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身上的黑袍,露出原本的衣服,溫璟長長呼了一口氣,這密不透風的黑袍快把她捂出痱子來了,要是每次都必須穿成這樣驗尸,還得用紙筆寫下來,溫璟嘴角抽搐了幾下……
“七娘,你方才那番陳詞可有依據?”溫祁冉沉聲道,他依然不相信在自己身邊長大的女兒,何時會驗尸了?反觀最近溫七娘的變化,他的心中不由起了疑心。
“有,容我細細說來。”溫七娘道。
三人再次走到尸體旁。
“死者是被人捂住口鼻導致窒息死的,你們看這里。”溫璟輕輕掰開死者的嘴巴,指著那兩顆缺了的牙齒道。
“你們看看這兩顆牙齒的位置。”溫璟說著用手捂住尸體的動作,著力點恰好是那兩顆牙齒的位置。
溫祁冉和季長歌點點頭。
“死者的體表沒有明顯的傷痕,加上死者的胃里沒有溺液,手腳沒有水草泥沙,這幾點充分證明了死者是被人捂死后拋入水中。”
“你方才說死者死了已然超過六天,因何今日才被發現?”溫祁冉反問道。
“我推測是被人放進麻袋中,然后捆了石頭,一起扔進河里,所以一直沒有浮上來。”溫璟道。
“尸體的腐爛膨脹程度頗為嚴重,因著水里的溫度要低一些,如若是在地面上,這句尸體恐怕更加面目全非,從腐爛程度來看應該為六天左右。”溫璟說完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做法醫靠近十年,很多東西她都是經驗之談,比如尸溫,尸僵,尸體的腐敗程度,她能根據這些東西初步的判斷出死亡時間,誤差不會太大,但那從前的“溫七娘”可不是個老仵作……
所幸季長歌和溫祁冉并沒有起疑心,溫祁冉繼續問道:“年齡在十六歲到十八歲之間,又是如何得知的?”
溫璟指著死者的牙齒,道:“從牙齒的磨損程度,以及骨頭的硬度和生長形態,可以推斷出死者年齡。
其實溫璟隱瞞了一部分,年齡的計算有一套公式,不過那函數公式有點復雜,跟二人說也說不清楚,干脆隱去了。
“至于未曾生育就更好解釋了,她的子宮口是圓形,這表示沒有生育,已生育過的婦人應該是橢圓形。”溫璟繼續說道。
溫祁冉眼中的疑惑愈加濃郁,這難道都是神醫林白教七娘的?轉念一想,即使是林白教她的,這才短短數日就能到這地步,他向來不信鬼神之說,那便只能用天生之材來形容了,難道是老天注定了七娘要做仵作這行?
不不不,要是七娘做了仵作,以后還如何嫁人?百年之后,他還有何面目去見她娘?
看著溫祁冉陰晴不定的面容,溫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那一番話驚著了父親,說也不是,不說更不行,事到如今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縱然溫祁冉以后不讓她以后再驗尸,她也無法拒絕,在古代并沒有那么多自由可言,在家從父,既嫁從夫。
“風塵女子又是何解?”溫祁冉繼續問道。
溫璟從箱中拿出那個類似男性生殖器的木頭物件,坦然道:“我推斷這應該是煙花之地所用之物,此女衣著袒露,手腳均染了丹寇,一般婦人不會作風如此開放,且這女子失蹤多日,竟無人報案,而妓人多為外地流落或拐賣至此,跟尸體情況頗為契合。”
季長歌抽了抽嘴角,原來她知道那是何物,溫祁冉面色也有些不自然,但這種問題實在問不出口,總不能問,七娘啊,你是從何得知那是男人的某個器官的?
溫璟也不解釋,只要他們明白即可。
其實這東西古代叫做角先生,南方喚作郭先生,俗名男型,按摩棒,人造陽器,多為初生鹿茸,軟中帶硬。
“那是何物?”溫祁冉指著一坨看不出來是何物的東西問道。
“這是適才女兒從尸體腸子中取的還未消化的食物。”
溫祁冉雖覺得用處不大,但對溫璟的細心卻心生贊賞,每個細節都不應該被忽略,這是查案時一個好的習慣,要是七娘是個男孩子,該多好啊。
“現在能驗出的只有這些了,查案就是縣衙的事情了。”溫璟道。
“等蘇大人回來,我們再行商議,有勞溫七娘了。”季長歌真心感激道。
溫祁冉看了一眼季長歌,并不掩飾眼中的不善,這個男人一次又一次讓他顏面掃地,從前是,現在他們已然躲到這里,竟然還要來打擾他們的生活,即便他是長公主的嫡子,他也不會摧眉折腰事權貴,他寧小公爺休想再一次傷害他的女兒。
三人回到府中時,蘇幕已然換了衣服,坐在椅子上喝著涼茶,屋內彌漫著一股熏香的氣味。
為免引起蘇幕的懷疑,溫璟直接去了后院,她要趕緊去沐浴更衣,一分鐘都不想耽誤。
季長歌冷冷瞥了蘇幕一眼,他這個縣官倒是挺有官架子,他們在外面累死累活,他倒是優哉游哉地在家飲茶。
二人前腳跨進縣衙,聶捕頭也風風火火走了進來。
“查訪的如何?”溫祁冉問道。
“回大人,并無異常,那漁民清晨捕魚,一網撒下去,突然覺得甚為沉重,便與兒子合力收網,靠近后發現是個死尸,兩人嚇得連忙又扔進了河里,后來想想覺得不妥,便想到了報官,途中遇到巡街的捕快,兩名捕快發現是尸體后便迅速回縣衙稟報。”聶捕頭道。
溫祁冉點點頭,很多時候,報案人也是兇手,先把這對漁夫父子放到了一邊,這兩人的嫌棄不大,如果女尸的確是妓人,那她接觸漁夫的機會并不高,當務之急是弄清女尸的身份。
邗江縣只有一個妓館,但也有可能是周邊縣城的,先從本地查起。
“聶捕頭,你去牡丹坊查查最近可有失蹤的妓人。”溫祁冉道。
“是,卑職這就去。”聶捕頭喝了幾口水,忙不迭地又出了門。
蘇幕搖著折扇,瞥了溫祁冉一眼,眼中閃過一絲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