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凡的步伐緩慢,但每一步,都踏地有聲,令明玉樓搖晃。
他背影沉默而威嚴,在這一刻,再無一妖,敢小覷寧凡。
甚至本還對寧凡存了報復怨恨之心的昊辰公子,亦是血脈沸騰,在這背影之下,再生不起絲毫違逆之心。
“陸北!此人,便是陸北!不能惹!”
這一切,寧凡毫不知,他的雙耳,在踏足玉梯一刻開始,再聽不到一絲聲音。
即便是,風聲!
無人知,寧凡心頭,正陷入一場叩問!
儲物袋中,沉寂的東溟鐘,此刻卻在寧凡心神,一聲聲敲響,淡金色的光圈!
這鐘聲,本有定身之神通,當在心神響起,寧凡便連思考,都幾乎被定住。
“東溟鐘!”
寧凡目光一閃,但步伐,不停!
東溟鐘,與四天仙界的東溟天,有何關系…
與妖族,又有何關系…
這明玉樓,設計極巧,以上古妖塔的威懾之陣,設在五層之上。此陣,傳聞是妖祖所創,是以威攝敵的陣法。
此陣,與東溟鐘有何聯系!
寧凡原本僅僅是期望登上第十層,獲取5萬戰功,但在此刻,他卻試圖一探東溟鐘的隱秘。
他咬牙,踏上第六層,收住腳步。
只是方一停步,鐘聲,卻有停止的征兆。
他若有所思,牽起慕小鬟,踏玉梯,登七層,當步伐移動之后,鐘聲,在此響起!
咚!咚!咚——
一聲聲,敲響在寧凡的心扉。而寧凡發現,其一生殺戮、積累的戾氣紅芒,在這一刻。在其周身,失去控制。泛起紅光,仿佛在…呼應鐘聲!
且在鐘聲之下,戾氣似乎有蛻變的征兆。
威壓是無形的。
但寧凡卻感覺,他的威壓,正徐徐染上殷紅血芒。
而在多了這血芒之后,其威壓,變得更強!
他妖力堪比大修士。但距離5000甲的半步化神,威壓仍稍遜一線。
只是此刻,其威壓,正徐徐朝半步化神攀升。
寧凡目光暗暗一驚。這東溟鐘,竟可以凝化戾氣,提升威壓!
誠然,有著陰陽鎖的傳承,寧凡不懼碎虛之下的威壓。便是碎虛之上,也可抵擋一二。
但真仙之威,他終究無可抵擋。
且陰陽鎖的威壓,屬于亂古大帝,不屬于寧凡。這戾氣之威。才是寧凡一步步修煉而出、歸他自己所有,并有無限的提升空間!
“若這東溟鐘,可凝聚戾氣、提升威壓,我修為或許不升,但在元嬰之時,擁有真仙之威,都極有可能!”
“只是為何,東溟鐘從前沒有如此異變,偏偏此刻敲響…或許那鐘聲所刻上古妖文,記錄的,便是如何提升威壓之術,而這明玉樓設下的威壓之陣,恰好與古妖文紀錄的御寶方法雷同,故而,機緣巧合,激活了東溟鐘的‘升威’神通!”
“遁行虛空,定天之術,提升威壓…這東溟鐘的秘密,驚天!絕非普通古妖祭器!”
若在當年,寧凡倒不在乎當眾取出東溟鐘,但見識過此鐘種種奇異之后,他深知,在上古妖族眼皮下,取出這來頭不小之物,不妥!
“如此,在此事之后,我可去一次妖城經塔,學習古妖文字,破解這東溟鐘真正的使用方法,日后,便有了提升威壓的手段…此刻,先上十層!”
寧凡收住心思,踏足第七層!
七層威壓,堪比元巔,但連讓寧凡留步的資格也無,一聲聲鐘聲,持續敲響。
咚,咚,咚——
威壓,仍在攀升!
當踏上第八層,所有戾氣,進入融入威壓,這一刻,寧凡身上,籠起一道強橫的殷紅氣勢,席卷而散,在這氣勢下,第五層的大部分妖族,俱被壓服在地上,動彈不得!
“化神之威!”黑甲妖將,目光一驚。
在他眼中,寧凡的妖力,仍是元嬰初期無疑,之前其威壓雖強,但也僅僅是堪比大修士,只是隨著步步登樓,此人威壓,竟節節攀升,更在踏上第八層之后,達到了化神初期!
甚至此刻的寧凡單論威壓,比他陸生妖將之身,還要更強一絲!
“此子隱藏的好深…若非堯淵極力推薦此人,本將絕不會知,這陸北竟是個殺人如麻的兇主,其戾氣,比本將都弱,而此人以戾氣融威,借以提升威壓,這種手段…本將聞所未聞!”
“只是此人,威壓攀升至化神初期,卻耗盡戾氣兇芒,再無提升之余地,已是極限,第九層,他獨自一人可上,但帶著一個小女兒,他,踏不上!”
黑甲妖將微微惋惜。
這陸北,確實是個人才,若血脈覺醒成功,或許足以獨自一人,踏上十層,但此刻,陸北不可能做到…
“你下了吧,即便你未上十層,但你讓本將大開眼界,這5萬戰功,本將給你記下!”
一身黑甲的陸生,露出笑容,不論如何,他打探寧凡真實實力的目的,算是達到了。
5萬戰功,原本只是一個餌,即便寧凡不上十層,只要是個人才,都會贈與寧凡,算是陸生拉攏寧凡的誠意。
妖將名為將,鎮守一域,便需要得力妖兵,而寧凡,怕是拍在羅云700妖兵中,都等算頂尖之人!值得陸生屈尊結交。
妖將之語,讓一個個匍匐于地的妖族,暗暗吃驚。
陸生的話,既是對寧凡的交好,也是對在場諸人的警告。若再有人在北漠城得罪寧凡,便是不給妖將面子!
但陸生的話,傳入寧凡耳中,卻并未動搖其心。
他默默立在第八層,手牽小鬟,閉目感知體內的戾氣。
戾氣,已盡數融入威壓,令其威壓提升至化神初期。這是一個意外收獲。但到了這一步,想再憑戾氣升威,不夠…
戾氣。是斬殺元嬰、有傷天和而形成。
煞氣,則是斬殺化神、逆怒天意而形成。
“煞氣!是了。想要讓威壓突破中期,必須有煞氣,且起碼要殺1名化神、獲取煞氣,才可突破化神中期之威…化神,我還沒親手殺過一個,今日,可殺第一人!且我要憑這一人之煞氣。突破化神中期之威!”
寧凡一拍儲物袋,取出一個玉瓶,一把捏碎。
其中封印的一道殘損元神,被其攝入掌中。并立刻,一口吞下!
黑佛宗副宗主,邪光之魂魄!
在吞噬下這一道兇魂之后,寧凡的體內,第一次。多了一道兇煞氣息!
而他一步,踏上攀登第九層的玉梯!
無人知曉,寧凡吃下的,是什么!
但憑空多出的一絲煞氣,卻令得陸生都心神一寒。
“煞氣?!此子僅僅元嬰初期。自不可能斬殺化神,豈會有煞氣在身!但這令本將都心寒的氣息,不是煞氣,又是什么!”
原本陸生斷定,寧凡上不去第九層。
但他的斷言,卻被寧凡一步步,打破!
咚,咚,咚——
鐘聲,敲響!
第九層之上,堪比化神中期的威壓,朝寧凡刺來,令得寧凡識海痛楚,嘴角溢出一絲血絲。
元嬰之后,每一步,都是天壤之別。
而到了化神,這差異,更是如鴻溝劃分。
化神中期威壓,如此近距離接觸,便是陸生貿然抵抗,也會被威壓震飛,但寧凡,卻僅僅嘴角溢血。
陸生眉頭緊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透這名為陸北的小小羽妖。
而第五層中,一個個羅云妖族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聲音,生怕打擾寧凡登樓。
寧凡的背影,愈加沉重起來,在這背影之下,一個個妖族,感覺自己好似螻蟻般卑微。
而寧凡,則是天上的星,高不可攀!
一步,只差一步,便可上第九層。
寧凡目光一決,這一步踏出,明玉樓發出咯吱的響聲,桌椅搖晃,瀕臨崩潰!
而那吞噬邪光元神、獲得的煞氣,飛速融于威壓之中。
一股好似巨龍般沉重的威壓,席卷開來,在此威壓之下,便是陸生妖將,都護住妹妹陸婉兒,連退數步,方才卸去威壓,眼光,已是震驚。
“化神中期!此子威壓,竟在元嬰初期之時,達到了化神中期的境界!”
化神中期的威壓,羅云部十億里土地上,唯有封號妖將——云將陸道塵一人擁有!
“此子,定是我羅云部落萬年之中最杰出人物,必須厚禮相待,且不容任何人加害于他!若此子血脈覺醒之時,盧宗云敢暗害此子半分,本將必滅盧宗云全族!”
能有化神中期之威壓,若不帶慕小鬟,寧凡絕對足以登臨第十層,踏碎明玉樓!
陸生妖將的心頭,幾乎已默許,寧凡此次與他的打賭,獲勝。
而陸生也看出,之前寧凡不知從何借來的煞氣,已用盡,威壓再無提升半分之可能。
只是,寧凡重重出人意表的舉動,卻讓陸生隱隱覺得,此子,仍有手段,足以帶人,登上第十層!
這不合理,但陸生,卻這般感覺著。
“此子,是否會繼續登樓…”
帶著小鬟,第九層,便是寧凡的極限。
不帶小鬟,第十層,便是寧凡的極限。
第九層,寧凡收步,但鐘聲,沒有停歇。
仍是咚咚的沉悶聲響,這聲響之中,寧凡漸漸辨出一道人語。
仿佛有人在鐘聲之中,訴說著什么,內容,卻聽不清…
“誰在說話?”
寧凡心中猶疑,但亦知,這第十層,自己怕是難以踏足,除非,動用陰陽鎖,憑亂古之威,登上。
只是,若以陰陽鎖取巧,便與威壓陣創立的本意,背道而馳。
“第九層,已足夠我獲取5萬戰功,證明我有獨自踏上第十層的實力,沒必要刻意使用陰陽鎖,暴露我不懼碎虛之下威壓的事實…”
他牽起小鬟。無言轉身,似要下樓。
但便在這一退之下,其心神之中。忽然鐘聲大響。
這一次,他聽清了那夾雜在鐘聲的一道聲音。
“吾為妖祖。此術為定天之術,‘威’訣‘勢’秘中,威字訣!銘文所載,為口訣,此為…心訣!心訣,只傳一次,鐘聲止。心訣崩!”
這一道聲音一響,寧凡收住腳步!
妖祖?!
這區區極品法寶的東溟鐘,不值一提,但作為古妖祭器。此物之中,竟傳承了妖祖秘術!
從這妖祖之語中,寧凡聽出了很多信息。
定天之術,分為兩部分,東溟鐘的神通。以及寧凡借東溟鐘感悟的定身術,皆屬于前半部分,‘威’字訣,而后半部分,‘勢’字秘。沒有提及…
這‘威’字訣,又分為口訣、心訣兩部分。
鐘上銘文,一旦破譯,應是口訣。
而這不斷在心神敲響的鐘聲,便是心訣,且此心訣,似乎只會傳承一次,一次之后,若不能獲得,則鐘聲崩潰,心訣永失!
寧凡不知定天之術究竟有多么厲害,但從石兵的震驚來看,此術便是在四天仙界,都是巔峰仙術。如今自己機緣巧合,獲得此術一半傳承,更偶然激發東溟鐘,聽到鐘聲,有了聆聽心訣的可能。
若是此刻,自己退下明玉樓,則鐘聲徹底崩潰,自己再無獲得心訣的可能!
“不能退!沒有時間選擇!必須在鐘聲崩潰前,獲得心訣!只有一次機會!”
寧凡收起所有心思,牽起慕小鬟,一步,踏上通往第十層的玉梯。
“他果然,要登頂第十層!”陸生猜中了開頭,卻猜不出,寧凡將以何手段,抗衡第十層威壓。
第十層玉梯,每一步,都有化神后期之威,襲入寧凡心神,掀起驚濤駭浪。
這種感覺,就好似進入第二界之前,初次見到化神后期的妖將王梟,所帶來的觀感。
便是面對失去妖身、重傷的王梟妖魂,寧凡都只有一成逃命之可能。
這威壓,堪比王梟之威,怕是羅云部的云將,都無法抵御!
催動陰陽鎖?不,寧凡要憑自己威壓抵御,并借此,聆聽鐘聲。
一步,仙脈欲碎。
十步,銀骨欲折。
百步,元嬰欲崩。
寧凡面色蒼白,但義無反顧。
而那心訣,正在其耳畔,徐徐響起。
他好似看到無垠的虛空中,一個金袍青年,踏足在星辰之巔,藐視蒼生。
金袍青年的目光,有一種威!足以天地定格的威!
寧凡的心頭,升起一絲明悟,為何東溟鐘可定身,自己,領悟的方向,錯了…
自己以法力凝絲,束縛定身,方向,錯了…
他好似回憶其自己幼年之時,第一次入凝碧峰,采藥。
在那里,幼小的寧凡,第一次,看到了狼!
那幽綠的眼神,有一種兇威,在那兇威之下,幼年寧凡嚇得,動彈不得。
這威懾,便是定天術前半部的奧妙所在!
以法力去定身,只能定人,想定住時光,定住輪回,定住天道,便需要領悟‘威’與‘勢’!
“威字訣…”
這明悟一旦升起,原本幾乎壓垮寧凡的厚重威壓,立刻如輕風散去。
他的眼中,淡金色奇異之芒,口唇嚅動,默誦的,卻是鐘聲中,一句句心訣。
金芒遮目,寧凡好似看見,那立在星辰之巔的金袍青年,唇舌,亦動!
他俯視星空,傲然一笑,一步踏下,比雨界遼闊百倍的洞府星辰,就此,粉碎!
他抬頭看天,傲視蒼穹,發出一問!
“踏東溟而北望兮,問蒼天之誰雄!”
金袍青年周身血光一閃,濃烈的兇煞妖氣,令月亮,都化為血色。
其屈指一嘆,血色月光便被其攝出,化作一尊月光之舟,其身形一縱,踏上月舟,任虛空馳騁,無人可阻!
“天地釣妖月,風雨一帆舟!”
畫面到此而至。
心訣,亦只兩句。
但這二句所含的威壓,卻好似撲面而來,令寧凡目光一震,金光散去,清醒過來。
只是清醒之后,寧凡才發現,他距離踏上第十層,僅有,最后一步!
他沒有立刻踏上十層,而是,思索。
那金袍青年,是妖祖么…威壓竟如此霸道…
心訣僅四句,但卻有‘踏平東溟’‘問鼎蒼天’‘釣月為舟’‘縱橫虛空’的威勢,藏在四句心訣之中。
“妖祖…”
寧凡若有所思,其掌心之上,一道金光,浮現而出。
這金光,便是之前在其心神中,不斷響起的心訣鐘聲!
這一絲金光,卻代表著,妖祖之威!
心訣只可聽聞一次,但這金光,卻是提升威壓的絕佳養料,甚至比煞氣,更優!
寧凡目光一閃,一口吞下這絲金光,并一步,踏足十層!
這一刻,金光煉化,其威壓,急遽上升至化神后期!不是陰陽鎖借來的威,而是屬于寧凡自己的威!
這一刻,其身后,凝聚出一道金色虛影,有數丈高,卻模糊無面。
這一刻,明玉樓,開始崩潰!
“這陸北,帶著一人,還能踏上第十層!此子手段,當真妖孽!若本將所看不錯,此人威壓,已提升至,化神后期!而最讓本將難以置信的,是此子背后的金光!若本將沒有看錯…這金光虛影,應是碎虛三神通之一,皇影!”
“此子竟能在元嬰初期,領悟皇影之術,此子此生,必定碎虛!看來我北漠城,甚至羅云部,都出了個了不得的妖族,此子突破妖將,晉升妖帥,問鼎妖皇,指日可待!”
僅僅看到皇影,陸生已是大驚,而結交寧凡之心,空前鄭重、堅定。
只是陸生并不知,碎虛三神通,化身、抽魂、皇影,在影成的一刻,寧凡已系數掌握!
明玉樓,崩!
但陸生,毫不心疼!
因為能令明玉樓崩潰的,必是絕世高手!
“本將宣布!從此刻起,陸北為我北漠城第一妖兵,賜血蘭令,司血蘭衛一萬小妖,準獲率部出擊資格!另,撥五萬戰功,入陸北戰功令,不得有誤!”
而陸生心頭,更是升起一絲豪情。
北漠城,將因陸北一人,而大興,這是必然。
羅云,亦將在未來,因陸北而興。
此事,必須立刻上報萬羅城,向封號妖將,推薦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