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傳燈
第十一卷傳燈
蘇霖所指著的地方,正是劍老人隱居之地。
那處不起眼的地穴此刻正不斷噴出充滿迷幻色彩的藍光,這種藍光不是人們平時能夠看到和想象到的顏色,但卻有一種令人從內心感覺清爽和鎮定的力量。
它是靈脈的光芒,是天地之力的具現,是天地間元氣的最主要來源,也是無數修士們孜孜以求的力量根源。
看到這藍光,原本想要離開的修士們全都停下了腳步,呆呆地注視著它,一步也走不動。
而祝槐更是不濟,她注視著藍光,眼神已經迷離,猶如醉酒或者熟睡初醒一般,整個人都陷入了迷迷糊糊的狀態。
靈脈,是幾乎所有植物類妖怪得以超越凡俗的根本契機,看到它的光芒,就會感受到來自心靈深處的悸動,令他們迷醉于其中。
蘇霖屬于極少數已經將心靈鍛煉得猶如古井一般沉靜,不會再為外物所動的特例,所以他不曾迷醉,只是以欣賞的眼神注視著那迷人的藍光。
受到靈脈之力的影響,那棵早已干枯的大樹開始慢慢恢復生機,散發出迷蒙的紫氣,紫氣漸漸幻化成樓閣,樓閣之中,一個穿著華麗宮裝的美麗女子正在撫琴歌唱。
隨著她的歌聲,大樹緩緩升起,在大樹的下方,那座幽深的地穴漸漸展開了真容。
關于大楚國皇宮之中的這個地穴,修士們之中有不少傳言。
有人說這地穴里面收藏了一筆驚人的財富,必要的時候可以憑借它們將國堊家從危難中拯救出來;有人說這地穴里面隱藏著當初大楚國開國皇帝熊達無雙神力的緣由,若是可以解開它的秘密,普通人也能搖身一變化為神獸血裔;還有人說地穴里面埋藏著能夠鎮堊壓國堊家氣運的法寶,只要得到它,誰都能夠開創一個修仙門派……
各種各樣的傳說一個比一個更離奇,但只有很少的人知道,這地穴里面隱藏的東西其實很普通。
它其實是一間屋子,一間用靈脈筑成,讓一位非同尋常的劍客隱居于其中的屋子。
屋前有小院,小院里面種了少許靈藥,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很普通,因為對于那位劍客來說,這些只是他家的花草罷了。
這地穴里面的劍客,的確將國堊家從危難中拯救過不止一次;如果得到他的真傳,的確可以讓普通人獲得非凡的力量;他的存在,的確起著鎮堊壓國堊家氣運的作用。
然而,這一切的一切,都已經隨著劍客的老去,漸漸失去了意義。
最近的幾十年里面,老人甚至已經連離開地穴都做不到。只能將自己封印在玄冰之中的他,已經失去了守護這個國堊家的力量。嗯,之前的確如此。但當地穴上方的土層隨著大樹升起而消失,整個地穴完全暴露堊出來的時候,一股鮮紅的光芒沖天而起。
這光芒之中充滿著無比的堅定和勇氣,猶如一個最驍勇的戰士,無論面對什么樣的危險都絕不動搖,甚至于能夠只手擎天,挽狂瀾于既倒。此乃武運,踏破千軍、縱橫萬里,勇者之運!這份武運強大得超乎想象,當它涌現的那一刻,大地為之鳴響,天空為之震動,波濤暫時平靜,風云暫時停歇,連那股一直在翻騰的氣運之龍都停歇了下來。
此刻萬籟俱靜,唯有那道鮮艷的紅光和不遠處的幽冷青光相呼應,兩股氣運涇渭分明,卻又充滿著奇異的和諧感覺,彼此之間似乎正在共鳴一般。那不是氣運在共鳴,而是氣運的所有者在共鳴。兩位即將迎來生命終點的大氣運者,在人生的盡頭,所思所想所牽掛的,是同一件事情。
國堊家!
過了片刻,文運和武運的呼應,讓天空中的氣運之龍興堊奮起來。它歡快地游動著,身影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模糊,反而顯得異常清晰,清晰到就連地上的凡人們都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龍!是神龍啊!”
“神龍……是來庇護我們大楚國的嗎”
“果然我大楚的國運還沒有衰亡啊!你們看到了嗎!連神龍都來庇護我們了!”
隨著氣運之龍的翻滾,那些原本已經被海妖們掀起了如山怒濤嚇得腿腳發軟的海防官兵們心中涌起了無盡的勇氣。更有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強大力量充斥他們的身堊體——就在這一瞬間,至少有十位忠于大楚國的勇士突破了后天境界的極限,以武入道。
十個人一起突破先天境界,頓時引得風云變色,呼嘯的風聲猶如猛獸咆哮一般,朝著海浪狂野地怒吼;飛揚的浮云化作一把把利刃,從天空中射向海浪,將許多正在張牙舞爪的海妖切得粉碎,更讓幾倍幾十倍的海妖為之變色。
在遙遠的海面上,一直注視著這邊戰場的妖王們變了臉色。
“這是怎么回事”金霞子皺起了眉頭,眼中光芒大盛,“這東楚國應該只是一個凡人的國堊家,怎么會有這么厲害的守護者!”
五運之中,天運可以鎮堊壓國堊家,風調雨順;福運可以庇護蒼生,澤被一方;圣運可以教化黎民,百業興旺;文運可以流傳千古,傳承不絕;武運則可以破陣殺敵,保家衛國。
面對來勢洶洶的敵人,無論這敵人是凡人還是妖怪,終究都沒什么區別。
戰就走了,殺就走了!
那股磅礴的武運一旦呈現,不僅官兵們的力量被迅速提升了起來,連修士們都受到了影響。
很多原本打算逃走的修士看到這股鮮艷的紅光,心中便升起了激昂的勇氣。他們回頭看向如山的怒濤,眼中已經沒了半分猶豫和恐懼,而是充滿了無盡的斗志。
更不可思議的是,無窮無盡的力量也同樣從他們的身堊體里面涌堊出,讓他們感覺到自己好像是脫胎換骨一般。在這個瞬間,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此刻無所不能,無論面前是什么樣的敵人,都能將其徹底粉碎!
“哈!這是什么力量啊!”老君觀大師兄興堊奮地握緊了拳頭,“太神奇了!這就是氣運加身的感覺嗎想不到我也能夠有這么一天!”
在他的身上,呼嘯的罡氣已經猶如實質一般,更分散出無數刀刃的形狀——這是他一直在修堊煉的特殊法術“萬刃決”一旦練成,可以將罡氣化為萬千刀鋒,這些刀鋒聚散無常,散開的時候能橫掃千軍萬馬,聚集起來則能將敵人絞成碎末,是老君觀歷代相傳的最強絕招之一。
按照他的修為,原本萬刃決連小成都還沒有,但此刻在劍老人散發出的武運加持之下,他的萬刃決一下子就飛躍到了大成境界,就算比起那些凝元祖師們也毫不遜色。
“怪不得師堊弟你一直念念不忘奪取氣運!氣運果然是好東西啊!”相對于大師兄的興堊奮,朱權便要冷靜很多。他并沒有因為力量的驟然提升而得意忘形,甚至于臉上沒有半分喜色,看向那道鮮紅光柱的眼神里面,只有嚴厲的警惕。他的確想要力量,但他要的是能夠被自己掌控的力量;他的確想要奪取氣運,但他要奪取的是只屬于自己的氣運!
現在他們得到的氣運,不過是那劍老人的余波而已;這份武運之所以加持給他們,是要讓他們為了東楚國去戰斗,去拼命。這樣的氣運,朱權不屑一顧!氣運也好,力量也罷,都是為了追求長生、追求超越的工具。為了得到這些工具,反而要拿自己的生命做代價,這不是舍本求末嗎!
朱權一直自詡為智者,智者永遠都不會被眼前的利益迷惑。他并不介意在關鍵的時刻拼命,但拼命的代價,是要能夠把好處切切實實地搶到自己手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別人賜予一些好處,隨時都可能被收走。
所以他冷笑一聲,一掌輕輕拍在大師兄的后心,同時在言語之中貫注真氣,發出低聲卻猶如轟鳴一般的話音。
“冷靜一點!”
大師兄被這么一驚,頓時猶如當頭澆下了一盆冷水,熱隋立刻消散了許多。朱權緊接著將這番道理向他講了一遍,于是他最后那點熱情也就被徹底打消,蕩然無存。
“該死的老狗!快斷氣了還害人!”熱情消失了,怒氣便涌上了心頭,大師兄惡狠狠地注視著那塊正從地穴中冉冉升起的玄冰,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我這就去宰了他!”
朱權只得又拖住他,兩個人急忙退到地上,避免被劍老人看到。那老家伙雖然快要死了,卻終究還沒死。從他的氣運看來,此刻怕是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將自己的力量重新催發到了巔峰狀態——這個狀態的劍老人,可不是區區兩個煉罡修士能夠招惹的!
反正……這老家伙肯定是為了對付那群海妖而出手。就算他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面對那群數不清殺不盡的海妖,也要大費周折。沒準殺光了海妖的時候,他也就終于耗盡了最后的力量,真的死掉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朱權看著伴隨玄冰出現而更加旺盛的武運紅光,眼中升起了貪婪之意。
“相對于文運,果然還是武運更對我的胃口啊!”
原理長寧城的海上,正在激戰的吳解等人也同樣得到了武運的加持。他們的力量全都在一瞬間暴堊漲,好幾個人甚至都有了突破瓶頸的意思。
朱聞無敵全身上下的傷口轉眼之間便全部平復,雙肩和前心后背更浮現出了猶如四只兇獸頭像的花紋,他揮動拳頭,只一拳就將眼前的十余個海妖全部打得粉碎,然后有些驚訝地看向自己的拳頭。
“咦某家好像突破了!這是真元的力量啊!”
他的眼神有些迷惘,顯然不明白為什么就稀里糊涂地從煉罡境界踏入了凝元境界,但這迷惘只持續了不到十分之一個呼吸的瞬間,就被狂喜和斗志所取代。
“管它呢!先殺個痛快再說!”
他狂笑著沖出去,身后浮現出兇獸的虛影,整個人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一路轟出,將至少上百只海妖直接轟成了碎片。
“痛快!痛快!這就是真元之力!想不到某家也有凝成真元的這一天啊!”
同樣的情況還發生在很多人身上,比方說林野的劍光一瞬間就分成了兩道,將原本跟他戰得不相上下的兩個煉罡海妖直接劈死;秦靜的拳頭打在一個海妖的龜殼上,非但將那家伙連著龜殼一起打得四分五裂,余波甚至透過了它的身堊體,將它后面那個蛇精也活活震死……
吳解自然也不例外,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內心升起了強烈的斗志,這股斗志猶如火焰一般,將他整個人從內燒到了外,似乎真的已經完全化為了熊熊燃燒的烈焰。
原本以他具有的強大福運,劍老人的武運本來是不能影響他的。但此刻他的福運已經被慘烈的殺戮暫時壓堊制,于是武運就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在武運加身的這一刻,他對于火焰的控制力突破了原有的極限,沖上了更高的境界。
“殺!”
吳解大吼一聲,右手虛空抓出去,暗紅色的本命長刀浮現,隨著他的揮舞,將周圍一大片區域的火焰全都吸附上來,凝聚成了一把超過三十丈的巨型長刀,朝著眼前那數不清殺不盡的海妖大堊軍狠狠斬去。
這一刀所至,無論海妖的是什么種堊族什么修為,全都抵擋不住,甚至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來,就這么被斬成了兩段,然后燒成了灰“哼,化為火焰的一部分,反而讓火焰燃燒得更加兇猛。
在這個瞬間,吳解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明悟。
能夠打得贏!雖然眼前的海妖非常多,但是,能贏!
他大笑著,整個人熊熊燃燒起來,一瞬間就化成了接近十丈的火巨人,揮舞著差不多有自己三倍高的巨大長刀,毫不留情地展開了殺戮。
眼前的海妖再多又怎么樣!就像西游記里面孫悟空說的那樣,碾過來殺個一批,碾過去殺個一批,再碾過來、碾過去……世界很快就清凈了。
雖然說這么做似乎很有殺戮過度的嫌疑,但這些海妖們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沖到人間來喊打喊殺,那是自尋滅亡,怪得了誰!
這就像是地球上的美國大兵們,放著花花世界的好日子不過,非得跑去禍堊害伊拉克,那死了也是活該!
吳解在這邊大開殺戒,正殺得酣暢淋漓,心中卻突然升起了一股奇異的悸動。
長寧城那邊……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發生!
差不多在同一個瞬間,所有被武運加持的人都感覺到這種奇異的悸動。
無數的目光投向長寧城,越過如山巨浪,看向了那塊已經浮到空中的玄冰。
這塊玄冰正漂浮在赤紅的武運光柱里面,被映得通體透亮,更映出了里面那老者的身影。
“忌前輩!他怎么出來了!蕭道友不是說他氣數已盡,一旦離開地穴,立刻就要壽終而死嗎!”吳解大吃一驚,不明白忌前輩為什么突然自尋死路。
但看到那距離長寧城簡直已經觸手可及的巨浪,他立刻就明白了。
并不是忌前輩自己想要找死而是事情已經到了最危急的關頭,已經沒得選擇了!
但是……以忌前輩現在虛弱的樣子,就算出來了,又有什么用呢
吳解記得自己上次拜會忌前輩時候的情景,那位曾經讓自己高山仰止的老人,已經衰老得不成樣子。身堊體上出現了許多的裂紋,似乎隨時都會直接崩潰,化成無數的碎片。而他的氣勢更是已經跌落到了極點,簡直像是被風一吹就會倒下的樣子。
以這樣的身堊體了,能夠做的了什么呢
就在吳解疑惑的目光中,玄冰里面傳出了忌老人的話語
“我是忌,守護了這個國堊家三百年的人。三百年來,我揮舞著手上的劍,斬殺了無數的妖魔鬼怪,一直守護著國堊家的安寧。”
他的聲音很低沉,沒有多少力量,但卻有一種直指人堊心的魅力,讓人的心靈似乎被這話音撥動,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了震撼。
“現在我老了,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揮不動劍了。但國堊家還需要我,我也還想再次拔劍,為這個國堊家作最后的一戰。”
“長寧城的居民們,大楚國的百姓們,請將你們的力量借給我一點,讓我這個無用的老朽能夠再次拔劍吧!”
隨著他的話語,長寧城中千家萬戶點燃的燈火驟然發出明亮的光芒,無數的光芒冉冉升起,從四面八方向他匯聚。
玄冰一瞬間炸得粉碎,連同著里面老者的身堊體一起徹底粉碎。但無數的光芒卻已經聚集了起來,凝聚成了一個穿著綠白兩色袍子,佩著長短雙劍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的身影很模糊,但他的眼中光華四射,有無窮的斗志和決心,讓人只是看著他的面容,就不由充滿了戰斗的勇氣。他并沒有急著拔劍,而走向天空禱告。
“人道在上,弟子昔日誓言守護大楚國,今日即將功德圓堊滿。但如今國堊家有難,蒼生有難,弟子愿以三百年積累的功德和一縷殘魂,換取剎那光陰,再次揮劍上陣!”
虛空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聲,他的身影剎那間就變得清晰起來。
重新煥發青春的忌前輩笑了,然后,他拔出了劍。
那是一把銹跡斑斑的長劍,但隨著他拔劍的動作,長劍上的銹跡迅速消失,化為猶如一泓秋水般清澈明凈的劍光。他舉起了劍,對準了距離長寧城近在咫尺的海浪。
“此劍,名日倚天!”
說完,一劍斬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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