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塵緣
第五卷塵緣
蕭布衣看似輕描淡寫就殺了孫黃芽,但這個過程中。其實花費了許多的心力,更冒了不少風險。
他從一開口,就牢牢鎖定了自己是布衣神相的真傳,是跟長春真人一個層次的高人。此后出手破法,也證明了這一點。這就讓孫黃芽在心中暗暗對他多了幾分忌憚,絕不敢用任何布衣神相一派的法術,只敢使用那些尋常散修法術。
大概是運氣很好,孫黃芽竟然不會布衣一派的法術,當這家伙信心十足地說出這話的時候,蕭布衣心中真是恨不得哈哈大笑。
他看似年輕,其實卻是已經在江湖上闖蕩了二十年的人物,散修的世界十分殘酷,他光是跟人斗法搏命就至少有五六回,這方面的經驗遠在常年靜修的孫黃芽之上。更重要的是,孫黃芽是大楚國的著名修士,而他卻籍籍無名,彼此對對方的了解完全不在一個檔次。
知識的差距,清清楚楚地體現在了戰斗力上。
一開始,他先借用尚未完全消散的挪移天地之法跑到了孫黃芽的身后,同時用幻術造出了一個幻象發動進攻。
這攻擊其實只是試探一下,試試孫黃芽的成色,看看這據說修道多年法力深厚的老道究竟本事如何。
結果這么一試,蕭布衣就笑了。
看到幻術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躲閃而是后退,這說明孫黃芽缺乏跟人斗法的經驗,估摸著這老家伙整天就用法術欺負那些不會法力的凡人,從沒跟同樣擅長法術的人玩命過。
天下除了吳解這種怪胎,有幾個修士會喜歡跟敵人打貼身戰?一看到對方貼身,第一反應當然是在躲閃的同時用可以瞬間發動的小法術反打對方的關節以阻止對方貼近,緊接著就是給自己用諸如神力術輕身術之類的輔助法術。結果孫黃芽居然后退,防御……這么一來,頓時就被蕭布衣看穿了他的底細。
修道多年法力深厚?嘿……這老家伙根本就是個水貨!
看透了對方的底細之后,他一邊施法在地上挖了個洞鉆進去,一邊在地上布置了幾把追命飛刀。
“追命飛刀”是散修們很喜歡使用的一種介于法器和法術之間的手段,飛刀只是普通的飛刀,經過簡單的法力祭煉,然后便能將其飛起殺敵。不過凡物畢竟是凡物,再怎么祭煉,它也只有一擊之力。
這種簡陋的“法器”成本低到幾乎沒有,深受蕭布衣之類窮困散修們的喜愛,平時身邊總帶著幾把,堪稱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不二選擇。反正練氣士們只要沒有百煉有成,身體比凡人也結實不到哪里去,被飛刀扎中了要害也一樣會死。
孫黃芽自然也不例外,雖然蕭布衣的這幾把飛刀沒有能夠直接扎死他,但一下子就讓他受了重傷,更讓他完全陷入了驚恐不安之中,喪失冷靜胡亂施法,反而給了蕭布衣以可乘之機。
至于那殺死他的“天墜”,其實只是幻術罷了。
昔年李布衣曾經有緣學到魔門秘傳的“化幻為真”手法,能夠將對手在幻術中受到的傷害變成真正的傷勢。這是只有在他的真傳之中才記載的秘法,蕭布衣也是最近才剛剛練成。
但這魔門秘傳的法術果然威力不凡,孫黃芽心亂之下中招,便誤將幻術當成了真實,稀里糊涂就死在了幻覺之下——其實將他壓成肉醬的根本不是什么天墜之法,而是他體內不受控制的狂暴真氣。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修士體內的真氣既是力量和生命之源,也同樣可能給他們帶來滅頂之災!
只是這個秘法對于蕭布衣來說終究還是有點太難,施法的時候還不覺得,等到將孫黃芽殺死之后,他才赫然發現自己的真氣法力幾乎已經見底——這種可怕的法門根本不在乎施法者的自身狀態,只考慮殺敵而不考慮自保,甚或為了殺敵而不惜自殺……
“祖師爺得到的秘法,只怕是魔道死士們專用的吧……”蕭布衣嘟嚷著取出一些丹藥服下,運功將藥力吸收轉化成真氣,臉色才漸漸好轉。
他環顧著左右,地上的挪移天地之法痕跡已經完全消失,他只根據從剛才驚鴻一瞥的印象勉強計算出挪移的目標似乎距離這里不遠,卻沒辦法算出準確的位置。
皇宮這么大,“不遠”究竟是哪里啊!
蕭布衣苦惱地東張西望,最終確定自己的確是沒辦法趕去幫助吳解,只得嘆了口氣,考慮該怎么做。
他先看向那棵枯木,枯木周圍忙著砍樹的士兵們已經趁著剛才戰斗的時候一哄而散,連一個人都看不見了。
這枯木似乎是很厲害的法術,他稍稍觀察了一下就確定自己短時間內無法將其破解。
于是他又看向不遠處的那個地洞。
地洞周圍環繞著特殊的陣法,而且一層一層沿著地洞排布下去,密密麻麻層層疊疊,工程浩大得令人驚嘆。
他只是一眼看去,就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是布衣神相一脈的法術!
他忍不住朝著地洞慢慢走去,一邊走一邊分析陣法,很快就在陣法中找到了好幾個不和諧的地方。
“奇怪,這陣法明明應該只隔絕氣運感應,怎么連普通的感應甚至于聲音和震動都隔絕了?那不是等于跟閉關用的密室一樣了嗎?要這么弄的話,直接折騰個靜室多方便,挖地洞干嘛?”
他納悶地自言自語,想了想,開始動手修改陣法。
之前太子說過,守護大楚國幾百年的老祖宗就住在地洞里面,守護著大楚國皇宮下的一道靈脈。而看長春真人和孫黃芽特地守在地洞門口的樣子,他老人家應該還住在里面,渾然不知外面發生了什么事情。
那么只要修改一下陣法,將那些遮蔽感應的部分去除掉,這位神通廣大的老祖宗一定就能明白外面發生的事情。
只要老祖宗出手,必定可以撥亂反正,將這場叛亂消弭!
蕭布衣打定主意,手下動作飛快,對一層層復雜的陣法進行細致的調整,在不損害主體結構的情況下將那不必要的部分剔除。
這是個細致活,他得專心致志才能完成,所以一時間他也顧不得再去考慮吳解等人的情況。
反正……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他也只能相信吳解福緣深厚,絕對不至于就這么死在這里……
“他的面相一點都沒有夭折的跡象,絕對不可能才二十歲就死掉的!以李祖師的名義發誓!”
而這個時候,吳解卻正在陷入苦戰。
長春真人做事很利落,剛一完成挪移之法就以罡氣掀動狂風,向他們發動了猛攻。
民間傳說里面常有仙人呼風喚雨的傳說,而在吳解這些內行人看來,這其實就是在說煉罡修士們的神通。
罡氣乃是以本身魂魄之中一點靈明為引子,從生死幽明之間引發的無明神風。這神風乍起之時無形無相,可一旦吹起來就浩浩蕩蕩不可阻擋。外能掀起狂風暴雨,內能吹透四肢百脈,外能騰云駕霧翱翔九霄,內能脫胎換骨長生不老。
很多人都認為,修士到了煉罡境界,才能真正算得上是仙人。
吳解一見長春真人抬手就知道不妙,他雖然不能準確地判斷出長春真人的修為境界,但這個動作卻是頗為眼熟的——那是抬手扇風的動作。
他在門中借來的前輩斗法心得中看到過,用罡氣掀起狂風,正是煉罡修士慣用的手段!
不及細想,他抬手摘下墨鏡,左眼鮮紅的瞳仁剎那間熊熊燃燒,化作一片鋪天蓋地的鮮紅,將身邊眾人罩住,并且朝著長春真人籠罩過去。
但這片鮮紅還沒能罩到長春真人的面前,就迎上了突兀而來的狂風。
鮮紅的火界和浩瀚的狂風硬頂著,火焰被狂風吹得四處流離,若非火界之火凝而不散,只怕早已將周圍化為一片火海。
吳解竭力支撐了一兩秒鐘的火界,回頭看眾人都已經在祝槐這個老江湖的指揮下趴在地上,這才放心地收起法術。
可他自己卻沒能來得及趴下,被狂風直接吹飛了出去,結結實實撞在遠處的院墻上,轟隆一聲,將結實的院墻撞塌了小半邊。
長春真人一招擊飛了吳解,臉上卻殊無喜色,反而顯得有些凝重和擔憂。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從殘磚斷瓦里面爬起來的吳解,沉聲問道:“竟然能夠以百煉修為抵擋我的罡風!你這是什么法術?”
“此乃靈霄火部正法!”吳解撣撣灰,若無其事地走出來,仿佛剛才那一撞對他毫無影響,“在下吳解,青羊觀弟子。此乃本門無上妙法。”
“青羊觀”這三個字還是頗有威力的,長春真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如果說他之前只是有些忌憚遲疑的話,現在就是驚疑交加,顯出了幾分不安。
“青羊觀也要摻和到這件事情之中嗎?你們不怕跟老君觀全面沖突?”他大聲問道,但聲音里面卻有掩飾不住的焦慮。
“本門有令,守正勿失,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若是老君觀想打的話,他們有祖師,本門也有祖師。”吳解也不傻,一見他氣勢低了下去,立刻抓住機會順桿就上,“長春真人,你好不容易才突破煉罡境界,從此得享長生不老的逍遙自在。何苦摻和到這種事情里面來?不是我看不起你,你的本事在人間已經是了不起的大高手大宗師大前輩,但想要牽涉到這種事情里面,恐怕還不夠格。”
長春真人被吳解這么嘲諷了一下,卻也沒有發怒,因為他知道吳解說的是事實。
青羊觀也好,老君觀也罷,都是屹立多年的修道門派,門中煉罡修士比比皆是,凝元前輩也不乏其人,甚至可能連還丹老祖都有!他區區一個剛剛踏入煉罡境界的修士,摻和到這兩派的斗爭之中,當真是火中取栗,一不小心就會把自己給燒傷甚至燒死!
想到這里,他頓時心生退意。正想要找個臺階離開,卻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他還要從蕭布衣那里奪取布衣神相的真傳呢!
一想到布衣神相的真傳,他原本有些猶豫的念頭就重新定了下來。
散修最夢寐以求的就是道法真傳,眼看著真傳在前,別的事情哪里還顧得上那么多!就算殺了吳解,青羊觀也未必能夠抓住他!
想到這里,他眼中頓時兇光四射,眼看著就要出手。
吳解見他這個模樣,心知不妙,深深地吸了口氣,整個人周圍烈焰騰起,仿佛化成了一顆巨大的火球,不退反進,直接朝著長春真人沖了過去。
以百煉修士對煉罡修士,拉開距離慢慢打的話是毫無勝算的,只有靠近了貼身搏殺,才能有一線生機!
可還沒等他沖過去,狂風又迎面吹來。
這次的狂風比之前更加猛烈,非但將他再次吹飛,甚至連趴在地上的眾人都被吹得抓不住地面,一個個大叫著飛了起來。
長春真人面露笑容,正想再加把勁,一道粉紅色的光芒突然從人群中發出,無視了他的狂風,正中他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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