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因為用人排雷的事兒,楊猛真是上火了,兩三天的功夫,他只是每日默不作聲的讓徐子渭將一干政務,給他讀一遍,聽完之后,沒有大事兒,他就悶悶的離去了,若是有大事兒,也只是三言兩語批示一下,對于楊猛來說,這樣的窩囊氣,十多年沒有受過了,想起來心里就堵得慌,而這些仇恨,他也在往英法聯軍的身上轉移,若是沒有這幫王八蛋打來,哪能有這事兒呢?
氣悶悶的楊三爺,在徐子渭的眼中,卻是讓人欣慰的,若是換做幾年前,楊福良這廝指定要被三爺沉海的,不殺楊福良除了因為這事兒是自己和廣州的丁大管家指使的之外,最讓徐子渭欣慰的就是三爺在學著制怒!
上位者,怒氣勃發往往落了下乘,喜怒不形于‘色’,喜時普天降甘霖,怒若雷震九重天,這才是氣度,三爺的歲數還是太過年輕了,不足三十歲,掌了偌大的基業,所謂身懷利器、殺心自起,若是三爺能遏制住自己的殺伐之心,那就是百尺高臺更進一步了,加上三爺深不可測的城府,必成大事!
“三爺,廣州的李明福來了!”
“讓他上來吧!將前幾天我‘弄’的潛水衣圖紙拿出來,將來用得著!
這次用人排雷的事情,就算過去了,以后許多事情的處理法子,就按著這個來,若不是……”
“您都悶了好幾天了,在計長看來,這是好事兒,三爺若是學會了制怒,才算是真正的國器!”
“狗屁國器!這兩天老子把怒氣都轉到了英法聯軍身上,不殺光他們老子誓不罷休!自己人不好殺。就拿著那些王八蛋出氣吧!這窩囊廢老子做了!
制怒?有個屁用!如今這國家,就是需要一個瘋子,一個敢帶著四萬萬人玩命的瘋子。而老子就是那個瘋子!
殺!殺服四方,就是老子接下來要做的事兒!”
見三爺咬牙瞪眼一副吃人的模樣。徐子渭知道自己剛剛的欣慰,算是表錯了情,這位爺的‘性’子依舊火爆啊!
“屬下李明福見過三爺!”
“怎么才來?老子前兩天還有事兒想‘交’代你辦理呢!”
瞧著老了許多的李明福,楊猛的火氣也被壓了下去,與李明福一起到廣州的譚‘玉’彬,如今手底下掌管著近十萬海軍以及技術人員,近代海軍創始者的名分是跑不了的,譚‘玉’彬在前臺掙面子的時候。李明福卻在背地里付出了比譚‘玉’彬更多的辛勞。
“三爺,廣州船廠、大灣船廠的事情太多,多‘花’了五天的時間,‘交’代事情了!”
“辛苦了,你這歲數也不小了,今年六十多了吧?”
“多‘蒙’三爺記掛,六十有三了!”
壯實黝黑的李明福,若是這些年不‘操’勞,或許還是一頭黑發呢!如今他的辮子卻已經‘花’白了,臉上的褶子也多的厲害。雙眼也有些渾濁了。
“家里可有子嗣?若是可用,接你的班也不錯!”
子承父業,這也是楊猛對自己手下的關照。前有云南的江樹先,再多一個李明福也沒什么的,但關鍵的一條,就是子嗣可用,若是不成器,楊猛盡多給他個衣食無憂而已!
“五個兒子有四個在跟著我忙活,一個入了新軍,明福知道三爺做的是大事、是好事,明福的身板還是可以的。再干十年八年不是事兒!
只要明福還能為三爺做事,不死不休!”
李明福的話多少有些無奈。看來是家里的子嗣不能承祖業啊!
“可是子嗣的問題?”
“唉……五個兒子,三個大的早些年都在家里務農了。讀的書不多沒什么靈‘性’,也就能跑跑‘腿’兒;老四是個呆不住的,從了師傅學了拳,入了新軍;只有老五這個小兒子還湊活,有些個靈氣兒,這次帶著來了,想讓三爺給掌掌眼!”
“幼子長孫吶!帶上來瞧瞧,看看適合干什么!”
“明福謝過三爺了!”
李明福實在而憨氣,做實事兒就靠李明福這樣的,對于李明福楊猛是很欣賞的,他的要求楊猛也就一口應承了下來。
不大的時候,李明福就帶了一個大眼滴溜溜直轉的小子進來了,瞧那歲數也就十七八的樣子,這歲數不算太小,依著他雙眼的活泛勁兒,應該是個可以做官的料。
“計長,這小子靈吶!帶一帶?”
“三爺開了口,計長自然盡心教導。”
“肆明,還不見過三爺!”
“學生李肆明見過三爺!”
楊猛看好這個李肆明,徐子渭看了看覺得這小子不差,也一口應承了下來,聽了三爺和徐先生的話,李明福也是一臉的喜氣,若是三爺栽培,自家的小兒子前程無量吶!
“李肆明,不錯的名字,可愿意跟著徐先生學學做官?說不得二三十年之后,你就是封疆大吏呢?”
與粗粗壯壯的李明福不同,這李肆明倒是長得清秀,樣子不錯心氣兒靈活,做官應該是上上之選。
“二三十年啊?出名太晚,肆明倒是想拜三爺為師!”
或許是跟著李明福見過了不少大場面,李肆明并不怕生,說話也算是得體,這樣的人做官應該是不錯的。
“嗬!你小子倒是口氣不小!老子沒怎么讀書,斗大的字兒識不得幾籮筐,你小子拜老子為師,可是來羞臊三爺的?”
一聽三爺說了這個,可是把李明福嚇了一跳,不等他請罪,楊猛揮揮手示意他坐在一旁,只是撩撥起了李明福家的小兒子。
“三爺讀書多不多,肆明不清楚,但父親常說三爺是天縱之才,無論是西山還是廣州船廠,許多東西都是三爺想出來的,就說這駁船吧!
沒有三爺的點子。怕是許多人想破了腦袋都想不出來,如今這駁船‘交’通南北,一年運送的貨物。千萬騾馬所不及!
在肆明看來,這學問的高低不重要。心里有點子才最重要,心里沒東西,就是肚子里的學問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肆明,三爺面前休得無禮!”
年輕的李肆明承了年輕人的狂傲之氣,說話沒什么分寸,雖說老子李明福一直在打眼‘色’,可這小子就是置之不理。甚至對老子的呵斥也當做了耳旁風。
“呵呵……明福,你家的小子倒是有眼光!點子最重要!
咱們的家的人,多半以為老子手底下的本事是最厲害的,可老子手底下的本事,與老子肚子里的點子一比,屁都算不上,看來你家這小子是不想當官了!
肆明,你可是想子承父業,在洋務一途上有所建樹?”
年輕的李肆明,竟讓楊猛有了知音的感覺。數遍了楊家,除了葛仕揚還沒人這么奉承過自己呢!若是李肆明有心承父業,那他這次算是撿到寶了。
“知我者三爺!”
“甭跟老子玩這個。來來來,這是老子前些天‘弄’得幾張圖紙,再加幾張,你若是瞧出是做什么用的,你這徒弟,老子收了!”
揮手打斷了有些沾沾自喜的李肆明,做官容易,做個能出成績的科學家太難!官場是需要資歷與閱歷的,出名太晚。李肆明倒是說得不錯,但做科學玩創造。更難!有些時候恐怕一輩子也出不了成果的。
草草的畫了幾份簡易潛艇的圖紙,楊猛將十幾份圖紙遞給了李肆明。若是這李肆明的底子不錯,或許自己指導一下,真的就能很快成名呢?
“三爺,這兩樣東西,都是水里用的吧?
這幾份應該是冬日入水的衣服,有了這根管子,淺水之中就不用上來換氣了。
這個鐵罐子,應該是入深水用的,有了這個,海底也去得!”
李肆明的回答,若是擱在普通人身上,算足夠了,但他想在科學一途上有所建樹,單單這些是絕對不夠的,瞅了瞅李肆明,楊猛拍了幾下桌面之后,就開始發問了。
“肆明,你之前在干什么?”
“讀書!”
“對于洋務,對于西洋的學問涉獵不多吧?”
“三爺火眼金睛,肆明,也是今年年初才到廣州船廠為父分憂的!”
“腦子夠用了,但肚子里的東西不足,以你這半瓶醋的本事,做老子的徒弟,差的遠了一些,這么著吧!這段時間跟著老子跑跑‘腿’兒,閑暇的時候,將西洋的科學撿起來,想在洋務一途上成名,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除了心里要有點子,肚子里的東西也不可或缺。
明福,你覺得此事可行?”
李肆明算是個沒怎么受束縛的年輕人,但是,他肚子里的東西,遠遠不足,若是李肆明能說出那個簡易潛艇,不能入深水的缺點,那就足夠做楊猛的弟子了,但是如今的他,怕是說不出來的,在歐美的物理學上,他顯然是沒有什么建樹的。
“三爺這是在提拔肆明,明福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在楊家,能跟在三爺身邊做事兒,也就意味著前途無量,望著自己的小兒子,李明福的眼中滿是欣慰。
“三爺,肆明說的可有疏漏之處?”
對于楊三爺的評價,李肆明顯然是不滿意的,他覺得自己對于這兩樣東西的用途,還是很了解的。
“心比天高、志大才疏,說的就是你!無論是這潛水衣還是這潛艇,都是有下潛深度限制的,即使有了潛水衣,這人也很難下潛到十多丈的深度。
至于這簡易潛艇,三五十米的水下,這鐵罐子,怕是要癟了,開口上的玻璃也會碎掉的,你不是有疏漏之處,你是差的太遠!
別以為讀了幾年書,就自覺得了不起了,西洋的科學,不比儒教的典籍容易多少,年紀輕輕就志得意滿,沒好處!
明福,說說這錨雷的產量吧!前兩天,因為渤海用人排雷的事兒,老子窩囊的很!
這兩樣東西,就是為了排雷準備的,但這兩樣東西,下潛的深度是有限制的,回去之后,你們到海里試一下,這人,最多下潛六七丈,這簡易潛艇能下潛多深,你們自己測驗一下!”
李肆明的事情是將來事,如今對楊猛來說最重要的還是戰爭,這是面前事,這一關過不了,還哪有將來可言?
“三爺,廣州船廠全力趕工,這幾個月,已經存了五萬顆錨雷,若是三爺想讓錨雷的產量再增加一些,若是停了外銷和自用的馬口鐵,廣州船廠一月可產錨雷,三萬顆!”
談起正事兒,李明福也斂去了面上的喜‘色’,恢復了之前的嚴謹,錨雷的產量不是不能增加的,但是需要停了外銷和自用,說白了就是馬口鐵的產量有些不足了!
“若是不停的話,擴建鐵廠,需要幾多時間?”
“三個月,而且生產馬口鐵,需要的機器設備極多,再建一座生產線,耗銀起碼在五十萬兩以上,若是按著如今廣州船廠的馬口鐵生產線來建造的話,怕是耗銀要過百萬的!”
“嗯!若是在廣州馬口鐵廠的基礎上,建一個產能十倍以上的生產線,機械設備不說,這煉鐵的路子,產鐵量夠了嗎?”
鋼鐵的生產,不是受制于軋鋼設備,而是受制于鋼鐵的產量,馬口鐵也是這么個德行,機器設備,廣州有的是,怕是鐵爐的產量不足吶!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