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和我想到一塊去了,”恭親王點點頭,“他是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想必他的話西圣會聽。.”
“他是太后一手提拔起來的,但是也是有王爺您在,這李鴻藻才會一飛沖天啊,”寶鋆笑道,“不過憑他是誰,還能比得過王爺和西圣的關系?王爺大可直接和西圣說,您不愿意開戰導致局勢動蕩,壞了這同光中興的好局面。”
寶鋆這話是不符合政治規矩的,從來沒有一個合格的政治人物把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宣之于口,這不僅僅是暴露了自己最真實的目的,更是把刀把子遞到了別人的手里,試問一個知道你最需要東西的人,難道不就是知道了你的軟肋嗎?你的要害被拿住,在官場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恭親王默然,他有些想法不好說出來,卻也只好這么回道,“如今太后的意思,越發不愿意和我們說了,佩蘅公你在軍機處當差,難道還不知道,現在的軍機處也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軍機處是前明的內閣一樣的地位,這個大方向沒有變化,但是其實軍機處的權柄已經是慢慢的削弱了,兵權都是宮中直接命令兵部和新軍,軍機處不好插手,交通部和郵傳部的尚書也是慈禧太后的人,更別說都察院的董元醇和理藩院慶海,還有一個理教院尚書,當然了,這些部門都是因為領頭人的緣故,所以恭親王甚少能夠插手進去,相信只要換了主帥,就能夠收復失地了。“我有心想要急流勇退,卻還不舍得這些底下的人和事兒,哎,就這么將就著當差吧,什么時候被太后厭惡一下子擼了就算。”
寶鋆連忙安慰道,“這話說的奇怪,西圣再怎么樣,也不會對著王爺如何的,這保駕平亂治國理政,樁樁件件都是大功,也就是本朝家法嚴謹,不然的話,王爺和前明一樣,實授一地作為封地,有什么打緊?西圣雖然是女子,但是心胸寬闊,就算王爺和她一時之間有什么不同意見,也不會說如此要罷了王爺的,再說了,這滿朝文武,除了王爺,誰還擔得起這樣潑天的重任?也不我說什么大實話,親貴的王爺,沒人擔得起。”
恭親王也不過如此一說,按下這件事不提,“太后叫我別管越南的事情,我就索性不管,來瞧一瞧國內的事兒,八旗改革的事兒,如今怎么樣了?還不是一味著停著,宗人府里頭那些人關了些日子,如今放出來倒也老實了不少,可這事兒還是耽擱著,一群人敢怒不敢言,遲早要出亂子!叫老七來,”恭親王吩咐道,“我倒是要問一問他,帶著那個崇綺和載凌在宗人府里煉丹嗎?這么些日子什么玩意都沒拿出來,這樣拖延,如何是好?”
醇親王的府邸就在圓明園的左側,過來十分方便,醇親王擔著御前大臣的職位,原本就要經常入園子當差,但是還未得到惇親王過來,倒是得了別人的消息,“王爺,沈中堂不行了!”
沈桂芬纏綿病榻已經一年多了,今年夏天極為炎熱,太后體恤下臣,讓沈桂芬依然來西郊圓明園附近避暑,不用應付差事,只安心養病就是,卻沒想到,挨過了苦熱,等到了八月秋涼,沈桂芬卻還是沉疴難救了。
恭親王刷的站了起來,一疊聲的叫車駕,他吩咐景廉,“你在園子里候著,若有什么旨意,再打發人出來叫我。”
恭親王心急如焚,沈桂芬是自己最為信賴的謀士,舊年因為他生病,不理政事,自己受了別人多少明的暗的虧,起初還是說凡大事都來問沈桂芬,奈何沈桂芬這病就是因為思慮太過引起的,幾次詢問出謀劃策下來,身子越發羸弱,恭親王于心不忍,后來就不去勞累沈桂芬,饒是如此養了許久,這身子還是不成,寶鋆跟在恭親王身后一起出了圓明園,見到恭親王如此傷心焦急的樣子,心里也不好受,“哎,這個小山,才幾歲身子就這樣不行了!”
兩個人乘著馬車一同到了沈桂芬的府上,太醫已經在里頭熬藥了,見到恭親王兩人,行禮回話道:“沈中堂的身子已經不中用了,下官熬了上好的參湯,吊一吊,還能和王爺說上兩句話。”
聽到如此,恭親王悲傷不已,就守在沈桂芬的床前,看著太醫喂了參湯,這百年的山參湯吊命之效極好,不一會,沈桂芬一聲咳嗽,原本已經昏迷的他醒了過來,臉上泛著紅暈,瞧見了坐在榻前的恭親王,還露出了一個難得的笑容,“王爺。”
“小山!”恭親王拉住了沈桂芬的手,強忍住眼淚,勉強笑道,“你的身子已經大好了,再休養些日子,必然痊愈,別擔心,外頭的事兒都好,什么時候你身子好了,回軍機處當差就是,我再把這些事兒一一和你說。”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何必說這樣的話,”沈桂芬笑道,“我在病中,但是也不是全不知道外頭的事兒,如今那里都好?這亂糟糟的,”沈桂芬到底還是因為思慮過甚,在病中也不能好好將息,所以這才會一直沒好起來,“王爺,我這臨死之人,不知道有一些話,當說不當說。”
“你說就是。”恭親王連忙說道,他點點頭承諾了下來,又偏過頭看了看寶鋆,“佩蘅公也在此處,你的話,咱們必然是聽得。”
“王爺當了這么多年的領班軍機,實在是功滿天下,誹也滿天下,我想來想去,歷朝歷代類王爺這樣權柄極大的首相者,沒有善終的,秉政二十多年的權相,更加沒有善終的,”寶鋆聽著臉色巨變,恭親王的手心也變得濕漉漉的一片,“所幸我瞧著西圣宅心仁厚,不會做兔死狗烹之事,所以若是王爺肯聽我的話,我有兩策想給王爺。”
“你說就是。”
“一個是退,一個是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