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是深夜,但溫家燈火通明,院子內站了許多人,院子的中央跪著一個雙手被反剪捆綁著的女子。
溫祁冉看著溫三娘,臉上滿是震驚,眼中流露出一絲哀傷,到底還有多少讓他始料不及的事情,他不相信從小到大一直很老實的溫三娘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但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三娘,你有何苦衷?說與為父聽。”溫祁冉看著溫三娘道,很多時候眼見并不一定為實,他寧愿相信溫三娘是有苦衷的。
溫三娘抬起頭,看著父親期盼的目光,又低下頭去:“父親,三娘沒有苦衷。”
“妹夫,這下你相信了吧?”楚老爺冷笑道。
溫祁冉面色微慍,對于楚老爺的咄咄逼人,他已經一再忍讓,當下冷冷道:“楚大人為何深夜會到我溫家祖墳去?”
楚老爺面色一滯,似乎沒想到向來溫和的溫祁冉會突然發難,但他混跡官場多年,對于任何場面都能應故意設個局,讓你女兒去鉆嗎?”
溫祁冉并不擅長打嘴仗,被楚老爺一頓搶白,加上心中原也覺得有些理虧,便不再與他爭辯。
“三娘,你倒是說啊!你為何要去挖姐姐的墳?你這是.......造的什么孽啊!”溫太太說到最后竟氣的掉來淚來。
溫璟看了溫太太一眼,她這個局并沒有問題,只是算到了開頭,沒算到結尾,即便去的不是溫太太,也應該是蓮秀或何媽,那樣的話。溫太太依然脫不了干系,可萬萬沒想到,竟然是向來安靜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溫三娘。
“把她先關到柴房。明日再說。”溫祁冉冷冷道。
“溫大人......”楚老爺還想說什么。
“這是我們溫家的事情,楚大人還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溫祁冉面色平淡道。目光中卻有一絲不容抗拒的意味。
楚老爺嘴角綻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笑容:“這是自然,溫大人向來秉公辦事,定然不會徇私。”
楚老爺走了幾步,又回頭對著溫族長道:“族長可是說明日遷墓?”
溫族長點了點頭。
“那老夫明日再來。”楚老爺說完大步走了出去。
溫三娘被關到了柴房,由一名小廝看著,其余人各自回了房間。
翌日,東方剛現出魚肚白時。溫家所有人便被叫去院子里集合,而楚老爺也早早便來了。
溫璟掃了一眼族長旁邊的那個相師打扮模樣的老者,這定是族長口中的那個風水師了,看此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倒不似一般江湖騙子。
“方大師,您看......”溫族長畢恭畢敬道。
方大師看了看天,道:“動身吧。”
一行人向著墓地而去。
到了墓地以后,幾個下人便開始動手挖了起來,地上有個很淺的坑。是昨夜那幾個人留下來的,他們便沿著那個坑開始挖了起來。
聽著耳邊鐵石撞擊的聲音,一下一下......溫璟呼吸有些不平穩起來,她不知道下一刻出現在眼前的會是什么場景,雖然她不是棺材中楚濯蓮的女兒。但這畢竟還是原來溫七娘的身體,母女之間的骨肉親情是無法斬斷的。
青柳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溫璟看了她一眼,回了一個眼神。
半個時辰后,棺槨漸漸從泥土里現了出來,溫璟的心劇烈地跳動了一下,這種感覺仿佛又回到前世童年時,那個警察阿姨來她家,帶著她去停尸間見父母最后一面的那個畫面,心中既驚恐,又懷著一絲僥幸,那種快要窒息一般的感覺又回來了......
方大師在明堂上設上法壇,供桌前插1米半高香三支,紅色引魂幡一柄,供桌上擺放三牲,白酒,三個酒杯,香爐,素蠟,五彩糧,糯米,茶葉、陰陽無根水,桃木劍,拂塵,和神符等法物。
隨后升幡咒,口中念念有詞。
這個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溫璟只覺得每一分鐘都變得跟一個時辰般難熬。
最后,方大師用一塊黑色的油布蓋住整個墓穴。
“開棺吧。”
隨著棺蓋被打開一道縫隙,方大師迅速把手中的五彩糧和糯米放入棺中,隨后又焚化一道化煞神符投于棺內,然后靜靜等候了大約五六分鐘。
“開棺吧。”
溫璟感覺自己的心快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她已經好久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分不清此刻的身體內,住的是自己,抑或是原來的溫七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棺蓋上,隨著棺蓋被打開,所有人都驚呆了,棺材內空空如也,連白骨都看不見一根。
“這是怎么回事?”溫祁冉沖上前去,滿臉驚詫。
楚老爺也走近了一看,發現里面卻是什么都沒有。
“我妹妹的遺骸呢?”楚老爺瞪著溫祁冉道。
溫祁冉只茫然地看著空空的棺材,他親眼看著妻子下葬的,難道是被盜墓的盜走了?說盜走棺內的錢財還好,連尸骨都要盜走豈不是太過分了?
溫璟走上前,盯著棺材底部那些黑漬,剛想附身仔細查看一番,便被那方大師一把攔住。
“這個可有劇毒,你這小娘子不要命了?”方大師略顯不悅道。
“大師,這是怎么一回事?”溫家族長回過神來道。
“應該是這塊墓地中的邪氣太重,把尸骸給化了。”方大師皺著眉頭道,然后指了指棺材底部的那些黑油油的印子。
“溫夫人的遺骨并沒有消失,而是被化了以后變成了這樣的黑斑,附著在棺底。”
所有人再次吃了一驚,看著棺底那個人形形狀的黑斑,都認同了方大師的看法。
溫璟靜靜地看著那塊黑斑。她并不相信鬼神之說,人的骨頭正常情況下能夠保存很多年,不可能輕易就被腐蝕。除非是中了某種不知名的劇毒,這才短短十年出頭。就化成一灘黑水,她更傾向于楚濯蓮是被毒死的,毒素殘留在骨頭中,日久經年,連骨頭都化成了黑水。
“當年蓮兒那些陪葬呢?難道也化了?不可能,定然是有人盜墓,把蓮兒的骸骨一并盜走了。”溫祁冉喃喃道。
楚老爺憤怒地看著溫祁冉道:“肯定是你的女兒三娘。盜了墓中的財物之后,毀壞了蓮兒的尸骨!不然她昨晚為什么要來挖墳?”
“她要是知道墓中是空的?又何必自投羅網?”溫祁冉反問道。
“哼,那我怎么知道,那你說說。她來墓地干嘛?”楚老爺冷冷道,他最擅長的便是口舌之辯。
溫祁冉果然被他噎住了。
“你們別吵了,驚擾了先人。”溫族長嘆了口氣道,隨后轉向方大師道。
“現在可如何是好?”
“這個......”方大師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如果骨骸在的話。直接挪走就行了。
沉思了片刻,方大師道:“把整個棺柩移動走吧,此處煞氣太重,稍后我要化煞。”
族長連連點頭,讓族中幾個壯丁把楚濯蓮的棺材。安放到旁邊一個早已挖好的墓穴中。
方大師念完所有的咒語后,遷墓儀式算是完成了。
“有勞大師了。”溫族長道。
方大師擦了擦額頭的汗。
溫璟瞥了一眼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溫太太,見她并無異樣,心中忖道,難道是她錯了?
“溫大人,希望三天后,你能給我們楚家一個交代。”楚老爺說完,不等溫祁冉說話,便一甩袖子走了。
所有人又回了溫府,溫族長跟溫祁冉告辭,連午膳都沒吃便匆匆走了,臨走溫祁冉又拿了一些銀裸子給他上路。
溫祁冉走進柴房,看著形容憔悴的溫三娘。
“三娘,你說你為何要半夜去挖墳?你可知道這可是重罪。”
溫三娘抬起渾濁的雙眼,依然沉默不語,眼淚順著雙頰流了下來。
溫祁冉舉起手,愣了半餉又放了下來,對于三娘,他一直覺得十分歉疚。
“如果你沒什么要說的,那我只能送你去官府了。”溫祁冉道。
溫三娘突然笑了,笑的無比凄厲:“如此甚好,反正三娘早就覺得了無生趣,不如下去陪我娘,她死的時候,父親你都不在她的身邊,而我比她還沒用,這輩子還有什么指望。”
溫祁冉面色一滯,腦中浮現出一個面容溫婉的女子的臉,那便是三娘的親娘趙月娥,原來她一直還對她娘的死耿耿于懷,這個傻丫頭竟然放在心里這么多年,而他竟毫無知覺。
“棺材中的遺骨和陪葬物都不見了,你為何還要去挖?”溫祁冉繼續問道。
“都不見了?”溫三娘驚訝道。
溫祁冉看著溫三娘吃驚的樣子,她應該是真不知道,如果知道她又何必去冒險。
“三娘,告訴我,你去墳地竟然是想做什么?”
“父親,我不能說,你就當我是去盜竊財物吧。”溫三娘嘆了口氣道。
“你!”溫祁冉氣的說不出話來,這個三娘看起來雖然柔弱,但是卻是眾多姐妹中脾氣最倔強的一個,他還真拿她沒有辦法了。
看著溫祁冉氣沖沖的從柴房走了出來,溫璟便知他定然又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她本來打算親自去問一問溫三娘,現在看來也沒必要了,溫三娘更不會對她說什么。
溫璟回到房里,從懷里掏出她偷偷從棺材底板上掛下來的黑色污漬,如果能知道上面是什么毒,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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