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個更次,趙開只聽得前面當鋪中的更夫“的篤、的篤、當當當”的打過三更,接著“拍”的一聲,花園中投進一顆石子來。
過得片刻,從圍墻外竄進八人,徑躍上樓,打著了火折子,走向程瑤迦床前,隨即又吹熄火折。就在這火光一閃之際,趙開已是看清來人的形貌,正是歐陽克那些女扮男裝、身穿白衣的女弟子。
只見這四名女弟子走到床前,揭開帳子,將綢被兜頭罩在黎生身上,牢牢摟住,另外兩名女弟子張開一只大布袋,抬起黎生放入袋中,抽動繩子,已把袋口收緊。眾女抖被罩頭、張袋裝人等手法熟練異常,想是一向做慣了的,黑暗之中頃刻而就,全沒聲響。
四名女弟子各執布袋一角。抬起布袋,躍下樓去。趙開心中想到丐幫那群人也該收網了。趙開探頭外望,果見前面四女抬著裝載黎生的布袋,四女左右衛護,后面隔了數丈跟著十余人,手中均執木棒竹杖,想來都是丐幫中人。
趙開剛想跟隨而上,忽然耳朵一動,聽到了幾聲異響,心中一笑:“這個歐陽克還真是有幾分本事,這偷香竊玉之事竟然做的如此純熟。要不是自己在這,恐怕這程瑤迦怕是要墮入魔窟,萬劫不復了。”
趙開輕笑一聲,身形一動便是朝著發出響聲的地方掠去,只見到四個白衣女弟子正架著一個女子往門外走去,這名女子雙手反縛,神情委頓,淚水從白玉般的臉頰上不住流下,正是程大小姐。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看來歐陽克已經是察覺到丐幫中人的打算了。
趙開腳尖輕點,凌波微步施展開來。在月光下化作一道青影,出手如電,立馬是把四名白衣女弟子給拍暈了過去。
程瑤迦聽到聲響。猛一轉頭,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清秀的少年臉孔。此時正對著自己微笑。
過來片刻之后,程瑤迦終于是意識到自己得救了,破涕為笑,說道:“謝謝公子救命之恩。”
趙開笑了笑,伸手解去了束縛程瑤迦雙手的繩索,看著她說道:“帶你去打壞蛋去不?”
說完也不等對方反應,趙開便是率先往門外走去。
程瑤迦臉色微紅。小手攢的緊緊的,堅定的點了點頭,便是跟上了趙開的身影。
趙開很快便是跟上了他們的蹤跡,走了一陣。已到郊外,只見八女抬著布袋走進一座大屋,眾乞丐四下分散,把大屋團團圍住了。
趙開拉著程瑤迦的小手從容的走到后墻,跳了進去。卻見是一所祠堂,大廳上供著無數神主牌位,梁間懸滿了大匾,寫著族中有過功名之人的名銜。廳上四五枝紅燭點得明晃晃地,居中坐著一人。折扇輕揮,不是淫賊歐陽克又會是何人。不過歐陽克這人雖然德行敗壞,可一身武功卻還是可圈可點,這個丐幫舵主黎生恐怕不會是他的對手。
八名白衣女子抬了布袋走進大廳,說道:“公子爺,程家大小姐已經接來了。”
歐陽克冷笑兩聲,抬頭向著廳外說道:“眾位朋友,既蒙枉顧,何不進來相見?”
程瑤迦被這話嚇了一跳,剛想出聲就是被趙開捂住了嘴。
“別鬧,說的不是我們。”趙開沖程瑤迦笑了笑,確定對方不會開口大叫后才慢慢松開了右手。
而隱在墻頭屋角的群丐此時也是知道自己蹤跡已被歐陽克察覺,但未得黎生號令,均是默不作聲。歐陽克側頭向地下的布袋看了一眼,冷笑道:“想不到美人兒的大駕這么容易請到。”緩步上前,折扇輕揮,已折成一條鐵筆模樣。
程瑤迦見了歐陽克的手勢和臉色,吃了一驚,知他已看破布袋中藏著敵人,便要痛下毒手,十分的著急。可轉頭一見身邊的男子淡定的神情,不知為何自己跟著也是緩緩安定了下來。
就在這時,忽聽得“颼颼”兩聲,從窗格中打進兩枝袖箭,疾向歐陽克背心飛去,原來丐幫中人也已看出情勢兇險,先動上了手。
歐陽克翻過左手,食指與中指夾住一箭,無名指與小指夾住另一箭,喀喀兩響,兩枝短箭折成了四截。群丐見他如此功夫,無不駭然。余兆興叫道:“黎師叔,出來罷。”語聲未畢,嗤的一聲急響,布袋已然撕開,兩柄飛刀激射而出,刀光中黎生著地滾出,扯著布袋一抖,護在身前,隨即躍起。
黎生早知歐陽克武功了得,與他拼斗未必能勝,本想藏在布袋之中,出其不意的忽施襲擊,哪知還是被他識穿了。
歐陽克笑道:“美人兒變了老叫化,這布袋戲法高明得緊啊!”
黎生厲聲喝問道:“地方上三天之中接連失了四個姑娘,都是閣下干的好事了?”
歐陽克笑道:“寶應縣并不窮啊,怎么捕快公人變成了要飯的?”
黎生說道:“我本來也不在這里要飯,昨兒聽小叫化說,這里忽然有四個大姑娘給人劫了去,老叫化一時興起,過來瞧瞧。”
歐陽克懶懶的道:“那幾個姑娘也沒甚么好,你既然要,大家武林一脈,沖著你面子,便給了你罷。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多半你會把這四個姑娘當作了寶貝。”右手一揮,幾名女弟子入內去領了四個姑娘出來,個個衣衫不整,神色憔悴,眼睛哭得紅腫。
程瑤迦見到這四名女子的慘狀,臉色立馬變得煞白,嘴唇都是開始不自覺發抖了起來,想著自己當時要是沒能獲救,恐怕最后也將落得如此下場。
趙開察覺到身邊女子的異樣,轉頭對著程瑤迦笑了笑,輕聲安慰道:“沒事的。”
程瑤迦見到趙開溫暖的笑容,莫名覺得心安,便是轉頭繼續看著場中的動靜。
黎生見了這般模樣,怒從心起,喝道:“朋友高姓大名。是誰的門下?”
歐陽克仍是滿臉漫不在乎的神氣,說道:“我復姓歐陽,你老兄有何見教?”
黎生喝道:“你我比劃比劃。”
歐陽克道:“那再好沒有。進招罷。”
黎生道:“好!”右手抬起,正要發招。突然眼前白影微晃,背后風聲響動,疾忙向前飛躍,頸后已被敵人拂中,幸好縱躍得快,否則頸后的要穴已被他拿住了。黎生是丐輩中的八袋弟子,行輩甚尊。武功又強,兩浙群丐都歸他率領,是丐幫中響當當的腳色,哪知甫出手便險些著了道兒。臉上一熱,不待回身,反手還劈一掌。
降龍十八掌?看來七公對著黎生很是器重。趙開一眼便是認出了黎生所使的這掌,正是降龍十八掌中的神龍擺尾。
歐陽克見黎生這招來勢兇狠,不敢硬接。縱身避開。黎生這才回過身來,踏步進擊,雙手當胸虛捧,呼的轉了個圈子。
逍遙游?這黎生功夫不賴啊,由于趙開見過穆念慈和黃蓉使過這套拳法。因此一眼便是認了出來。只是見黎生拳勢沉重,卻少了“逍遙游”拳法中應有的飄逸之致,遠不如黃蓉兩女。
歐陽克見黎生步穩手沉,招術精奇,倒也不敢輕忽,將折扇在腰間一插,閃開對方的圈擊,拳似電閃,打向黎生右肩。黎生以一招“逍遙游”拳法中的“飯來伸手”格開。歐陽克左拳鉤擊,待得對方豎臂相擋,倏忽間已竄到他背后,雙手五指抓成尖錐,雙錐齊至,打向他背心要穴。
這時守在外面的群丐見黎生和敵人動上了手,都涌進廳來,燈影下驀見黎生遇險,要待搶上相助,已然不及。黎生聽得背后風響,衣上也已微有所感,就在這一瞬之間,反手橫劈,仍是剛才使過的“降龍十八掌”中那一招“神龍擺尾”。這一招出自中的“履”卦,始創“降龍十八掌”的那位高人本來取名為“履虎尾”,好比攻虎之背,一腳踏在老虎尾巴上,老虎回頭反咬一口,自然厲害猛惡之至。后來的傳人嫌中這些文縐縐的封名說來太不順口,改作了“神龍擺尾”。歐陽克不敢接他這掌,身子向后急仰,躲了開去。黎生心中暗叫:“好險!”轉身拒敵。他武功遠不及歐陽克精妙,拆了三四十招,已連遇五六次兇險,每次均仗這招“神龍擺尾”解難脫困。
看到這里趙開哪里還會不知道,這黎生只會這一招“神龍擺尾”啊,又是忽的想起原著之中郭靖一直用一招“亢龍有悔”打梁子翁就莫名覺得好笑。
而歐陽克同樣是察覺到這點,只見歐陽克踏步進迫,把黎生一步步逼向廳角之中。原來歐陽克已瞧出他只一招厲害,而這一招必是反身從背后發出,當下將他逼入屋角,叫他無法反身發掌。黎生明白了敵人用意,移步轉身,要從屋角搶到廳中,剛只邁出一步,歐陽克一聲長笑,掄拳直進,蓬的一拳,擊在他下頦之上。黎生吃痛,心下驚惶,伸臂待格,敵人左拳又已擊到,片刻間,頭上胸前連中了五六拳,登時頭暈身軟,晃了幾晃,跌倒在地。丐幫諸人搶上前來救援,歐陽克轉過身來,抓起奔在最前的兩個乞丐,對著墻壁摔了出去,兩人重重撞在墻上,登時暈倒,余人一時不敢過來。
歐陽克冷笑道:“公子爺是什么人,能著了你們這些臭叫化的道兒?我叫你們瞧一個人!快把程大小姐帶上來,嘿嘿!”
可叫了半天都是沒人應聲,歐陽克沖著旁邊一位女弟子發火道:“人呢!”
那女弟子低頭說道:“姐姐他們還未回來,而且失去了聯系。”
“是在找我嗎?你個陽痿男!”一清脆的女聲忽然是響了起來,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是臉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