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兒,你爸今天打回來電話了,他已經到粵東了,讓我給你說一聲,一切都很順利。
“這段時間你又搞的什么鬼把戲天元飲料廠怎么賣給華天了”吳建國問道。
吳天看看老爸的眼神,倒沒有什么醉意,這才說道:“那還不是被林家給逼得沒辦法了”
吳天倒也沒有過多隱瞞,反正坐的也不是縣委的車,開車的魏大軍也大可信任,吳天直接將此次飲料廠的事情前前后后全給老爸說了一遍。
吳建國聽完兒子的講述,酒意徹底醒了——這一番手段此刻說破了,似乎很簡單似的,可吳建國卻相信,身在局中,林君廷看不破一點都不奇怪,就是自己沒聽完之前,也猜不到最后竟然會是這種結果。
“那飲料廠賣給華天食品,吳家村不是吃虧了嗎”吳建國好半晌。才提出一個疑問來。
吳天撇撇嘴,說道:“你真當飲料廠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都是我大伯他們的就是酒廠,當初也是白老師和常老師投的錢,建起了的,人家占一半股份呢。飲料廠有百分之六十本來就是人家的,現在只是由他們個人所有,便成了華天食品所有罷了。”
吳建國皺著眉頭直搓牙花子,最后拍拍額頭。說道:“這次是把林家得罪狠了啊,要小心他們不甘心,報復。”
吳天一咧嘴,笑道:“就憑林家,欺負一下飲料廠還馬馬虎虎湊合,想欺負風云公司,他們還差得遠呢。再說了,接下來林家還有的是要頭痛的問題呢,他們能保住不徹底倒臺就不錯。可沒這個報仇的功夫。”
“嗯你是說機械廠的事情”吳建國皺眉問道。
吳天點點頭,道:“現在事情已經發酵的差不多了,等明后天袁書記一回來。這個蓋子就應該揭開了。”
吳建國皺眉說道:“什么發酵上次晚報報道的資產低估的事兒。不是已經壓下去了嗎”
上次商城晚報不顧陳市長的指示,詳細報道了第一機械廠合營的一些具體數字的事情,還是吳天通過吳建國和夏鐵山定下的手段,當時很是引起了一陣騷動,特別是機械廠的一些老工人,還搞了一出上訪的戲碼。先去區政府,又去了市政府,顯而易見看,后果會如何,無奈他們又準備再去省里的時候。領頭的幾位卻被派出所以擾亂社會治安的名頭給抓了起來,據說剩下的一些人也被分別調整了工資待遇。每個月可以多拿幾十塊錢的工資,這場騷動終于才漸漸平息了下去。
吳天都不得不感嘆陳市長和林君廷這一手大棒一手甜棗的手段,硬是要得,如果陳慶元在商城的勢力在大一點,這件事情很可能就這樣徹底被捂住了。
只可惜陳慶元在商城的根基還是淺了一些,且不說柳文成在商城的影響并沒有消散,袁辰陽更是個強勢慣了的人物,雖然離開的這三個月,被陳慶元分化了一部分勢力,可一旦袁辰陽回歸,再聯合柳文成的力量,揭開這個蓋子根本就不在話下!
“爸,你沒聽說過,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嗎”吳天笑著說道,“現在陳市長只是將那幾十個帶頭上訪的一批活躍分子給打擊分化了,可廠里兩千號人呢,誰敢說對這個情況不滿就那幾十號人現在是沒機會,一旦市里有人高調宣稱要調查這件事情,下一步得有多少人跳出來”
吳建國點點頭,吳天說的不錯,這種打壓分化的手段,只會讓那些不滿而不敢站出來的人更加不滿,如果陳慶元能將這件事情壓得時間長一些,隨著時間流逝,幾年后也許問題就會徹底被掩埋下去了,可如果近期內再有一個有相當權勢的人對此事發表不同看法,必然會引發壓制下去的問題,足以一舉將陳慶元的壓制瓦解!
可問題是連兒子都能看得出來的問題,陳慶元和林君廷就看不出來嗎他們又豈會沒有準備相應的應對手段
十一月初,袁辰陽結束學習,回到了商城市。
接連三天,袁書記一直忙于應酬,無暇去顧及日常工作,直到三日后,才和這三個月暫代市委工作的陳慶元做了交接,重新執掌商城大權。
又過了數日,吳天卻依舊沒聽到袁書記對機械廠的問題說過一句話,頓時隱隱感覺有些不對頭了,忙找了老爸打聽情況。
“昨天你柳伯伯給袁書記打了電話,想邀請他一起吃個便飯,袁書記卻因為工作太忙,抽不出時間……”吳建國說道。
“呃”吳天驚愕了一下,袁辰陽架子夠大啊。竟然連柳副省長都請不動他了或者說這是袁辰陽的一個明確表態——我知道你柳文成請我是想說什么,咱就不給你這個機會!
“袁辰陽叛變投敵了”吳天氣沖沖的嚷道。
“怎么說話呢”吳建國搖頭說道,“這只是理念不同罷了,都是人民內部矛盾,什么敵不敵的,只能說袁市長的觀念立場可能有些變化。”
吳天撇撇嘴,扭頭跑去書桌上,抓起電話撥了出去。等到電話接通了,張口嚷道:“俊生哥,幫我個忙,幫我查一下我們這兒的市委書記,對,袁辰陽前一段在廄學習的時候,和什么人交往密切……好,我等你消息……”
吳天掛了電話,說道:“我倒要看看。他們究竟有多深的根子!”
吳建國對兒子的神通廣大也很是無語,只管搖搖頭,端起茶杯也不去理會他了。
方俊生的電話直到第二天。才回過來。果然不出吳天所料,據說袁辰陽在廄學習的時候,和廄某部的一個司長關系很鐵。而那位司長,卻是廄某家的子弟,而那家的老爺子雖然在去年也退了下去,不過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立場也比較傾向于改革派……
吳天算是徹底死心了,袁辰陽果然是“判敵”了!
真搞不明白,袁辰陽都這把歲數了,竟然還不說踏踏實實的干好工作,還整天想著鉆營進步就他這年紀。就算再進一步,也了不起是個副部。掌權也無非就是多掌四五年罷了,還是個副職,趕著有什么意思還不如踏踏實實的干他的書記,就算不鉆營,一年后也能好歹混個副部待遇養老呢。
對于這種“官癮”,吳天真是難以理解……
不過眼下的問題卻是擺在了眼前,袁辰陽和陳慶元穿了一條褲子,那接下來難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林家將第一機械廠吃得只剩下點骨頭渣子,而不聞不問嗎
吳天并不是一個標準的憤青,上一世的經歷,早已經磨礪得他改變了看問題的視角,這個社會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社會,包括吳天自己,都屬于,或者說努力成為特權階層,他更加明白今后類似第一機械廠的問題會多不勝數,自然也就生不出太多的救世主心態,為國家為人民挽回資產流逝。
不過吳天對林家的感覺實在太差了,更不愿意看到林家吃得滿嘴流油。
毫無疑問,自己和林家的仇已經結得很深了,自然要想盡一切辦法去打壓林家,讓他們無力再形成和自己對抗的實力,第一機械廠如果一旦真正被林家收入囊中,估計要不了一半年時間,林家就能扭轉過來這次在飲料廠上栽的跟頭,更具備了下一步大步發展的基礎,到時候少不了又會蹦踧出來給自己添亂。
可問題是,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還怎么攪局總不能讓柳文成親自披掛上陣吧
要知道進入年底,輿論風向已經開始出現了一些苗頭,保守派自不必說了,而年初就開始提起,并在年中獲得了方老爺子公開支持的“政治體制改革”的問題,也惹得“籠中鳥”們很是抵觸,隨著改革的推進,兩方已經有隱隱聯手的架勢,形勢日趨緊張起來。
以柳文成如今“腳踏兩只船”的身份,一旦公開跳出來在第一機械廠的問題上高調反對,則意味著柳文成和改革派的決裂,一旦操作不到位,消息傳遞出現差錯,就會造成方老爺子對他的印象逆轉,對于他今后的發展,會產生極壞的影響,那可就大大的不劃算了……
十一月中旬,《經濟報》上刊登了一篇《警惕國有資產流逝》的文章,以商城市第一機械廠的投資合營為例。詳細闡述了一些不法商人和無良官員,聯手侵吞國有資產的問題。
當然了,文章中涉及的具體地名、人名、廠名全都用了代稱,不過文章的署名,卻是光明正大的署了真名——楚寧河!
《經濟報》作為當前國內影響比較大的全國性報紙,上面刊登的一些文章,很多都會造成相當大的影響力,甚至一些敏感問題。更會被高層關注。
毫無疑問,在當下這個經濟改革扛大旗的時候,某系勢力又積極爭權的時刻,這篇文章所討論的問題何其敏感。商城市這邊剛看到文章,陳市長勃然大怒的正著緊打聽楚寧河是何方神圣,尋思著應該如何處置這個楚寧河的時候,上面就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第二天《經濟報》上又刊登了幾篇同樣論調的文章,有深入分析剖解楚寧河文章的評論,不免再次拔高了楚寧河所擔憂的問題。卻是忽略掉了楚寧河結論中“發展與改革是正確的,應當堅定不移的繼續進行下去,只是在發展和改革的過程中。應該更注意一猩能出現的問題。要將隱患消弭于萌芽中……”的話,只一味的說著改革的錯誤。也有重新舉證,說一些全國各地出現的侵吞國有資產的問題,全都是一邊倒的說著改革的壞話。
第三天,陳慶元忽然發現,楚寧河竟然成了大名人。今天的報紙上,已經不僅僅經濟報在討論這個問題了,廄各大報紙,甚至于的《》都轉載了楚寧河的文章,相關的評論更是多了數倍。并且明顯分成了兩派,全都揪著楚寧河最后那一句話。一個說改革的陣痛無可避免,只能盡力做好監控,以避免國有資產流逝就是了,另一派則強烈反對這種轉賣國有資產的的行為,宣稱最好是不要改革,就算必須要改革,也不能改變當前穩定的政治體制,不然就會嚴重損害國家利益,人民利益云云……
楚寧河一時間被推到了風口浪尖,似乎過人一向都會認為,提出問題的人,也必然能解決問題一般,全都在等待著楚寧河能再發表一篇不這么“中立”的言論,似乎只要他的意思傾向哪一邊,哪一邊就會獲得這次理論之戰的勝利一般。
所以,代表兩派的相關領導,都有電話直接打到山南省,打到商城市,詢問楚寧河同志的情況,要求各自的人馬能去做通楚寧河的工作,讓他趕快再寫一篇立場鮮明的文章出來。
這下陳慶元哪兒還敢再動處分那個山南大學的教授的念頭只怕這會兒如果楚寧河說一句,讓他叫聲大爺,就寫一篇傾向他那邊的文章,他也會乖乖的連叫十聲!
且不說上面對楚寧河的重視,就是陳慶元自己此刻那一屁股爛事,也讓他抽不出精力來收拾楚教授了,文章雖然沒有點名,可省里的相關領導又如何看不出文章上面所指的正是商城第一機械廠
作為保守派代表的賀書記親自發話,要求省里相關部門,對第一機械廠的問題進行調查,看看里面究竟有沒有報紙上所說的問題!
“唉,這日子是沒法過了……”楚寧河對吳家父子嘆息著,不過臉上卻滿是笑意。
“姥爺,你這是被領導重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啊,呵呵。”吳天死皮賴臉的笑道。
這幾天楚寧河的日子確實不太好過,每天家里的電話就沒停的響,市里的、省里的,乃至廄的相關人物,全都不知道用的什么神通,全都能搞到楚教授家里的電話號碼,好言相勸,讓楚教授認同自己這邊觀點的有之,威逼利誘的也不在少數,更有一些多年沒有聯系,如今已經身居高位的故舊門生,也紛紛主動跑來攀起昔日交情,搞得楚教授煩不勝煩。
“你小兔崽子還說風涼話讓你天天接這么多電話試試!”楚寧河朝吳天不滿嚷道,正說著呢,電話又響了起來。
楚寧河聽著電話卻也端坐不動,他是學聰明了,現在“特別任命”了老婆子當他的秘書,有電話了先讓吳天的外婆接,只管說他不在家,然后記下對方的姓名、來歷和電話號碼,看著特別重要的就打回去,比較重要的,下次打來再親自接聽,剩下的干脆不理會。
吳天的外婆接過了電話,拿著記錄的小本走過來,一邊嘮叨著:“這樣得了這個月的電話費得多少錢啊……”
這年頭固定電話收費可著實不便宜,接電話打電話都是要收費的,照這幾天的情況,只怕這個月的電話費能用光楚教授一個月的工資都不一定夠。
“你找他要去!”楚寧河一指吳建國,笑著說道。
吳建國卻很不講義氣,也跟著抬手一指吳天,笑著說道:“找他要,他才是正主!”
吳天便嘿嘿干笑,這次以楚寧河的名義發表這篇文章,自然是吳天的餿主意。
楚寧河的身份比較超然,雖然教授也算是公家人,楚寧河還兼任著中文系主任,憑資歷更享受著副廳級待遇,不過嚴格上來說,他并不算是體制內的人,由他出面發表這篇文章,不會給人造成某派系主動挑戰的印象,可以用比較中立的立場來對這件事情做出論斷。
另外,楚寧河作為柳文成的老師,吳建國的老丈人,又不可避免的具備一定的派系色彩,在恰當的時候,完全可以將他所“冒領”的聲譽,轉嫁到柳文成或者吳建國的頭上。如此一來,揭開機械廠的蓋子,不但不會給柳文成造成負面影響,甚至恰當的時候,還能給他憑添一道光環,最是合適不過了……
“姥爺,放心吧,咱們以后的電話費我全包了!”吳天大大咧咧的說道,卻見楚寧河接過外婆遞過來的記錄了電話信息的小本,眉頭緊緊皺起。
“怎么了誰的電話”吳天不禁訝異的探頭看了一眼,也不禁一愣。
只見小本上記錄的是一個人名,名字并不是什么醒目的大人物,不過后面標注的工作單位和職務,卻讓人浮想聯翩——政策研究室秘書!
“嘶,這個電話要回……”楚寧河嘶了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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