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承國公府里最近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兒。
若說是新出的也不大恰當,真說起來,倒也可是說是秋后算賬。
之前許老太爺因為劉蜜兒的事狠狠訓斥了許二老爺一頓,讓許二老爺被下了臉。原本以為這事兒就這么地算了,可沒想到一轉手,許老太爺還將許二老爺手中的掌管的好幾個錢莊給收了回來。
這可是件大事。
許家產業豐厚,每個主子手上都有不少進項的良田莊子鋪子。尤其是在外行走為官的,以許老太爺和身為世子的許天柏為最,許二老爺、許三老爺,甚至是許天一手上也握有不少產業。
許家尚未分家,許老太爺這么要求也無可厚非,可如此一來,許二老爺卻是震住了。
他去找許老太爺說話:“......父親這是何故?難不成要因為這么一件小事便沒收了兒子手里的產業?”
許二老爺年近三十五,身材魁梧高大,一張面皮白白凈凈,保養得極好。
許是太過震驚,又或是太多憤怒,他額頭上的親筋一跳一跳,眼角的皺紋也顯了出來。
“從前父親便鐘愛大哥......”許二老爺說著頓了頓。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大哥雖然性子有些灑脫,可他是嫡長子,父親疼他,我無話說。如今父親一顆心放在阿柏身上,全心全力栽培阿柏,什么好的都給了他就算了,如今,父親將兒子手里僅有一點產業也收回了,莫不是想讓兒子以后在侄子手里討生活?”
許二老爺極是激動。一張白凈的面皮漲得通紅:“父親啊父親,我也是你的兒子啊!可父親這般,置兒子于何地?”
書房里靜悄悄。只許老太爺和許二老爺兩人。
許老太爺背著手,目光落在墻上掛著的那一副萬馬奔騰潑墨圖。
他沉默著待許二老爺說完才緩緩地轉過身來。
許老太爺年近六十。發須盡白。
他靜靜地盯著許二老爺許久,才慢慢道:“原來在你心里,我是這樣的父親。”
許老太爺身居高位多年,積威多年,他只平淡地那么一掃,許二老爺心里便咯噔了一聲。
許二老爺也不是那般不經用的,他心里雖有些慌,面上卻仍是不露聲色。
他也知道自己言辭太多激進。多有不妥。可他心里憋著的這股氣已經很久了,既然已經說開了來,那便饒是他心里有不安,也回不了頭。
自己的兒子,自己怎么會不知道?
許老太爺心里嘆了一口氣,眼里滿是痛心。
“阿載啊阿載,我可要拿你怎么辦?”
許二老爺身子一震,目露震驚地望著許老太爺。
阿載是他的小名,多少年了,老父親都沒有稱呼過他的小名。
“父親這話。是何意?”許二老爺壓著心中的翻滾,強自鎮定地問許老太爺。
許老太爺卻仿佛是做了什么決定,只是搖了搖手讓他出去。再也不肯再看他一眼。
許二老爺回到澤園,越想越驚疑不定。
他一甩手,不小心便打翻了許二夫人遞過來的毛巾,許二夫人被他忽如其來的一甩跳了起來。
“老爺”
許二夫人對從來喜怒不定的許二老爺頗是忌憚,她小心翼翼地看著許二老爺的臉色,輕聲開口。
許二老爺扭頭瞥了她一眼,眼神幽深如同古井,將許二夫人看得一顆心直跳。
“你歇著罷,不用等我了。”許二老爺審視了她半響。最終甩下這么一句便大步離去了。
許二老爺一走,許二夫人便像坨軟泥似的癱了下來。她身邊的心腹婆子忙地過來扶起她:“夫人。夫人千萬要保重身體啊。”
許二夫人眼眶本便紅紅的,看這屋子里都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心腹。心中的堤線頓時便崩塌了。
“誰知道,誰又知道啊?”誰又知道她的苦啊?許二夫人說著,聲音便哽咽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她不笨,嫁給許二老爺當繼室這幾年,她何嘗沒看出來許家雖然看似和睦,可大家似乎都有意無意地疏遠、甚至防著二房?
她這個繼室,又是后進門的,這么些年來,竟是半點門路也沒摸著。她越來越心驚,尤其是這一年來,她沒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膽的。
可另一邊,娘家的父親母親挨餓一直催她,讓她趕緊剩下一兒半女。
她倒是想啊,可這不行房,又何來的孩子?
二房這邊的動靜,曾念薇是不知道的了。
曾啟賢帶著曾博遠來看她。
說是看,實則是來與她商量曾博遠的婚事。
“......張家八姑娘,比阿遠小一歲。性子溫和,端莊賢淑,是個頗有才氣又孝順的孩子。”
曾念薇聞言便笑,轉頭去看曾博遠:“阿遠呢阿遠覺得如何?”
曾博遠臉本便紅紅的,被她這么一問,頓時更緊張了。
“我,我聽父親和姐姐的。”
話雖這般,可他整張臉龐都不自覺地便紅了起來,臉上的笑意怎么也止不住。
曾念薇便道:“阿遠見過張家八姑娘了?”
曾啟賢就哈哈笑了起來。
曾博遠有些尷尬:“上回,在阿奇的生辰宴上見、見過一回。”
曾念薇便也笑。
哪家少年不懷春?
而這么看來,父親很早便看好這門親事了。
曾念薇道:“改日,我下帖子請張家八姑娘來坐坐,說說話。”
曾啟賢道:“嗯,你也瞧瞧,把把關,若你也覺得可以,改日我便讓人到張家提親去。”
“說起來。這位張家八姑娘,和你奇表弟的媳婦兒還是堂姐妹。”
“哦?”
曾啟賢就笑道:“可不是?說起來這是還是走了你三舅母的線。這張八姑娘啊,樣貌品行都是極好。你三舅母見過幾回,也覺得妥當。”
曾念薇自是相信三舅母程氏的眼光。她既說了好,那多半是沒錯。
曾念薇滿目含笑:“那更好,改日讓三舅母一起帶阿奇媳婦兒、還有張八姑娘一起來,這樣更不顯突兀。”
曾啟賢也點頭。
說完了這樁事,曾啟賢面色便有些嚴肅。
“......今日來,并不只是想要與你說阿遠的事兒,還有兩事,要說與你知。讓你心里也有個底。”
他的神色有些凝重,讓曾念薇微微有些驚訝。
“何事父親直說便是了。”
“還不是家里的事兒?”曾啟賢便嘆了口氣,“前個兒,芳姐兒在成家鬧了起來,可是將成老太太氣得暈了。成三女婿說她幾句她還不受,哭著鬧著竟然跑回了回來。”
曾啟賢說著面色很是不好看:“我已經說過芳姐兒了,也將她送回了成家,讓她給成老太太和成三女婿都道了歉。”
“這成了婚,便應該好好過日子才是。夫妻之間誰沒個小打小鬧?可若是忤逆長者、目無長輩,這實在說不過去。我瞧著成三女婿性子頗為溫吞。芳姐兒卻還將日子過成這樣。”
想起曾念芳那性子,曾念薇心里便默了默。
她安慰曾啟賢道:“父親莫要因此傷了身,俗說兒孫自有兒孫福。父親也且放寬了心罷。”
曾啟賢便嘆氣:“是為父的過錯,沒教好芳姐兒。”
他說完,對曾念薇道:“為父同你說這事兒,是想讓你心里有個底。旁的若是有什么人想拿這事兒說詞兒,你也好應對。”
手心手背都是肉,曾啟賢不能真的將曾念芳掃地出門,可也不能讓其他幾個兒女因為這事兒而被人質詬。
曾念薇便點頭。
“我知道了,父親莫要擔心。”
“嗯。”曾啟賢頷首,接著又道。“還有一事,我想你應該很快也會知道。東宮里側妃娘娘所出的小皇孫。前兩天夭折了。”
這可真是個大新聞了。
想起曾念秀那般著緊兒子的模樣,曾念薇心下頗是不忍。
曾念秀都親自照料了。小皇孫竟然還是沒了。
東宮里,到底水深難測。
父子倆又與曾念薇說了一會兒話,便走了。
曾啟賢不讓曾念薇送:“你現在月份也大了,莫要拘著這般虛禮。阿柏他最近忙,你一個人在家,更是要注意身子。”
一旁的曾博遠便也笑:“四姐姐放心,四姐夫他前個兒去了玉山,估摸著明天就能回來了。”
曾念薇就笑他:“你的消息倒是比我還靈通。”
曾博遠笑著摸摸腦袋:“我跟著四姐夫做事嘛,知道的比四姐姐多一些。”
曾啟賢哈哈大笑,轉手給了兒子一個爆栗:“走了。”
曾博遠則吃痛地摸了摸腦袋,跟曾念薇道別便與父親一塊兒走了。
養胎的日子幾月如一日。
除了每日的湯羹,便是散散步、翻翻書。許天柏若是在家,偶爾還會陪她下幾盤。
許天柏出了公務,小半個月都沒回來。許老太爺和許三老爺這些日子似乎也忙得很,神龍見首不見尾,就是許天一也跟著不知道哪兒忙去了。
晨間的陽光溫和柔曦,照拂在身上軟軟暖暖,有著說不出的舒服愜意。
曾念薇倚在藤榻里假寐,忽然,她倏然地睜開了眼睛,眸里滿是驚喜。
她清晰地感覺到到肚皮上微微地鼓起一個小拳頭,小小的形狀,軟軟和和的,緩緩地動了動。
這是胎動?
曾念薇意外極了,又滿是期盼。
她將手輕輕的覆在小腹上,聲音不由自主地便軟了幾分:“阿婉阿婉,再動一動,再與母親說說話。”
一旁的張嬤嬤和綠意等人也滿是驚喜,紛紛道:“小阿婉會動了呢!世子爺這般疼她,若是世子在,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曾念薇便笑。
“是啊。”
他這么期盼阿婉,若是知道阿婉已經長到會動了,該不知道會有多高興呢。
初陽暖融融,陽光躲過層層巒巒的樹葉,斑駁地打在地上,欣然起舞。
錦繡園里一片歡欣,大家都在期待這一個小生命的降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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