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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闈?”林福宇微微一楞,“春闈是要在京師舉行的,這如何能在這里操辦?”
“只是一個名頭而已,算起來應該是秋闈,只不過在春日里頭辦,原本要在秋八月辦的,如今卻是等不及了,雙管齊下,十五日之后,辦秀才的府試,再過一個月,再辦鄉試!”
這可是非常之法,林福宇也知道如今這新疆軍政就是要行非常之法,只是這府試還好,“鄉試怕是沒多少人能來,畢竟如今新疆的道路已經斷了。”
“白彥虎敢斷咱們的路,卻不敢斷那些新疆各族人的路,新疆也不是白彥虎和阿古柏說了算的,”左宗棠捻須微笑,“他敢得罪我們,卻不敢十分得罪這些地頭蛇,漢高祖入咸陽約法三章,倒也不是他本性仁德,而是不得已為之,白彥虎若是這樣都要攔截,他的日子也到頭了,你看著好了,各部族的嫡子怕是不會來的,來些小魚小蝦,也是好事。”
“是,軍機處議定,這次府試鄉試都要低低錄取之,如何低還請大帥示下,下官好有準備。”
“粗通筆墨即可,”左宗棠大手一擺,匪氣十足,“你看著辦,若是有人帶著部屬前來的,一律取為秀才,沙州府庫里還有許多上好的綢緞,若是中了秀才,一律游街夸官。”
左宗棠任意施為,林福宇也只好點頭,如今的他戰戰兢兢,就怕得罪了左宗棠,若是自己遠離了大軍,豈不是又要成為白彥虎的刀下亡魂。精忠報國自然是沒錯的,可若是自己死了,這些死后的哀榮又有什么趣兒,所以林福宇也不得不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慮,何況這事兒也是自己的首尾。
如今廣為告之。第一批到的倒不是新疆的,而是河湟一帶的一個蒙古部落首領之子,滿頭小辮子,脖子上帶著一串巨大的蜜蠟佛珠,此人的母親乃是西康彝族大姓,陪嫁里頭有幾個懂漢話的丫頭。耳濡目染之間,教的此子頗通漢語,這頗通也不過是能認得幾個字而已,見到林福宇拜見之后,自稱有天宮秘籍一本。靠著此秘籍必然能中舉人,林福宇十分好奇,想著看此秘籍,這喚作伯克日爾的年輕人只是不肯,林福宇再三要求,又擺起未來座師的架子起來,伯克日爾這才有些不舍的從胸前取出一本包著仔細的本子,林福宇一看不免啞然失笑。原來是最初版本的《咸豐字典》,中原已經大行其道,可這西北之地。還是如此不通,林福宇叫人拿了最新最全的《咸豐字典》一共四冊一股腦兒都給了伯克日爾,“這可秘籍都給你了。”
伯克日爾大喜過望,連忙自己慢慢的捧了回去,又連忙孝敬給了林福宇一小箱子的碧璽蜜蠟等寶石,日日跟在林福宇身邊。他也知道漢人規矩,素來是極為敬重做師傅的。徒弟尊敬師傅,師傅自然也要照拂徒弟。自己這么恭敬鞍前馬后的,那里不能中一個秀才,林福宇十分受用,可過了幾日,不見有多少人來報名府試,林福宇未免又長吁短嘆起來。伯克日爾連忙問這個學問極深的師傅為何煩惱,林福宇說了此事,伯克日爾連忙拍胸脯,愿意用他手下的親兵去哈密等地傳這個好消息,只是事畢又苦著臉要求林福宇通關節,讓自己好輕松中了秀才,回去光宗耀祖。林福宇又好氣又好笑,“你家教的這樣好,那里還不能中,我看你是中個舉人都不在話下了!”
這時候還不是這個新疆學政一個人說了算的?伯克日爾選擇性的遺忘了自己并不是新疆的部落,連連拍胸脯一定做好這事兒,“師傅,我的父親是南邊有數的大部落,那個白彥虎不敢得罪我們,要是得罪我們,他們就別想吃到鹽巴了。”林福宇聽到鹽巴兩個字,滿懷希望眼巴巴的看著伯克日爾,伯克日爾連忙擺手,“這生意上的事兒,我可不能做主,師傅別看著我!”
林福宇本來想著要讓伯克日爾斷了和白彥虎的貿易,誰知伯克日爾一口斷了林福宇的念想,也只好作罷,如今到了十五日,竟然也來了稀稀拉拉五六十人,稍微一問,幾個是天山東麓的,有些是孔雀河附近的,最多的是哈密來的,最遠的倒是喀什過來的一個商隊,恰好路過此地,順便參加一下,預備著中頭彩。
漢人有幾個,其余多的都是蒙古、藏人或者維人,林福宇也不敢怠慢,拿了一本《咸豐字典》,一個個輪流進學政的衙門,只要是能認得二十個字,就是大清朝有錢米領取的秀才了!若是不認得二十個字,也無妨,能寫十個字,也是秀才。
伯克日爾趾高氣昂,到底是有了全套秘籍的高手,輕輕松松就中了案首,左宗棠知道他的家世,分外青眼有加,親自寫了四個字“河湟望族”給伯克日爾家,勉勵其勤學向上,又一心向善,并鼓勵其再接再厲,總要中了解元才是,府試過了第二日,中了秀才的五十位各族子弟(取中率十分的高……)身披大紅袍,頭戴紅花,胯下騎高頭大馬,在玉門關游街夸官,雖然有些胡鬧,可到底大家也極為捧場,氣氛弄的極為熱絡,如今一來,這新疆第一次府試到底有了影響,之后陸陸續續又來了許多人,說要再參加考試,人來的越來越多,林福宇無法,也只好先停下來鄉試的預備,陸陸續續先后舉行了三次的府試,這才差不多把西疆以外的各式部族人等都大部分錄為秀才,之后的謝師宴,一大群操著怪異口音服飾各異的人齊齊拜著林福宇,口稱“恩師”,不由得林福宇熱淚盈眶,這自己手里第一批的學生,居然是這些糙漢子,卻也不得不按下別的心思,溫言好聲寬慰,伯克日爾處處以大師兄自居,呼喝眾人,也是極為榮耀,林福宇原本是很不在意,沒想到謝師宴次日,自己的學生一群塔哈爾的貴族子弟前來邀請自己外出射獵,林福宇是文官,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射獵,玉門關外白彥虎虎視眈眈,他有幾個腦袋,敢出關射獵,連連擺手,那些塔哈爾的子弟認識幾個字,只是帶來的兵丁甚多,所以林福宇筆頭微微一歪,也是低低取中了,一時半會說不清楚,還是伯克日爾前來交涉,聽懂了來意,伯克日爾笑著對林福宇說道:“老師,也走的不遠,就在左近,如今有咱們這些子弟兵保護著,白彥虎那個老小子不敢來驚擾,”伯克日爾在玉門關之后,對著漢人的習俗學的很快,繼續拍馬屁,“八十里外有玄泉山,山上有上好的花豹,老師射了回來,給師娘做個坎肩十分的便宜。”林福宇還是不肯,還是左宗棠聽到了,帥令叫他出去,這才戰戰兢兢死命攥住馬韁,前呼后應一大堆人出了關隘,行不到幾十里路,前頭突然烽煙大起,林福宇微微一驚,正欲轉身逃命,塔哈爾的幾個小汗王,覺得在師傅面前失了顏面,劍眉一豎,幾聲號角,大部隊人馬馬蹄騰飛,頓時把白彥虎的一小只部隊盡數殲滅,林福宇頓時大膽包天,在陣前談笑風生,又對著塔哈爾部落的幾個小汗王連連稱贊,又說“這樣的少年英雄,如何日后不能做真正的汗王,馬上治軍,馬上治民,文武雙全了!”林福宇這才認識到,這些人的作用,也對著自己之前居然能出這樣的主意十分自得,在玄泉山下,看著雪山美景,悠然寫了好幾首歪詩,幾個人看著自己的座師更是如同看了詩仙太白一般,捧到了天上去。
過了幾日,伯克日爾的父親,又連忙趕到玉門關來叩見左宗棠,左宗棠身上管著理藩院尚書的位置,原是管得到他,之前不理會是也忌憚白彥虎,如今伯克日爾有了這樣的榮耀,其父親不能不來,到了玉門關,左宗棠這樣的人物,豈能輕易放過了他的父親,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日日笙歌,又請其上座,自己也坐在下首相陪,又是換了總兵參將等人親自給其斟酒,做了十成十的功夫,伯克日爾的父親十分感激,蒙古人性子豪爽,連忙拜服,定然要聽從朝廷指揮,阻斷和白彥虎的商路,剿滅叛逆,左宗棠也痛快,先斬后奏,給了伯克日爾的父親“隴右宣慰使”的頭銜,伯克日爾的父親對著這個任命倒是猶可,只是過了一日,連忙帶著伯克日爾親自到林福宇住處,姿態低微,語言客氣,說伯克日爾性子粗俗,還請老師多多教導等云,林福宇這些日子那里還不知道這些子弟們的家里就是日后自己這個新疆學政安身立命的所在,也十分客氣,話語里明里暗里又說會將伯克日爾定位解元,伯克日爾的父親十分開心,臨走之前,送了三百匹上好的河湟駿馬給左宗棠,又命伯克日爾繼續留在座師跟前效力,如此在玉門關好幾日,臨走的時候,左宗棠奏請中樞的折子有了批復,加封伯克日爾的父親為入八分鎮國公、柴達木臺吉、若羌縣縣令。到了這時候,左宗棠才有了底氣:青海一線,不廢一兵一卒,便得安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