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塵緣
第五卷塵緣
旅行的人都知道,在荒野中遇到行人,絕對不是什么好事。
敢于行走在荒野中的,都是有實力又愿意冒險的強者。他們的道德水平往往并不是那么高,因為他們多半都是為了追逐財富敢于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又或者根本就是逃跑中的罪犯。
一般人有那種本事的話,在哪里不能賺錢?在哪里過不到好日子?荒野可不是好去處!
沙漠是最糟糕也最危險的荒野,會在這里出現的人,當然也是最危險的。
按照蕭布衣的估算,在這大沙漠里面只可能遇到兩種人,要么是往來于九州大地和西方云州地區的修士,要么是和自己一樣尋找遺跡的修士。
前者大多是惹了大麻煩在自己那邊混不下去的,幾乎可以跟“惡人”畫上等號;后者倒未必是惡人,可情況卻比惡人更糟。
無論是為了自保還是為了爭奪布衣神相的真傳,都要做好戰斗的準備。
他將自己慣用的后土杖掣出,隨時準備發動這件凝聚了上萬斤巖土的法杖,將敵人砸得粉碎;同時又將幾張符箓準備妥當,準備用符法來搶奪先機。
一切準備好之后,他轉身看了看吳解,卻見吳解手上劍光一閃,整個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連一點氣息都感覺不到。
雖然聽吳解介紹過無形劍,但直到此刻他才親眼目睹了無形劍的威力,不由得贊嘆萬分,羨慕不已。
大門派就是大門派,無形劍這種法器簡直是居家旅行殺人滅口的最佳之選,放在他這種散修身上足以橫行天下,放在小門派可謂鎮山之寶,但大門派隨隨便便就給弟子使用了……
吳解性格謙和,一直都沒將自己是青羊觀第二十七代大師兄的事情告訴他,所以蕭布衣又下意識地將大門派的家底深厚程度往著夸張的方向想象了一回。
現在在他的印象中,青羊觀已經是一個用各種稀有的材料鋪地,倉庫里面亂七八糟到處都是珍貴法器的超級大土豪。
不得不說,偏見就是這么來的!
二人等了一會兒,遠處的聲音漸漸靠近,卻是他們聽不懂的話語。
那種話語頗為拗口,似乎一直翹著舌頭,但卻又摻雜了很多鼻音,不時有著嗡嗡的回響,加上雙方語速極快,縱然吳解和蕭布衣再怎么聚精會神,也聽不出名堂來。
“語言不通?”吳解眉頭一皺,翻開符冊,正要發動二十四道靈符之一的“會意符”,蕭布衣已經先一步出手,兩張紫色符箓光華一閃,他們就聽懂了那兩個人的對話。
“摩漠達,你逃不掉的!”
“靠嘴皮子可殺不了人,你已經追了我十天,可也沒能把我怎么樣啊。”
“十天殺不了你,我就追二十天,三十天……你總有死在我手下的時候!”
“這里距離東之國已經不遠了,等到了東之大地,我隨便就能找個地方躲起來,到時候你根本別想找到我!”
“你一個西之國的人也想在東之國躲起來?看看你的臉,看看你的頭發,看看你的皮膚。就算小孩子都能看出你和一般人完全不同,你怎么躲?”
“我總會找到辦法的。”
“在那之前我就會殺了你!”
“迦南神教的首席殺手荷呵,原來只會在嘴上嚷嚷著殺人啊。”
“等你被我的刀子捅穿心臟的時候,就知道我是不是只有嘴上本事了!”
伴隨著叫罵吵鬧而來的,是追逐和打斗的聲音。空氣被強大的力量壓縮然后爆發的低沉轟鳴,閃電炸裂的猛烈爆響,劍氣破空的銳音,火焰燃燒的噼啪聲……聽得出來雙方的招數很多,本領也不同凡響。
吳解縱身躍起,腳尖在斷崖上點了幾下,就登上了斷崖的頂端。居高臨下看去,只見大概兩三里外,兩個人影正伴隨著漫漫風沙一路過來。
這兩人打得極為激烈,所過之處一片沙塵滾滾,簡直就像是一團小型的龍卷風似的。吳解仔細研究了一番,最后確定他們應該還不是煉罡修士,這才放下心來。
只要不是煉罡修士,問題就不大。
那兩個人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斷崖,一邊打著一邊朝這邊趕來——大概是打累了想找個地方休息休息吧。
就算修士的耐力遠比常人更好,連著打上幾天,也一樣會累得吃不消。
除非這兩人想要同歸于盡,否則他們就必須要休息。
看到這一幕,吳解暗暗點頭,心里也稍稍輕松了幾分。
既然這兩個人還知道打打歇歇,那么應該就不屬于只能用拳頭交流的狂人。
他可不想在這該死的大沙漠里面跟人動手開打啊!
過了一會兒,追打中的二人來到了斷崖之下,迎面就看到了一手法杖一手符箓,正在嚴陣以待的蕭布衣。
二人立刻停手,左右分開,遠遠地拉開了距離。
左邊這人是個穿著灰色袍子的短發男人,面目黝黑、身材魁梧,胸前還掛著一串念珠,應該是佛門弟子。
佛門傳播廣泛,就算在大沙漠以西的云州也有分支,所以在沙漠上見到一個和尚,倒也不足為奇——事實上會長途跋涉穿越沙漠的修士里面,大多數都是和尚,因為他們會經常去找同道討論經義,為此就算遠涉重洋或者穿越沙漠,也在所不惜。
這和尚提著一支熟銅禪杖,禪杖的頂端套著幾個五顏六色的環,一看就知道是法器。而從它的粗度看來,大約也兼做武器之用。這意味著他是個法武兼修的高手,比一般專精法術或者武功的修士更難對付。
右邊那人是個一身白袍的女人,不僅身體,連臉都裹得嚴嚴實實。除了可以從身材上看出是女人之外,看不到別的相貌特征。吳解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修士,想來那個“迦南神教”應該是一個比較隱秘的組織。
這女人雙手提著兩把尖銳的彎刀,刀身上有淡淡的藍光流動,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她的白袍上畫著許多意義不明的符號,更有法力蘊含在其中,顯然大有名堂。
這兩個人原本是一路追打過來的,但看到蕭布衣之后就分開兩邊,可見他們不僅對彼此非常忌憚,對于其他人也十分提防,這很可能是心里有鬼。
接下來的交涉進行得還算順利,蕭布衣的實力雖然比二人稍低,但當吳解在斷崖頂上睜開火眼,放出足以將整個斷崖和周圍一大片提防完全罩住的火圈之后,二人就很明智地放棄了使用暴力交涉的企圖,轉而設法拉攏他們。
按照那個叫“摩漠達”的和尚的說法,他是佛門妙法宗下屬真言派的核心弟子,只要幫他解決了來自邪教的追殺者,就可以贏得整個妙法宗的友誼——擅長開壇講法的妙法宗是佛門第二大勢力,僅次于排名第一的苦修派系戒律宗。
而按照女殺手“荷呵”的說法,她是西之國——也就是云州——東部最大宗門迦南神教的護法,這次追殺摩漠達,是因為對方在迦南神教的勢力范圍內開壇講法,抨擊各種“外道”。她也保證說,只要吳解和蕭布衣幫她殺了摩漠達,日后到迦南神教的地盤,必定奉為上賓,提供各種便利。
“你們提供的條件都很好,但卻都不是我真正急著需要的。”蕭布衣看了看吳解,見他沒有插嘴的意思,便說道,“我們不會為了自己不急需的東西在這大沙漠里面跟一位道行高深的修士拼命。”
“那兩位施主想要什么?”
“我們迦南神教勢力龐大,有什么要求盡管提!”
“傳說中這沙漠里面有個古城,我們想要找到它的遺跡。”
“我帶你去!”摩漠達和荷呵異口同聲地大叫。
原來二人在沙漠中追逐戰斗的時候,居然曾經路過那座古城遺跡……
于是這件事情的后續發展,就是兩位原本你死我活不共戴天的死敵,居然要一起給他們當向導。
摩漠達想要走的話,荷呵就要去追殺,于是就沒有人給吳解他們帶路;而無論摩漠達還是荷呵,都不肯讓對方獨占功勞。
結果自然就只剩下一個選擇——他們一起當向導,帶領吳解和蕭布衣前往遺跡,然后再自己打個痛快。
“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的。”路上蕭布衣見二人都有些悶悶不樂,笑著勸道,“至少你們可以好好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將來再打嘛。”
他的話說得很在理,不過見摩漠達那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聽荷呵從鼻子里面哼出的冷笑,就知道二人完全沒把他的勸說聽進去,甚或起了反效果。
“唉!他們怎么就這么急著想要殺個你死我活呢?”蕭布衣搖搖頭,郁悶地嘆道,“我看他們的面相,乃是糾纏相殺生死相連的模樣,非得這么打下去的話,結果多半要同歸于盡啊!”
“你為什么不看看自己的頭發呢?”吳解淡淡地說,“你的頭發好像又白了幾根。”
蕭布衣一愣,立刻閉上了嘴巴。
沙漠中的旅行是很枯燥的,而他們又必須對照天上的星星確定方向,一路上晝伏夜行,終于在五天之后,他們看到了茫茫沙海中的那片廢墟。
曾經盛極一時的古城已經化作了無數的殘垣斷壁,而布衣神相的傳承之地,就在這片廢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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