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華初露
皇太后出了西三所,已經是子夜時分,雪已經停了,夜空之中露出了滿天星星,太后吐著冷氣,借著明亮的燈籠看著天上的星星,唐五福獻上了大氅,悄悄的說道,“轎輦已經備下了,娘娘,咱們回宮安置吧。△¢,”
“不回宮,”慈禧太后搖搖頭,寒冷的夜里刺激了她的頭腦,原本渾渾噩噩的思緒變得清晰了起來,“我想去陪陪皇帝,就在養心殿東暖閣里頭休息吧。”
太后上了轎輦,搖搖晃晃的在轎輦上發呆,到了養心門前,兩個全副鎧甲的武將跪拜在地,“末將參見太后!”
是武云迪和榮祿,太后下了轎輦,“兵都帶來了?”
“已經聽太后的吩咐,三千人馬已經入宮!”武云迪大聲說道,“請太后下旨!”
“你帶人去把宣禮處的太監盡數控制起來,不許一個人逃脫,”太后說道,“另外安排士兵嚴守各關防,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十人以上進入紫禁城。”
“嗻!”
武云迪轉身離去,太后看了看榮祿,“你跟我進來。”
太后進了東暖閣,就坐在東次間的炕上,用手托著頭,唐五福拿了茶上來,“你下去吧。”
太后就呆呆看著炕桌上的銀燭臺,上面的紅燭閃爍著,照耀皇太后的臉陰沉不定,榮祿憂傷得望著慈禧太后的側臉,“太后,請節哀。”
“節哀做什么,人性本來就是要宣泄,”慈禧太后悠悠說道,“什么事情都憋著,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就讓我傷心一會吧。”
榮祿說了聲“是”。就不再說話,只是默默陪著,慈禧太后拿著蓋碗準備喝茶,被蓋碗里的熱氣一撲面,眼中的淚又是刷刷流下來,榮祿上前兩步。“太后,”隨即醒悟自己的身份,又往后退了一步,“不要太過傷心,壞了自己的身子就不好了。”
慈禧用手帕抹了抹眼淚,“叫你進來,一是為了拱衛禁內,二來也是問問你的意思,皇帝怕是不行了。接下來這帝位,要怎么辦。”
“太后的意思是什么?奴才都聽太后的。”
“我的心里亂的很,不知道怎么辦才好,所以聽聽你的意思。”太后盤膝靠在窗邊,默然說道。
“皇上還沒有皇子,只能是過繼了,”榮祿說道,“只是這下一輩里頭。沒有合適的。”
“皇帝有子嗣,”太后說道。“皇后有孕三個月。”
恭親王就歇在了軍機處自己的值房里頭,這一夜,誰都是睡不著,還是沈桂芬自覺年輕些,勸著幾位老臣去歇息了,只剩下恭親王和沈桂芬兩個對坐。恭親王也是睡不著,喝了一口極濃的茶,“這里頭沒有別人,小山,你是有主意的。皇帝的樣子你也是瞧見了,接下來該怎么辦?總要給皇帝立后吧?”
“是這個理,我們倒是可以預備起來,只是皇太后還不愿意提,”沈桂芬說道,“王爺,您看這事兒,要不要先讓皇太后拿主意?”
“皇太后是傷心,誰叫她……哎,不說這個了,”恭親王長嘆一聲,“咱們呢說自己個的,橫豎沒有外人,咱們自己商量著。”
“若是要立,當然是立宣宗的曾孫。宣宗一支,“溥”字輩的只有兩個人。”
“你是說貝勒載治?”
“是,宣宗的長孫,貝勒載治有兩個兒子,依家法只能將他的第二子,出世才八個月的溥侃,嗣繼皇帝為子。”
“但是載治卻又不是宣宗的嫡親長孫。”恭親王皺眉,這里頭的說法實在是太大了,宣宗的長子叫奕緯,死于道光十一年,得年二十四歲。他原封貝勒,謚隱志,文宗即位后,追贈他的這位大哥為郡王。隱志郡王沒有兒子,宣宗不知怎么挑中了乾隆皇三子永璋的曾孫載治,嗣繼奕緯為子。而載治又不是永璋的曾孫,永璋無子,以成親王永瑆第二子綿懿為子,綿懿生奕紀,奕紀生載治,也就說,載治其實是名義上的宣宗后裔,但是其實是仁宗后裔都算不上,因此,如果以溥侃立為皇帝之后,則一旦“出大事”,皇位將轉入成親王一支。鑒于明朝興獻王世子入承大統為嘉靖皇帝,結果連孝宗都被改稱為“皇伯父”的故事,則以乾隆皇十一子成親王永瑆之后嗣位,將來“追尊所生”,連仁宗的血祀,亦成疑問。因而可以想象得到,慈禧太后和仁宗一支的子孫,如惠郡王奕祥等人,一定不會贊成。
自己當然也是不愿意的,“不成,不成。”
“可溥字輩沒有別人了。”沈桂芬說道,“除此之外,倒是也有一個人合適。”
“誰?”
“王爺府上的大阿哥,載澄……”
“什么話!”恭親王心里撲通直跳,打斷了沈桂芬的話,“他和皇帝是同輩的弟弟!怎么過繼!”
“是載澄郡王的福晉,她肚子里不是懷了一個?若是誕生下來一位小阿哥,就是最好的人選了。”沈桂芬悄悄的說道,“這可是最好的人選。這是最正宗的天潢貴胄,載治的孩子,自然是比不上的。”
“還在肚子里,怎么知道是男是女?”恭親王擺擺手,“這事兒不急。”
“可皇帝是等不得了,哎,”沈桂芬還欲說什么,外頭響起了腳步聲,“王爺。”
恭親王仰著臉,“什么事兒?”
“豐臺大營把兵開進來了,現在正在接管宮禁,軍機處外頭也圍了好些士兵。”
“這?哎,也是應有之義,不要多管了。”恭親王嘆道,“德齡搞的鬼,皇太后必然也把我懷疑上了,這會子什么小動作都不能弄了,等著養心殿的消息吧。”
皇太后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只是覺得一直做著噩夢,朦朧之間聽到了唐五福在喊著自己,她猛地驚醒,片刻之間明白了自己睡在什么,“怎么了?皇帝身子怎么樣了?”
“皇上醒了,喊著娘娘呢。”
太后刷地掀開被子,宮女們給她披了一件衣服,唐五福眼尖,見到太后睡的那個豆青色織金枕頭上面有大朵的水漬,太后大約是睡夢中一直流淚。(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