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歲在龍蛇四
三十一、歲在龍蛇四
皇后在承乾宮里面默默垂淚,聽到太監來報,說是祖父到了,這才抹干了眼淚,見了自己的祖父,塞尚阿見到皇后傷感,搖搖頭,勸解道,“皇后娘娘,您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我們外頭都指望著您呢。↖↖,”
“瑪法,”皇后紅著眼圈,“皇上病成這樣,怎么叫我能放心呢?”
“天花算不得厲害的事兒,這比那些不知道如何對癥下藥的疑難雜癥要好多了,”塞尚阿說道,“太醫院都是國手,絕不會對付不了天花這樣的癥候的,再者皇上身子康健,病情有些反復,也是正常,娘娘無需掛心。”
“聽瑪法的,”皇后抹干了眼淚,心下稍安。
“我瞧著娘娘的氣色不甚上佳,可是宣過太醫瞧了?”
“只不過是心里有些擔憂罷了,身子是無妨的,”皇后說道。
“您是內廷之主,身子是最要緊的,皇上如今是誰伺候的多?”塞尚阿若無其事的說道,“聽說這六宮嬪妃都一律伺疾。”
“都是按照每人一日輪著來,日間都是幾個侍讀跟著。”
塞尚阿點點頭,說了一句話也就起身了,“娘娘您且安心休養,外頭沒大事兒,太后主持的甚好,你只要照顧好皇上。”
“瑪法不見一見珣嬪嗎?”
“不用了,來后宮拜見原本就是逾矩,外臣不宜久居。”塞尚阿起身離去,“她還在嬪位,很多事情指望不上。”
如此過了幾日,到了十一月底,臨近臘月,皇帝的身子慢慢的好了起來。雖然還是臥床不能見風,到底這精神頭是極好的,太醫院也每日斟酌著減少藥方的用量,十二月初八臘八的時候,皇帝還起身,把各宮的臘八粥都賜了下去。自己也興致勃勃,叫了升平署的戲班子在養心殿清唱,惇親王聽到這個消息十分不悅,在壽康宮奏對的時候對著皇太后說道,“皇上的身子還沒好,怎么就傳戲班子?”
皇太后耐心解釋,“皇帝久在病中,沒什么可消遣的,每日煩悶在寢殿里頭。串串戲也是正常,不宜苛責。”
“我瞧著這病因就起在消遣的頭上,”惇親王說道,“還要消遣!皇上也該學學宣宗成皇帝的節儉,不要一味玩樂。”
皇太后被氣的不輕,但是也不好說什么,畢竟惇親王說的也在理,惇親王又說道:“聽說太后娘娘未有御前大臣陪同之下。召見外臣,此不合規矩。乃是大忌,請裁抑!”
皇太后凝視恭親王許久,點點頭,“本宮知道了。”
之后就是軍機處奏事,曾國藩去世,軍機處之前的差事又要分派到其余的軍機大臣頭上。皇太后對著分配方案毫無意見,一下子就通過了,接下來又是商議督撫空缺以及調任等人事議程,太后一樣未有異議。
等到眾人都散了,皇太后起身。坐著轎輦去了養心殿,剛進了養心殿,只覺得里頭轟的一聲,熱氣撲鼻,溫暖如春,殿角的龍泉哥窯粉青梅瓶里面插著一大捧臘梅,芬芳襲人,把殿內的藥味和艾草味道沖淡了不少,皇帝坐在炕上,披著一件衣服,用手帕抹著嘴,宮女們正把藥碗拿下去,拿著蜜餞的瑛妃見到皇太后,連忙行禮,太后擺擺手,靠近了皇帝,“皇帝,今個身子怎么樣了?”
“好多了,”皇帝的臉上稀稀疏疏的長著紅色的疹子,整個人也瘦了一大圈,不過看著精神頭尚好,他對著皇太后笑道,“勞煩皇額娘日日過來瞧兒子,實在是過意不去。”
“近來朝中無事,我也樂得少啰嗦,免得外頭覺得我討厭,”慈禧太后看著皇帝的精神挺好,放心了許多,“吃了什么東西?”
“用了幾塊棗泥山藥糕,倒是能消化,”皇帝說道,“上午瑛妃給兒子說了些宋詞,就當做消食了,兒子倒是從未知道瑛妃如此精通詩書。”
“比你自然是要強多了。”慈禧太后笑道,她看了看站在地上的瑛妃,“快坐下,”叫太監搬凳子來,瑛妃的臉上紅紅的,皇帝笑瞇瞇的看著瑛妃,太后菀然一笑,“這幾日升平署的戲怎么樣?”
“鬧得慌,聽了一兩日就叫他們出去了,”皇帝笑道,“還是清清靜靜的好,聽王慶琪說說書,自己隨意看看,倒是閑適,只是不能出去走動,在這里頭有些悶了。”
“再忍上幾日,就好了,”太后寬慰,“等到身子大好了,想必春天已到,明年咱們早些去園子里頭住的,那里山明水秀,最適合你休養了。”
皇太后說了幾句話,就起身回壽康宮去批折子,皇帝打了個哈欠,歪在了炕上,瑛妃問:“皇上要不要睡一會?”
“不了,朕就在這里歪一會就好,”皇帝半瞇著眼說道,瑛妃于是捧了一床錦被出來,蓋在了皇帝身上,皇帝只覺得腰上很酸,“朕這個病真不是時候,年底了,生日也馬上到了,這個樣子,怎么過日子?”
瑛妃勸慰道:“如今才是十二月,到了大年初一,想必這一元復始,皇上的身子自然就會好起來,到時候外臣不能朝賀,咱們宮里頭自己熱熱鬧鬧的聚一起給皇上慶祝,如何?”
皇帝點點頭,瑛妃蹲在皇帝的跟前,輕輕的給皇帝捶腿,輕聲說道,“以前住在額娘家里,家里人少,都是一起用膳的,宮里頭規矩大,只有皇太后圣壽那一日大家才如同尋常人家一樣,一家子和和美美的坐一塊飲宴。”
“是,”皇帝說道,“年初一的賜宴咱們也坐在一塊吃,只要朕的身子好了些,說起來,這些年倒是沒有幾天是清閑的,還是這幾日,才能偷得浮生半日閑,這幾日靜下心來想想,對著你們幾個,到底是太不重視了,這才有如此不知道你詩書過人不輸于皇后的長處,不過你且放心,接下去咱們的日子長著很呢。”
皇帝的聲音慢慢的低了下去,瑛妃臉上泛起了紅暈,悄悄的住下了手,慢慢起身出了西次間,倚在一只銅制描金繪彩的麒麟上,又喜又悲,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眼角悄悄的滴下淚來。(未完待續。)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