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湖夜雨十年燈
第一卷江湖夜雨十年燈
當無數道光芒退去的一瞬，客棧內的墻壁上，赫然倒映出一道黑影正一手將另一道黑影舉起的畫面。
前者是方知樂，后者是云畢凡。
一場大戰就此落幕。
“你輸了。”一道淡淡的聲音傳出。
“我輸了。”另一道很平靜的聲音隨之傳出，“下手吧，成王敗寇，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這不是成王敗寇。”
“那是什么？”
“遵守承諾。”
“什么承諾？”
“殺你的承諾。”
然后呢？
客棧內徹底沒有了聲音。
還有聲音的，只有另一個房間。
沉默，長久的沉默。
像是兩人本就是如此，沒有什么話題可以說。
歐陽侯離神色復雜，嘴角涌起無盡苦澀，看著眼前的人兒，不知該開口說些什么，良久后輕嘆一聲，再長長一嘆，“妹妹，你當真如此狠心嗎？”
“不是我狠心，而是你們。”青箏不卑不亢道。
“你們……”歐陽侯離一怔，臉上苦澀之色更濃，卻不死心，勸解道，“妹妹，事情已經過去這么多年，難道你心中還記恨著我們嗎？”
青箏沒有說話，沉默以對。
歐陽侯離無奈，只好再嘆聲道，“我知道你心里對我們有怨氣，但我們回家去說好不好？”
“不好。”青箏搖頭。
“你……”
歐陽侯離語塞，看著眼前神色堅毅的人兒。知道再勸說下去根本不會有半點效果，最后只能不甘心地放棄了。
再度沉默許久，歐陽侯離開口道，“你姐姐過些天會來。”
“姐姐……”青箏怔住。
她忽然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姐姐，她的名字和自己有些相似。
歐陽菁菁！
東海歐陽世家，當之無愧的天之驕女。
論才智，比歐陽侯離還要高上一籌，論內勁武技，更是比歐陽侯離不知強上多少倍。
然而。便是這么一名天之驕女。在東海卻沒有多少個人知道。
按照她的話說，認識天下所有人，卻沒有一兩個知己，那是活著的悲哀。即便不認識天下所有人。卻擁有知己三兩。那是活著的幸福。
而在沒有找到那三兩知己之前，寧愿一個人呆著，也不會去結識天下人。或者讓天下人認識自己。
這就是歐陽菁菁。
無論是才智或是做人，都別具一格，自有風范，讓人只能敬佩仰望，不敢追及。
低調做人，高調做事。
這也是歐陽菁菁一貫奉承的準則。
在青箏的記憶中，姐姐歐陽菁菁極為寵溺自己，向來都是維護著自己，兩人親密無間。
可惜一別十多年，不知道姐姐她現在過得如何？
腦海里浮現出記憶殘留的片段，青箏驚訝發現，竟大部分都是姐姐歐陽菁菁的笑臉，如今憶起，卻很模糊。
青箏心中一軟，輕聲問道，“她……現在如何？”
“很好，就是很想念你。”歐陽侯離道，“前些時日我修書一封回家，告知你的一切，她甚至想念，會在這些天過來。”
“你想讓她勸我回去？”青箏抬起頭，注視著歐陽侯離，聲音平靜道。
歐陽侯離苦笑，“妹妹，她的心思我怎么能猜得到？我也沒有提及讓她勸你回去，一切看她的意思吧。”
青箏嗯了一聲，沉默下來。
“你不開心嗎？”歐陽侯離問道。
青箏搖頭，沒有回應。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不開心？怎么可能，闊別十多年的姐姐來看自己，怎么會不歡喜？
開心？倒也說不上。
只是覺得心里有些莫名的情緒在滋生，一時喜憂參半。
“她還有多久會到來？”青箏忽然開口道。
歐陽侯離搖頭，笑了笑，“不知道，大概就在這兩三天吧。”
“三天過后，我要回去了。”
“峨眉山？”歐陽侯離眉頭一皺。
青箏點點頭，“掌門回去，我必須跟著他。”
“哼！”
聽青箏道出掌門兩字，歐陽侯離的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張壞笑的臉龐，輕哼一聲，“掌門？他才來你們峨眉多久，竟然就讓他坐上掌門一位？真不知你師姐們是怎么想的，簡直是引狼入室，小心被他占了便宜。”
青箏搖頭，輕聲道，“掌門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不是？哼！”歐陽侯離氣岔，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連看都沒有看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又如何知道他不是那種人？”
“不是看的。”青箏輕語，“是用心感覺的。”
“用心……”歐陽侯離愣住，片刻后反應過來，重重一哼，“說來說去，他不過是偽君子一個。”
“不是偽君子。”青箏輕聲一笑，容顏貌美，“他是真小人啊。”
真誠不作假的人。
青箏在心里多加了一句。
同時，她腦海里閃現出方知樂自來到峨眉山后所發生的一幕幕有趣的畫面，忍不住笑了起來，尤其是兩人相處一室所發生的那些事，更讓她霞飛雙頰，心中怦怦直跳，面紅耳赤，有些羞澀之意。
歐陽侯離看得怒火直直竄起！
還說他不是偽君子，居然把你都迷成了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可惡了。
“該死！難道我要做他的大舅子？”歐陽侯離恨恨罵道。
而在這個念頭升起的一瞬，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怎么這么快就扯到大舅子上去了？自己不是要殺了那個混蛋嗎？
對了，那混蛋想要殺了榜眼。不知道今晚行動了沒有，若他真的殺了榜眼，那自己倒是可以考慮，和他談談，以前的事情就揭過去吧……
“呃？”歐陽侯離再一次愣住。
揭過？該死的！自己怎么會有和他和好的念頭？
那個混蛋羞辱了自己多次，還險些要殺了自己，怎么可能會和他和好？
因為妹妹的喜歡？那也不行！
自己一定要羞辱回那個混蛋，哪怕一次也行，只要能夠出了自己心頭的怒火，那一切都好說。
而在這之前。無論如何都不能和那個混蛋和好。
太他娘的氣人了！
欺負自己也就算了。居然連自己的妹妹都欺負成這樣，若長久下去，只怕連孩子都有了，那還了得？
可一想起青箏堅決不回家的模樣。歐陽侯離總是有種想要殺了方知樂的沖動。
他大爺的。那個該死的混蛋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夠讓自己的妹妹為他顛倒成這樣？
這簡直就是典型的拐賣人口啊！
當然了，歐陽侯離是不知道拐賣人口這玩意，即便知道了。只怕也無可奈何。
他輕嘆，“妹妹，你中毒太深了。”
情毒。
世間唯有情毒能夠讓人如此癡迷，糾纏不斷。
“中毒？”明白歐陽侯離所謂的毒是什么意思，青箏一笑，“可是我愿意。”
愿意？
歐陽侯離聽到這話，險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敢情自己之前苦口婆心勸慰都是無用功？
這何止是氣人，簡直是要殺人。
歐陽侯離更想說一句，妹妹你這么說，是要讓哥哥去自殺的節奏嗎？
但話到了嘴邊，怎么也說不出來，唯有深深的嘆息。
一時間，兩人無話可說，再度安靜下來。
半晌，歐陽侯離似想到什么，全身都有些激動起來，連聲音都帶些顫意，喉嚨滾動，開口道，“妹、妹妹……”
“唔？”青箏疑惑。
“你、你能叫我一聲哥哥嗎？”歐陽侯離連聲道，“我想聽聽。”
青箏沉默。
自從她和他相見，就從來沒有開口說過一聲哥哥。其實她也知道，他很想讓自己叫上一聲哥哥。
可是，若真是那么容易叫出，何苦到現在一直沒有喊出？
隔膜嗎？也許有一定的原因。
但這不是最關鍵的。
最關鍵是，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叫他哥哥的準備。
又或者，缺少一個鄭重的儀式。
至于這儀式到底是什么，其實她也不知道，總之心里一直是這般期望，在一個儀式上，自己叫出那兩個字。
而現在，他要自己叫出，還真是有些困難。
因而青箏沉默下來，不知該怎么去回答。
見青箏不說話，歐陽侯離深吸口氣，臉上露出一抹很是勉強的笑容，自嘲道，“不愿意嗎？我猜到這個結果，也就隨便問問。你不愿意，哥不勉強你。”
青箏依然沒有說話。
歐陽侯離漸漸失望了，臉上的笑容收斂，長嘆一聲，終于不再抱有任何的希望，“算了，這該是我承擔的罪過，若當年你離開，我能阻止，只怕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個局面。”
“不是你的錯。”青箏開口，淡淡道，“是他們！”
“他們？”歐陽侯離苦笑，“我也有罪，和他們沒什么兩樣。”
“不是！”青箏語氣堅決，斬釘截鐵道。
歐陽侯離無奈，只好賠笑道，“好好好，我沒有錯，看來妹妹你到底沒有那么無情，懂得疼惜哥哥，哈哈，欣慰啊。”
“自作多情！”青箏撇嘴，冷聲道。
歐陽侯離一怔，看著嬌態的青箏，明白過來，面露喜色，哈哈大笑，“哈哈哈哈，能得妹妹這么說，我歐陽侯離即便是再自作多情又有什么所謂？妹妹，你罵吧，盡管罵哥哥，只要你開心，什么都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