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連忙吩咐陳媽媽按照黑袍人的要求找一間僻靜屋子來,可是靖安侯府上下到處是君騫的人,這樣的僻靜倒成了一種奢求。
陳媽媽略一思索,走到紗屏后面的隔間,一張紫檀木方桌,上面放著一只梅瓶。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將梅瓶移開,一陣輕微的顫動響起,隔間后面竟然又是一個小間。床榻器具一應俱全,而且打掃的很干凈,沒有半分灰塵。
黑袍人將君謇背了進去,陳媽媽由于緊張渾身顫抖。
“準備一只浴盆,要熱熱的水,還有在外面守著不要任何人打擾。”
沈苾芃自是不愿意離開生命危在旦夕的君謇,歐陽云闊也有他不能離開的理由。沈筠也不方便獨自離開,三人均留了下來。
不一會兒浴盆熱水準備齊全,黑袍人將君謇和衣放進了熱水中,溫熱的水珠濺在了君謇青白的臉上。
黑袍人脫去了君謇的上衣,沈苾芃微露尷尬,試圖轉過身子,反倒是令沈筠大感驚奇。莫非自己的妹子還沒有?……
沈苾芃看到了大哥的神色,硬著頭皮又轉了過來,突然發現君謇的背上竟然鼓起了無數的腫包。那些腫包大多有小兒拳頭大小,看起來分外瘆的慌。
黑袍人從懷中摸出了一包味道辛辣刺鼻的藥粉,投進了熱水中,瞬間化成了青色。君謇背上的包此時越鼓越大,竟然隱隱透出黑色。
“寒毒逼出來了嗎?”沈苾芃再也無法顧及什么非禮勿視,直直盯著世子爺背上的腫包。
黑袍人沒有答話,而是取出了一排銀針,輕輕拈著一枚猛地刺進了一個紫青色的腫包里。
啊!!!君謇生生疼醒了過來,神智卻不太清楚,幾乎要發狂了般。
“喂!你這是要害死他嗎?”沈苾芃情急之下,怒目而視嬌喝道。
那人轉過身,黑色布袍將整張臉遮掩的嚴嚴實實,沈苾芃只看得到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竟然散發著淡淡的藍色。
色目人?!!沈苾芃捂著唇,他竟然是色目人!朝廷剛剛掃平了西南邊陲的叛亂,誰知西北邊疆卻也告急。而這一次興風作浪的正是色目人,此時將來路不明的色目人藏在侯府中無異于叛國投敵的嫌疑。
她猛地轉過身看向了歐陽云闊,這就是他找來的神醫嗎?使本來處境艱難的君謇,處于了更加兇險的境地之中。
歐陽云闊此時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垂下了眼眸,看向了一邊。他無法作出解釋,在此時此刻此地。
“想他活命就不要廢話!”色目人的漢話說的很純正,幾枚銀針同時刺向了君謇背上的腫包。
啊!!!君謇終于忍不住喊了出來,身體劇烈顫抖著。
“按住他!不要讓他動……還有……你們不想被別人發現的話,就讓他閉上嘴巴。”
沈苾芃看著君謇蝕骨的痛楚,咬了咬牙,突然沖了過去,撕下了榻邊的幔帳。拼命想要撕開,歐陽云闊懂她的意思,過去幫忙將幔帳撕成了碎條。
沈苾芃動作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將那撕碎的錦緞猛地塞進了嘴角出血的君謇嘴里。色目人露出一絲贊許的神色。
“將他綁上要好一些!”沈苾芃冷靜的將撕成條的綢緞遞到了歐陽云闊和沈筠面前。
沈筠掠過一絲疑慮,這個平日里膽小的妹妹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冷酷?這樣血腥的場面,即便在他看來也是心有余悸的。
歐陽云闊同沈筠將君謇隨處亂抓的手臂死死捆了起來,君謇此時背上的每一處腫包幾乎都被挑破。流出的黑色血液與盆中的熱水相合竟然化成了一層薄薄的暗色浮冰,黑袍人小心的將浮冰挑了出去,命陳媽媽帶著人重新加進新的熱水。
如此往復多次,君謇背上的流出來的黑色膿血似乎淡了許多。黑袍人神色轉圜了幾許,沈苾芃也意識到剛剛的君謇可謂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
“你們出去!”黑袍人捏著一個特制的皮袋,轉過身看了一眼沈苾芃,其實主要是讓她出去。
沈苾芃看著這個奇奇怪怪的人,總有些放心不下。
“不知道該怎么稱呼您……”
“女人出去!”黑袍人卻沒有絲毫客氣,“女人陰氣重!”
歐陽云闊緩緩走到目瞪口呆的沈苾芃面前,微微苦笑:“姨少奶奶我們去外面等等吧!這位是來自漠北的楚大師。”
沈苾芃驕傲如許,沒想到被這個粗漢接連嗆白,臉色微紅。但是她相信歐陽云闊的判斷,有時候面冷不一定心冷,隨后沖楚大師微微行禮后走出了密室。
沈筠一路上隨同歐陽云闊找到到這位楚大師,知道他性子古怪,治病救人可不喜歡周圍有人礙手礙腳。隨后也跟了出來,沈苾芃命人奉上了花茶,抬眼看向了哥哥和歐陽云闊。
兩人臉上俱是疲憊不堪,路上定是吃了不少苦頭。
“哥哥,一路上還好吧?”
沈筠臉色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深意,微微一笑:“還好!”
“妾身替世子爺多謝歐陽公子的活命之恩!”沈苾芃說罷便沖歐陽云闊深深拜了下去。
歐陽云闊沒想到她行這么大的禮,忙伸手扶去,眉眼間卻猛地一跳。一邊的沈筠關切地望了過來,剛要說什么,又忍了回去。
沈苾芃抬起頭冰雪聰明的她豈能看不出歐陽云闊剛剛那一瞬間的變化,也來不及顧及什么,抬手撫上了歐陽云闊的手臂。
歐陽云闊悶哼了一聲。
“五妹!”沈筠不禁喊了出來。
沈苾芃掀起了歐陽云闊寬大的衣袖,卻看到他的手臂被白色素錦緊緊裹著,殷紅的血跡滲了出來。
“這是?”沈苾芃大驚失色,轉身看著沈筠,“哥哥?”
“罷了,歐陽兄受傷也是因我的緣由,”沈筠站了起來,也不愿意去看歐陽云闊的神色,“歐陽兄那日在書館看到了你給我的畫,買了下來,便找到了我的住處。”
沈苾芃看著歐陽云闊的傷勢,痛心之余卻又感動至極,他能看得懂她的畫,也懂得她于這紛亂中的艱難處境。
“楚大師是江湖中人,來自于漠北,也曾經在西南逗留了很長時間,識得這種寒毒,”歐陽云闊接過了沈筠的話頭,“初始尋他倒是很順利,原以為他是江湖人士,居無定所,卻沒想到會在涿州偶遇。”
“涿州?”沈苾芃一陣詫異,“莫不是離這里很近?”
“誰知路上被一伙神秘人物盯上了,”歐陽云闊苦笑。
“這伙神秘人物究竟是誰?”沈苾芃覺得事情有些許的復雜,剛要詢問下去,只聽外面傳來綠羅略帶驚慌的聲音。
“二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