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入道
第四卷入道
《大唐妖怪圖鑒》,天人條目:
天人,據說是活得最舒適的人類。他們住在天界,完全告別俗世,也脫離了輪回,永遠悠閑開朗。他們喜歡音樂和文藝,唱歌、跳舞、繪畫、下棋……總之過著毫無壓力的生活。
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天人會降臨地上。他們總是顯得和人間格格不入,總是喜歡說一些不明白意義的話,總是讓人們為難——但并不總是能夠再回到天上。
有人認為天人的血肉是很高級的煉丹材料,對此我不能確定。但我可以確定天人的血肉對妖怪來說是有毒的,所以妖怪們從不會襲擊他們。即使不善戰的天人也可以在人間放心地游玩,就算遇到猛獸或者惡鬼,只要伸手撫摸一下,就可以讓對方安靜下來。
天人生來就能騰云駕霧,而且身邊常常圍繞著光芒,看起來很神圣的樣子——或許,這就是他們之所以受到凡人崇拜的原因吧?
吳解合上書,仔細思考著書上的這段記載。
和一般的凡人甚至于散修不同,青羊觀作為歷史悠久的大派,門下弟子真的遇到過謫凡的天人,白田前輩所說的這些話,應該是很可靠的。
“一點也不可靠!天人族是星海著名的戰斗種族,剛生下來就有媲美金丹修士的力量,成年之后幾乎每一個都是陽神真仙層次的強者。可這文章里面一個字都沒提到他們的武力!”茉莉不屑地撇撇嘴,“高度決定眼界,站在小土堆上的凡人,哪里能夠知道天上是什么景色!”
“那你就知道?”對于青羊觀頗有歸屬感的吳解有些不滿地反問。
“當然!當年門派里面養了很多天人族,他們的味道真的很好。有的鮮嫩,有的肥美,還有的很結實非常有嚼勁……而且天人的血是上好的淬火材料,皮膚和骨骼如果活著抽出來的話,能夠制作很高等的法寶,被洗腦之后則是十分好用的打手——最有價值的其實還要數懷孕中的——”
“夠了!”吳解越聽越不像話,怒沖沖地喝止了她,“等見到那個圣天女之后,你再給分析分析她究竟什么來歷吧。我對于當年神君門下有多威武之類的事情,完全不感興趣!”
莫名其妙就被兇了一頓的茉莉覺得很委屈,跑到樹下去垂頭喪氣。杜若嘆了口氣,代替吳解去勸她。
“茉莉啊,你忘了老四他是什么脾氣嗎?這種話題他一直就很討厭的。”
“可是……明明當年我們就是這么做的嘛……”
“當年是當年,現在是現在——茉莉啊,你覺得是當年的無上神君好相處呢?還是現在的老四好相處?”
“當然是現在!不過師傅轉世之后一點威嚴都沒了,做事也沒那么干脆果斷了。以前多爽快啊!說殺人全家就殺全家,說抽髓煉魂就抽髓煉魂……贊!”
“可那都是以前的事情,現在的他已經不是無上神君了。茉莉啊,你要面對現實,別總是懷念當初的霸氣了,總是跟老四吵架,有什么意思呢?”
“唉……”茉莉長嘆一聲,很是沮喪。
吳解沒有插嘴茉莉和杜若的交談,只是倚著桌子坐著,一邊回憶書上的記載,一邊思考屆時該怎么做。
過了一會兒,他對小柴問道:“那位圣天女是不是渾身光芒繚繞,伸手摸一下就能讓惡鬼變得安安靜靜?”
“喵,光的翅膀,光的劍,一劍……就全光了。”
吳解皺起了眉頭。
前輩的記載按說不會錯,莫非那個天人是假冒的?又或者……那群白衣僧召喚的,真的是茉莉所謂的“天人族”?
吳解沉思片刻,還是搖了搖頭,否決了這個猜測。
天人族的力量那么強大,祖師們不可能感覺不到,但他們并沒有反應,只是派出自己這個新入道的弟子去查探——就常理而言,問題應該不大才對。
當然,也不排除這是讓他當炮灰的可能。不過吳解覺得,要送炮灰過去的話,似乎沒必要將二十七代大弟子當炮灰用。
那未免太浪費了!
這一路走來都平安無事,大赤江的水流并不湍急,路上也沒遇到水匪路霸。吳解一邊不斷催動真氣去轉化內力,一邊在細心研讀白田前輩寫的這本書。
這本書的記載并不算很詳細,不過比起那些鄉野傳聞之類,它的記敘真是既清楚又翔實,實用度非常高。
比方說針對一種名叫“半獸”的特殊族群,它先是介紹了半獸可能的來歷,然后分析了幾種常見的半獸的模樣和特征,后面又說“半獸因為往往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在人和獸之間轉變,所以會有些危險”。
看到這里,吳解本以為接下來是要介紹如何識別和消滅半獸,結果白田前輩話鋒一轉,卻說“半獸往往都是很直率豪爽的人,如果見到他們變身,不要害怕或者攻擊,應該說一些諸如‘啊,今天你的毛發很漂亮啊!’、‘啊,這么帥氣的角簡直像是名家雕刻出來的一樣!’這種讓他們高興的話。”
“半獸和普通人其實沒有什么區別,無論是性格還是愛好都差不多。不能因為外貌的不同就對他們特別戒備或者敵視。須知,就算本來并無敵意,這種不友好的態度,也會給日后的爭端埋下伏筆。”
“雖然善意并不一定能夠收獲善意,但敵意肯定只能收獲敵意,看這本書的后世弟子們啊,請你們牢記這一點!”
吳解深受感動,在天書世界里面樹立了一塊石碑,將這句話刻在上面。
“師傅,你這是要以此來提醒自己嗎?我覺得總是善意也不見得是好事,會被人欺騙和算計的。”
“有你在我身邊,我不去欺騙和算計別人就是好事了,還怕別人欺騙或者算計我嗎?”
在他們作這番交談的時候,船已經駛到了終點,吳解帶著小柴上了岸,在港口稍稍問了一下,就找到了一艘前往最南方“新鄉港”的貨船。
“這位公子,我們這是貨船,住著可不舒服!”船主朱老板起初并不想讓吳解搭船,于是吳解從藥箱里面拿出了沉甸甸的一斤大銀錠,一個、兩個、三個……
幾分鐘后,船上已經專門騰出了一間房間,還盡可能地打掃干凈,又把運送的布匹拿很多出來裝飾和鋪墊,儼然將一間客艙弄得跟貴賓包廂似的。
對于水手們的抗議,朱老板滿不在乎地說:“只要把這位貴客送到新鄉港,就抵得上咱們平常跑一趟路的六成利潤。到時候我可以拿一半出來分給大家——誰要是不愿意,現在可以下船,我另找人。”
水手們紛紛表示情緒穩定,堅決擁護朱老板的正確領導!
可能是吳解這些天運氣真的很好,這一路上竟然又是風平浪靜。原本應該在六七月間時時出沒的狂風暴雨,竟然一次都沒遇到。貨船抵達新鄉港的時候,甚至比預計的時間還要早了兩天!
“吳公子果然是貴人!俺走了這么多年的船,像這種時節這么順當的情況,加起來一只手就能數得完!”吳解下船的時候,朱老板很熱情地恭維,點頭哈腰,“吳公子日后如果還要乘船的話,請務必優先考慮小人的船!”
“好說好說。”
“小人朱鎮稷,是做布料生意的。要是能多遇到一些吳公子這樣的貴人,生意一定會火紅起來的!”
“哈哈,那就祝朱老板你生意興隆,富甲天下嘍。”
“承您吉言!”
告別了熱心過頭的朱老板,吳解在新鄉港里面找了間地處繁華位置的酒樓,在二樓大廳的角落坐下,刻意點了些精致昂貴的酒菜,等到小二送菜上來的時候,先是客氣了兩句,然后拿出了一小錠銀子。
“我是一個書生,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他假裝看不見店小二那直勾勾盯著銀子的目光,笑著說,“這段時間,一直在收集各種奇聞軼事。小二你如果知道什么有趣的消息,我愿意花錢買下。”
店小二咕嚕咽了一口吐沫,緊張地問:“公子您喜歡什么樣的消息?”
“嗯……最好是那些神神怪怪的,比方說神仙啊,妖怪啊,巫師啊,和尚道士啊……諸如此類。”
店小二的眼神頓時就亮了,臉上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那公子您可真找對地方了!我們這一帶啊,最近還真出了一些神神怪怪的事情!”
吳解心中暗笑,臉上卻不置可否,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大概兩年多之前呢,我們這里來了一群白衣和尚。他們自稱是什么‘至高至圣教’,號召老百姓都接受他們的傳教,懺悔過去不信教的罪行,以求死后不墜入輪回,能夠去極樂世界。”
“我雖然沒聽說過這個教派的名字,但這種說法在和尚里面挺常見的吧。”吳解說。
“是啊,所以大家也沒把他們怎么當回事。大概是實在混不下去的緣故吧,他們就搬走了,據說是去南邊一個叫四陳鎮的小地方。結果這一去就撞上了鐵板——那四陳鎮地方雖然不大,卻有能人居住!”
“哦?什么能人?”
“是一位叫石松宏的大巫師。這位大巫師法力高強,動起手來特別喜歡指手畫腳,可他跟一般的巫師不同,他指指畫畫的動作和法術一點關系都沒有。常常明明手指著南邊,法術卻從北邊打過來……”
“咦!這可真是奇人!過兩天我一定要去拜訪一下!”
“那可不行,您拜訪不到他嘍。他都死了好幾個月了。”
“他怎么死的?”
“您聽我慢慢講啊——那群白衣和尚一開始到四陳鎮,惹了石巫師,吃了大虧,不得不丟盔棄甲地跑了。大家都已經他們這就樹倒猢孫散了,卻不料半年前,他們突然又卷土重來,不僅人數多了好幾倍,更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位背后有翅膀的傻姑娘,叫什么‘圣天女’……”
“天女?是天上的仙子嗎?”
“哈哈!您果然不愧是風流才子,想法跟小的這種俗人就是不同。不過那傻姑娘可不是什么仙子,她連話都說不周全,傻乎乎地樣子一看就知道腦子有問題。就算是天上的仙子啊,那也肯定是下凡的時候摔了跟頭,腦袋先著了地,撞傻了。”
吳解被這話抖得大笑,笑完了又問:“那后來呢?”
“這傻姑娘人雖然笨,但手底下功夫可真厲害!一出手就把石巫師砍成了重傷,連一條胳膊都丟了。石巫師反應倒也快,立刻就用法術逃跑。可這傻姑娘真的厲害,一直追著他,將他另一條胳膊也給砍了。石巫師沒了雙手,再也無法施展法術,就被那些白衣和尚抓了起來,架上火堆燒死了。”
吳解一愣,不料那位石巫師居然是這么死的。他忍不住嘆了口氣,詢問接下來的情況。
“連石巫師都死了,當然就再也沒人敢招惹有這傻姑娘撐腰的白衣和尚。于是他們再次開始傳教……這些天,可真是鬧得很紅火呢!”
吳解皺了皺眉,疑惑地問:“這群白衣和尚能把個大活人架起來燒死,大家平時應該躲著他們啊,怎么會去信教呢?”
“還是因為那傻姑娘的緣故啊!那傻姑娘別看人傻,可本事大著呢!甭管是什么陳年舊病,她只要手上白光一亮,在不舒服的地方摸一摸,那病頓時就好了七八成!公子您說,有這么一個活寶貝在,那群和尚的生意能不好嗎?”
吳解這才恍然大悟。
他又問了幾句,確定店小二再也不知道更多有價值的消息,便把銀子給了他。
店小二歡天喜地地走了,吳解坐在那里陷入了沉吟。
至高至圣教大約只是不值一提的野路子教派,但這個又會打架又會治病的傻姑娘“圣天女”,究竟是什么來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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