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中的同盟修士悄悄離開了。
更準確地說,他是趁著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獨自從這地方逃離。
糯米一時都還沒發現這個情況,還在前頭同其他千仞宗弟子一塊兒,關心著那些昏迷過去的同門。
這次瘋跑過來的修士,其實也并不全是千仞宗的弟子。
糯米在分配隊伍的時候,還是相當注意人員搭配的。除了她所在的這個隊伍當中,他們千仞宗的弟子更多了一些以外,其余隊伍里,兩邊的人數都差不多,盡量不讓雙方出現人數懸殊的情形。
不過,她雖然已經努力這樣做,但千仞宗的弟子畢竟是在整個歷練隊伍中占了大多數,因而最后還是不免就出現了好些以千仞宗弟子為主導的小分隊了,糯米卻也是無可奈何了。
她可也從來沒想過竟然會發生現在這樣的變故,更不可能預料到,就因為她這樣的分隊,竟就會叫隊伍中剩余的那個同盟修士產生懷疑,從而逃走。
不過,即便是糯米知道了,卻也不會改變自己的做法,甚至都不會對那同盟修士流露多少同情。
千仞宗弟子偏多,這畢竟是事實,她總不能將一個小隊伍里邊全塞滿千仞宗弟子,這可不是更麻煩么。
那同盟修士若是信賴她,她自然會用心將人護住,好比如今的宗午德,雖說不上有什么好感,卻總歸不會將這人趕走,讓他獨自去面對已經變化了的詭秘仙林。可既然身為同盟也不能相互信任,糯米便覺得這同盟不要也罷。
對方既已選出自己要走的道路,她也沒必要多在這上頭浪費心神。
那些被柱子摔撞到樹下去的昏迷修士。不一時已被半拉半拖的,都聚到了一旁的空地上。
糯米這時候也沒心思去考慮這仙林到底發生了什么變化,趕緊就同其他修士弟子一樣,伸頭湊到那群修士面前去,看看他們這到底是出什么事兒了。
人雖然是都昏迷著的,但糯米既然是有能耐將自己的神識延伸出去,依靠神識之間的觸碰去喚醒先前那些呆立著的修士。如今自然只要按照這法子照樣來一遍就是。
方才逃離的同盟修士會懷疑糯米的用心。可這些千仞宗弟子卻是十分信任糯米,也就只是在旁邊看著罷了。柱子甚至是又湊回到了糯米身邊,專就給糯米保駕護航。不讓她在沉入神識的時候受到打攪。
場面一時變得極安靜。
也沒有人會想著要打攪糯米,讓她失敗,這些千仞宗弟子可是很有些惶然地圍攏在糯米身邊,一心只盼望著副掌教能帶著他們安全尋回消失的同盟。離開這地方,更是將所有希望全都寄托在了糯米身上。
雖然沒人開口講話。可好些修士的眼神當中都已經流露出了些惶恐。
他們的驚懼自然同那同盟修士不一樣,不是對著糯米這個副掌教所發出,而是落在周遭的這仙林當中。
“咱們……不會是走不出去了吧?”終于有個千仞宗弟子忍不住這樣小聲地說了一句。
旁邊頓時就有人扭頭瞪他。
“說的什么話。這仙林咱又不是第一次進來了,哪一次沒走出去了。你不要在這胡亂講話影響副掌教。”
低聲呵斥的修士和年紀稍大一些。在千仞宗弟子當中算得上是個很有威望的。他一開口,先前示弱的家伙也就跟著閉上了嘴。可也就僅僅只是把嘴巴閉上罷了,眼神當中的驚恐卻是更為濃烈。
年長的修士心中實在也沒他所展現出來的這般平靜。可這時候除了冷靜,又還能做什么呢。
他們只能等著。眼看著糯米的動作。
在這些人當中,最為鎮靜的,恐怕還要數宗午德。畢竟他是最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的一個。
他們并沒有等太久,隨著糯米慢慢睜開眼睛,那幾個躺在地上昏迷著的家伙也都跟著陸續醒轉過來。
率先對此有反應的是柱子。
他生怕地上躺著的修士在醒過來以后又會是那種瘋狂的狀態,也不管糯米如今是不是會被這樣的瘋子傷害到,當先已經往糯米身前攔了攔,擋在了糯米同那些修士中間。
“師兄,沒事兒。”
糯米輕輕說了一聲。
就只見柱子背后的肌肉猛地一緊,聽了糯米的話,才又慢慢放松下來。
糯米被柱子擋住了視線,其他修士自然是沒糯米這樣的待遇。他們低頭看去的時候,那幾個躺著的修士已經紛紛呻吟著睜開雙眼,十分茫然地看著四周的情形,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一般。
躺著的修士當中,也有好幾個是千仞宗出去的弟子。周遭那些家伙稍微一打量,發現他們眼神當中的那股子瘋狂早就消失無蹤,這才趕緊蹲下身子,呼喊對方的名字。
“……啊?”
那些被喊到名字的修士仍是呆呆的,過了好久,才緩緩地答應了一句。這副模樣,怎么看著都不像是個正常的模樣。
“這……”其他人面面相覷,不免又是扭頭到后邊望著糯米,“副掌教,他們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一時沒回過神來罷了。讓他們自個兒再緩緩,自然就會都想起來的。”糯米應了一聲,臉上卻也染上了些許疲憊之色。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用神識去強行喚醒這么多修士,到底花費了她多少精力。這種要與人神魂共振的事兒,可不僅僅只是耗費一點兒心神就能夠做到的。想要接觸到對方的神識,就要不停地去試探著與對方神識連接。這要對著一個昏迷的人做出如此行為,自然要困難上許多。
周遭的千仞宗弟子此刻也沒太多心思去看糯米怎么樣了,都開始打量起地上剛醒轉的家伙,又小聲地叫喚著他們名字。直到那些家伙終于慢慢地將渙散的眼神凝聚回來,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怎么樣了?”
“沒事兒吧?”
“你們方才那是……發什么瘋啊。”
問候的聲音不絕于耳。
這樣的松一口氣當中,還包含著對隊伍終于壯大,又遇見了熟悉同門的感慨。
地上躺著的那些修士卻仍有些呆,傻傻地看著周遭的同門,隔了好一會兒這才有些遲疑地反問,“你們……你們怎么過來了?”
這話一問出口,雙方都是一怔。
糯米這邊隊伍的修士自然是覺得那群人還在發瘋,明明是自己跑過來的,怎么反倒是問起他們來了;而地上躺著的修士直到這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躺在地上,連忙著急爬起身來。
結果他們想要爬起來的時候,卻是覺得后背心一陣劇痛,忍不住就慘呼了一聲,這才終于完全清醒過來,開始大呼小叫地說起自己的傷痛來。等他們發現地上躺著的修士全都后背心發痛,頓時就又發出了各種喧嘩。
站著的修士都是扭頭。
自然也不敢將目光落在柱子身上。于是有的看左邊,有的看右邊,左右都站滿了人的,就只好是抬頭望天了。
糯米一看他們這大呼小叫的,趕緊就過去招呼了一句,道,“可不是我們跑到你們那去了。你們四下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方才你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路就叫喊著朝我們沖過來,緊接著就……昏了過去。你們跑過來的時候模樣可嚇人得緊,好些人眼角都猙出血了。你們自己擦一擦,面上那血還沒抹干凈呢。”
那些修士聽了自是大驚,伸手往臉上一擦,果然好些人都糊了滿手鮮紅的血,一下子就愣住了。
“可……可我……不記得了呀?”
有個半躺著的修士怯生生開口。
他率先來接糯米的話,自然是個千仞宗的修士。說這話的時候,他可不敢代表旁人,于是只說了一個“我”,又好像在尋求認同一般向著左右望去,就見他左右的人紛紛點頭,露出認同的神色。
這開口的修士得到了認同,說話也就有了底氣,再不像方才那般怯弱,繼續講道,“我記得咱們隊伍就是很尋常地在路上走著,走了有好一會兒,也不知是怎地一個晃神,再醒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是躺在這兒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臉,“哎,等等。我怎么覺著除了后背心發痛、眼角發麻,這脖子和臉也都……哎喲,哎喲……”
其他修士眼看著他面頰上的那片被捏出的紅腫,又是左瞧右看,望天望地的。
糯米哪里會去接他最后一句話,悄悄在后頭拉了拉柱子,又想了想,忽地就扭身一指后頭,道,“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底是怎么了。可你們這情形,倒是同咱們方才很有些類似。你們一個個都是我用神識喚醒的,也沒什么大礙。可咱們這邊……有個修士卻是因此破碎了神魂。”
“什么?!”
這話一出口,所有躺著的修士都是大驚,哪里還記得住身上背上的疼痛。
他們不過是稍微痛一痛罷了,同神魂破碎相比,可完全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