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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阜康錢莊是按照西洋的建筑制式修建的,清一色的麻石料子,從地上往上一直建了七層的樓房,立在黃浦江邊,十分巍峨壯觀,頂層的石梁上,用銀光閃閃的金屬做成了四個大字,“阜康票號”,世人謠言說,這四個大字,是用純銀打造的,若不是樓層實在太高,只怕早就被飛賊盜走了。
最頂樓,面向黃浦江的一處房間里,洋沙發上面,坐著一個叼著煙斗的中年男子,他正在聽著底下人的稟告,“老爺,一百萬兩銀子今天到了福州,欽差大人已經下令讓南洋水師護送,大約在兩三日之間就能到了廣州。”
此人自然是世人號稱蠶神的胡雪巖,胡雪巖倒是頗為滿意這個稱呼,要知道蠶字和“財”字諧音,這是對于一個商人最大的稱贊,胡雪巖點點頭,“我已經寫信和老大人說過,接下去會捐獻一批糧草到兩廣前線捐助軍用,上海這里的糧食不算便宜,我思來想去,還是回杭州,叫人去辦最好。”
“杭州那邊,”稟告的管事兒猶豫的說道,“只怕不太妥當吧。”
“我只是買點糧食,怎么還不能買?”胡雪巖磕了磕煙斗,“不用這樣擔心,怕什么,有老大人給我們撐腰呢,什么事兒都不用擔心。”
他站了起來,走出了房間,站在了陽臺上遠眺黃浦江,冬日的江景,未免有些蕭索,只是江面上來來往往的船只將黃浦江塞的滿滿當當的,熱鬧極了,他看了看,突然想起了什么,“法國人那邊有什么說法?”
“上個月他們雖然面上十分兇狠,還找了洪門的人來砸我們在蘇州的場子,可我已經打探清楚,”雖然只有兩個人,但是那個管事還是特意的壓了聲音,“他們國內的工廠已經沒有蠶絲的存貨了,沒有絲綢產出,反而便宜了咱們國內的貨,只要再等一段時間,他們就受不了,必然要朝著咱們議價了,到了二月,反而沒什么消息,看著他們倒也不急。”
“他們不急,自然我們也不用急,”胡雪巖淡然說道,“我無非就是把今年的蠶絲都收進來罷了,壓一壓倉庫,別的還有什么困難不成?有這票號,”他伸出手,把煙斗點了點他頭頂上熠熠生輝的“阜康票號”四個大字,“銀子就是源源不斷的來,根本不用擔心這個,只是今年上半年,想要做別的事兒,只是不成了,”他有些意猶未盡,“原本我還想著要和英國人斗一斗,”他轉身進了房間,“這蠶絲,眼看著就要降服法國人了,可是茶葉的價格,還在英國人的手里,接下去這春茶就要上市了,可我就沒有多余的銀子去弄這個更貴的茶葉了,再者,我也不是膽大包天的人,不至于要一起得罪了英法兩個國家的商人,所以,等到來年,或者是下半年的時候,再和英國人試一試,看看這個上海灘,”胡雪巖的眼睛瞇了起來,“到底是咱們中國人說了算,還是洋人說了算!”
他的氣概十分驚人,作為上海灘,甚至東南半壁江山最有錢的商人,他確實有這個底氣說這樣的話,紅樓夢有“東海少了白玉床,龍王請來東南王。”形容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如何煊赫,那畢竟是小說,可胡雪巖的氣勢大家伙是活生生瞧見的,根本不亞于王家。世人諺語說:“江南二徽,雪巖最肥。”說的就是胡雪巖。
一個管事的走了進來,對著胡雪巖說道,“老爺,布政使經歷洪大人來了。”
“哦?”胡雪巖站了起來,“快快請上來。”他站在了樓梯口準備迎接,他身上有江西候補道的官位,又有御賜黃馬褂,雖然自洪楊之亂后,黃馬褂已經是高級官員人手一件的標配,但是在一個商人身上有黃馬褂,這是蝎子拉屎——獨一份。迎接一個六品的經歷原本不用這樣,只是這位洪大人和胡雪巖分屬安徽老鄉,又管著布政使司的內務,算的上是藩臺的軍機領班,地位尊貴,跺跺腳,上海灘都要抖一抖的程度,屬于職位不高,但是職權甚大的那種人物,故此胡雪巖還要迎一迎,若是換成了尋常的六品官,只怕是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洪大人拾階而上,到了七樓已經是氣喘吁吁,“胡老板,你這里的房子什么都好,就是樓層太高,每次我來,都是爬許久,下次我還是請伙計把你請到大廳來說話罷了。”
胡雪巖哈哈一笑,“洪老哥,有些日子沒見,您可是又發福了,要我說,這外頭的餐館還是少去,都是油啊糖啊的,在我這里爬些樓梯也是好的,權當是鍛煉了,老哥您今個鼻子是最靈的,徽州老家送了最好的臭鱖魚,還有毛豆腐來,鱖魚極臭,毛豆腐上面的毛絲長的又白又密,用菜籽油一煎,配上咸辣醬,最好不過,您今日來了,就用了午飯再走吧。”
“今日怕是不得空,”洪大人搖搖頭,從懷里掏了一張帕子出來,抹了抹臉上的大汗,“我這臨時火急火燎的過來,就是為了藩臺大人臨時的事兒,”他對著胡雪巖說道,“要即刻提二十四萬兩的銀子出來,預備著下個月要購買發電機等發電設備。”
如今不過是二月初,下個月來處置這個事情要提前取款,似乎太早了些,但是胡雪巖二話不說,點點頭,吩咐管事的,“即刻提二十四萬兩銀子出來,裝好車,送到藩司衙門去。”復又和洪大人寒暄了起來。
不一會,下面就來報,款項提取完畢,洪大人隨身帶著布政使的大印,預備著在賬上簽字畫押,胡雪巖陪著他一同走了下來,第三層就是對公業務,專門接待這些款項極多的大戶們,洪大人辦好手續,窺見左右無人的時候,悄悄的對著胡雪巖耳邊說道,“老弟,你凡事要小心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