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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婢子腳步穩健,低著腦袋往會場走去。果然,才剛繞過屏風,便看見各家的小廝們一溜兒地侯在會場入口。小婢子飛快地望了一眼,快步來到幾個管事模樣人面前。
“這是八郡主所作之詩,王妃讓婢子趕緊兒地送了過來。”小婢子道。
管事皺著眉頭打量了小婢子兩眼:“你是誰?怎么不是霓裳過來?”
小婢子不慌不忙:“婢子是曾家的,方才霓裳姐姐崴了腳,正巧遇見婢子就在邊兒上,霓裳姐姐為了不耽誤事兒,便讓婢子幫忙跑跑腿。霓裳姐姐叮嚀了婢子千萬要快些將八郡主的詩詞送過來。”
管事見著小婢子雖然難掩生怯,話說得倒還利索。他想了想,并不覺得這小小的婢子敢在這搗鼓什么心眼兒。他將詩詞接過來遞給一旁的小廝,讓小廝送了進去。
“先別走,這里有些詩詞你拿進去讓夫人們看看。”他叫住婢子道。
小婢子硬是站定腳,眼觀鼻鼻觀心地立于一旁等人將詩詞送過來。很快便有人將一沓詩詞送了過來,小婢子接到手上,施禮后快步地往側殿去。
也不知道是太過緊張還是什么的,從那一溜兒的小廝跟前走過時,小婢子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忽然地就摔了下去。她一聲驚呼,大驚失色,自然而然地,手中拿著那一沓詩詞頓時像那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地灑開出去,落滿一地。
管事快步走過來。又驚又怒。
“干什么吃的,連走個路都不會嗎?”他滿面怒容,一邊聲斥小婢子,一面吩咐一旁的小廝們將地上的詩詞撿起來。
“這些可都是貴人們所作的詩詞,你這么不小心,萬一將哪張給弄壞了,就是將你給賣了也賠不起!”管事怒道。
小婢子嚇得臉色全白了,一個勁兒地道歉求饒。
她也不顧得是否摔傷了。忙著爬起來到處去撿掉在地上的紙張。她又驚又慌,一個不留神將一個瘦高的小廝撞到在地上,小婢子頓時更是惶恐,也顧不得男女只防,伸手去扶那小廝起來。
那小廝被她那么一撞,也有些惱怒,他一手摸著被撞得生疼的腦袋,正想開口訓斥,卻感覺到這小婢子趁機在他手心里塞了什么。
小廝一愣。抬眼望了一眼那小婢子,可對方卻一直低垂著腦袋看不清面容,只看見小婢子厚厚的劉海。和露出來的那一角尖尖的下巴。小廝瞥了一眼這小婢女身上鵝黃色的衣裙。他記得,這次來的世家里頭,只有曾家的丫鬟婢女們穿得是鵝黃色的衣裙。
小廝心里一動,將到嘴要訓斥的話頓時給塞了回去。
小婢女驚慌失措地跟管事求饒,又是磕頭又是賠罪的,眼眶瞬間就紅了。
那管事雖然惱怒。可見那沓詩詞沒有什么破損,加上他不也不想在這弄出什么幺蛾子,這才黑著臉,勉強放過了這小婢女。經過這么一攪,管事已經不放心讓這不經事兒的小婢女獨自跑這一趟了。他挑了兩名年紀較小的小童跟著小婢女走了這一趟。
三人走到鵝卵石小道時便看見一旁翹首以盼的霓裳,霓裳一見陪同的兩個小童便知道這小婢女把差事給辦砸了。她狠狠地剜了小婢女一眼。
小婢女受了霓裳一頓斥罵,好不容易才脫了身。
小婢女并沒有直接回側殿,她先是到了一旁供下人們歇腳的屋子里換了身淺綠色的衣裳,又重新挽了個單髻,這才悄聲往側殿走去。
小婢女,正是綠菇。
側殿里,眾人相傳著從會場那邊送來的詩詞歌賦,議論紛紛。其中,不少看見了熟悉的字的命婦們當然是喜出望外,不過也有些人神色不怎么好看了。
曾念薇細細地看著傳過來的一張張詩詞,似乎想從中得到些關于曾啟賢的消息。
不知道,父親那邊怎么樣了。上一世,魏敏河竊了父親本應有的所有成果,從而一戰成名。這一次,沒有魏敏河的竊題,不知道上一世應該有的榮耀,是否會如常落到父親頭上。
曾念薇心里不是不忐忑的。
父親若是想出頭,這是最好的機會。
她望了往殿外的天色,這個時候,皇帝應該就要來了吧?可綠菇怎么還沒有消息?
曾念薇正恍思之間,綠菇便回來了。
趁著眾人紛紛討論著詩詞之時,綠菇悄悄地從殿外進來,沒入殿邊兒上的一眾候著的丫鬟婆子當中。綠菇站定之后不動聲色地望了綠意一眼,一直留意著動靜的綠意頓時了然。
曾念薇將這一幕看在眼里,她端起茶碗淺淺啄了一口,神色如常。
一旁的杜芳梅方才跳了一支舞,贏得了不少人青睞,此時小姑娘臉上怎么也掩飾不住的得意與興奮。她手中也拿著一張詩詞,興致勃勃地與曾念薇道:“四表姐,你看,這首詩用詞極妙,意境深遠,真真是首好詞呢。”
杜芳梅臉上微微有些紅:“也不知是哪家公子,能做出這么好的詩。”
曾念薇瞥了一眼那詩詞,心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哪是什么少年公子所作,當憑這首詩詞所述的,就知道是個經年的老翁所出。
曾念薇沒有挑破,她微微點了點頭。
“嗯,的確不錯,是首好詩。”曾念薇道。
杜芳梅得到了認同,臉色更是一紅,她扭過頭去與一旁的曾念琪開始小聲談論這次來的會有那些少年兒郎們能做出如此精妙之詩詞。
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王雪娥才帶著曾念芳回到曾家這邊的宴席上。
曾念芳低垂著腦袋,手里捧著一張薄薄的紙張不知道在想什么。雙頰如霞飛花,紅得不像樣子。王雪娥提醒了她好幾次她才收斂不少。
曾念琪一早就看見曾念芳這個樣子里,心中更不是滋味。
“十妹妹手里拿的是什么好詩詞,給姐妹們一起看看唄。”曾念琪道。
曾念芳聞言掃了她一眼,眼中帶著些不屑:“那邊這么多,五姐姐想看,盡管去拿就是了。”
“有什么這么寶貝的?”曾念琪有些羞惱,“這些詩詞又不是十妹妹一人的,大家想看看怎么了?”
曾念琪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冷笑一聲:“十妹妹這該不會是想將這詩詞占為己有吧?嘖嘖嘖。這可不行,別說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提醒你,這些詩詞可不能拿了出去,這要是不小心讓十妹妹給帶走了,那可便成了私私相授。”
曾念芳聞言臉色一白,頓時有種被戳穿了想法的羞惱。
王雪娥聞言卻是臉色一肅,她定定地盯了曾念琪一眼,卻是對杜氏道:“二弟妹可是要好好管管琪姐兒了,瞧瞧。這說的都是什么話?”
杜氏雖然不悅王雪娥給她臉色,不過倒也知道這次曾念琪口不擇言,她訕訕一笑。將曾念琪拉到一旁低斥。
曾念琪不甘不愿地哼了一聲。在杜氏低聲的訓斥中閉了嘴。
那頭,會場入口的小廝在小婢女離開不久后便借口更衣走開了,小廝走到無人處悄悄將捏在手心的紙張展開。他是識字的,要不也成不了魏敏河的貼身小廝。薄薄的一張紙上只孤零零地寫了三個字:見信來。
沒有寫收信人,也沒有標署留名。
小廝眉頭一皺,他下意識地將紙張翻過來。信紙的背面赫然印著幾朵墨梅,朵朵染開,似是不小心被墨汁潑了上去。
小廝見到這墨梅,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氣。
他不敢怠慢,他將紙重新卷好收進衣袖里尋了機會交給了魏敏河。
魏敏河看完紙沉默了半響。他朝會場中央高聲談論的眾人們,目光在正與一群大儒們說得激動的曾啟賢身上停留了一瞬。他思索片刻,毅然轉過身往后走。
他身后的小廝卻是有些不安:“爺,您就這么離開了?”
他望了一眼會場,低聲道:“圣上還沒到呢,爺要不再等等?況且,這信上說得沒頭沒腦的,也沒說明要去什么地方,爺要仔細考慮,三思而后行啊。”
小廝跟著魏敏河好些年了,他深知自己主子的執拗。他方才一直沒瞧清楚那小婢女的模樣,心里隱隱有些不安,可他亦知那人是主子的逆鱗,不可觸,他不敢勸魏敏河不要去。
魏敏河腳下不停,大步往外走去,一雙細長的眼睛邊微微往上挑了挑,薄唇抿得緊緊的。
若是這信上事無巨細地說了在哪里見,他或許還會有些懷疑,可這信上并未言明。加上這信上雖然才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是他無比熟悉的筆跡,他只一眼便信了五分,待他再看見信紙背后看似凌亂卻錯落有致的墨梅時,他再也按捺不下心中的澎湃。
這么多年了,這是她第一次要求來見他。
他想起上次她那封信,若不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她又怎會向他求救?魏敏河想到將她逼迫至此的那些人,一雙眼睛危險地瞇了起來,眼神驟冷。
有些事,怎能在一張紙上全部道來,這萬一落到了其他人手上,豈不是萬劫不復聰明如她,向來不會將自己置于此等危險之地。
這寺廟后邊的好幾排廂房是專供香客歇息的,為了男女避嫌,男賓安排在了東廂,而女眷則是右廂。整排屋子原是連在一起的,可后來為了避嫌,便將最中間的那件屋子置了空,用來作為東西兩廂的分割線。而現在,那間廂房,毋庸置疑是最適合談話的地方。
最危險的地方,向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正如她挑了這個時機來見他一般,看似最冒險不過,可卻又是最為自然。他已經想過,萬一有人來撞見,他們也只是巧遇罷了。
魏敏河如是想道,心中思念更甚,他腳下不停,如生風一般往南山寺后廂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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