打交道,的確是痛快得很!
“晚輩這次前來,就是向前輩證明這一點的。”
“好!好!有志氣!”無涯子大笑幾聲,揮揮手,讓王鐵崖退遠一點,然后目光變得更加明亮耀眼,簡直就像是兩團小小的太陽一般,死死盯住了吳解,“但光有志氣可不夠!老朽有言在先,此番交手,我只能保證不下殺手。但若是控制不住力量,將你重傷的話,可不要怪我!”
吳解揚了揚眉毛,嘴角翹了起來。
“前輩放心,在下出手一向很有分寸。”
無涯子哈哈大笑,隨著笑聲,他身體周圍突然光影模糊,顯出一尊奇異的法相,將他包裹在其中。
這尊法相差不多有兩丈高,外形是一位赤裸著身體、只在腰間裹著破布的長發老者。這位老者身上肌肉猶如刀砍斧削一般棱角分明,充滿了力量。可他的面目之間卻滿是滄桑之感,令人清楚地感覺到歲月的流逝。
老人的右手提著一支魚叉,魚叉的三個叉尖寒光閃爍,更有無數法術光芒在其中跳動,一看就知道是威力無窮的法寶。
但吳解的目光,卻落在了老人的左手上。
他左手空著,什么都沒有拿。拇指不斷在其余四指之間掐算,猶如人間的占h者一般。看著他掐算的動作,吳解便覺得周圍的空間正在逐漸變化,仿佛在被他慢慢控制一般。
“請問這法相如何稱呼”他笑了笑,問道。
“此乃滄海神威法相,是我云崖山一脈世代相傳的三種法相之一,不僅力量強大,更有占算之能。在交手之際,往往可以料敵先機。”無涯子老人并沒有占便宜的意思,向他介紹了一番。
吳解點了點頭,深深地吸了口氣。
紅色的火焰和青色的雷電從他身上騰起,慢慢化成了一尊半透明的模糊法相。戴盔穿甲,高大威猛,雙手分持火刀雷槍。縱然只是虛影,卻已經散發出了令人不安的強大戰意,更有一種讓所有邪魔為之恐懼的威壓,仿佛天生就是一切奸邪惡魔的克星。
“晚輩的法相尚未完成,也談不上名字。獻丑了。”
“獻丑不獻丑,打過才知道!”
話音未落,那高大的滄海神威法相便縱身上前,魚叉一抖,化作耀眼的陽光,將吳解的赤焰蒼雷斬魔斗神法相籠罩在其中。
可還沒等陽光之中蘊含的力量落下,吳解便大吼一聲,法相左手揮動,雷電長槍后發先至,和魚叉法寶重重地撞在一起。
轟然巨響,天地震動。王鐵崖雖然已經離得很遠,卻依然站立不穩,被震得踉踉蹌蹌,接連后退。
但籠罩整個后山的陣法立刻發動,一道道水波一般的漣漪在空中浮現,將震動和巨響不斷削弱。甚至于那些居住在前山的弟子們,一點都沒有發覺。
可并不是誰都沒有發覺,此時一個遠遠站在云崖山之外,藏身于云霧之中的老人,便在冷冷地注視這一戰。
云崖山的護山大陣能夠聚攏無數云氣,更能演化各種妙用,便是有成千上萬的敵人來進攻,也能夠抵擋得住。
但這大陣,卻擋不住未名老人的目光。
他站在距離云崖山不遠的地方,冷冷地注視著正在交手的二人。
“吳知非、無涯子……看來你們果然是要聯手了!”未名老人的眼神冰冷,臉上更是仿佛掛著寒霜一般。
他沉吟許久,最后下定了決心,也不等吳解和無涯子的交手分出勝負,便化作遁光,朝著遠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